葛方山露出了然的神色:“還是您想得周到,我這就安排!”
季遠彰叫住他:“這件事不要做得太過刻意,免得被秦子秋察覺到我們暗中在調查他。每年各州刺史都會上京匯報各地的事宜,眼看著也快到日子了,羅崇雲應該已經在路上了。”
“等羅崇雲到了之後,就裝作不知情先安排他們見上一麵,正好試探一下秦子秋真正的態度!”
東院廂房,孟七走進來的步伐有些匆忙。
”殿下,出了點事。”
蔚疏澈抬眸:“說吧,什麽事?”
“燕州那邊傳來消息,說是有人秘密在調查秦大人之前的經曆,尤其是他家人去世的真正原因。要不是我們的人一直暗中防備,還不太容易察覺到,隻怕是右相他們懷疑上秦大人了。”
蔚疏澈“嗯”了一聲:“隻要秦子秋坐上了那個位置,季遠彰遲早查到他,尤其是當年的事,羅崇雲知根知底,想瞞是瞞不住的。”
孟七有些擔心:“那若是他們對秦大人的立場起疑……”
蔚疏澈睨了他一眼,有些好笑:“平日裏,你一見到秦子秋就跟他拌嘴,怎麽這會兒這麽關心他。”
孟七撇嘴:“誰讓我心地善良呢!”
蔚疏澈的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了兩下:“不用太過擔心,你去告訴秦子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如果季遠彰打定主意試探他,他就將自己本該有的情緒真實的表露出來,反而能夠打消他們的疑慮。”
“他父母畢竟不是死於季家人之手,季遠彰不會覺得這是多大的隱患,何況秦子秋是皇上欽定的刑部尚書,季遠彰不會動他,隻會設法拉攏他。”
不出季遠彰所料,幾日之後就傳來消息說羅崇雲已經抵達避暑山莊附近。
季遠彰便讓人給他帶話,命他暫時不要急著麵聖,而是在山莊之外等待安排。
天色漸晚,山莊內華燈初上,秦子秋剛處理完手上的幾個案件,想要回房休息,就被季遠彰給叫住。
“秦大人,若是你晚上無事,不如隨老夫一同出去,跟其他幾個同僚到山莊之外的酒樓小聚一番。自你成為尚書之後,大家還沒有替你設宴慶祝呢。”
各州刺史陸續抵達的消息,秦子秋已經先一步知曉。現在季遠彰突然邀請自己,秦子秋便猜透了他的來意。
他熱情一笑,答應下來:“右相親自相邀,下官豈有推辭的道理。不如今日,就由下官做東,跟六部的各位大人們聚一聚吧?”
“哎,不必!今日還有我一個外甥遠道而來,我將他一並叫上跟大家認識認識。今晚這頓酒,當然也該由老夫請。”
他們一番客套之後,又叫上葛方山等人一起乘車去往山莊附近的酒樓。
坐定之後,季遠彰給身後的隨從使了個眼色,讓他去將羅崇雲給請過來。
不等人來,季遠彰便舉起酒杯開口:“我們先將酒給滿上,不必拘束,等會兒還有我家中一個小輩過來,同他隨意一些就好。”
於是眾人就先推杯換盞地喝了起來,秦子秋兩杯薄酒下肚,門外才有人姍姍來遲。
羅崇雲一進門就拱手致歉:“諸位大人真是抱歉,我剛剛路上耽擱了些,來的有些遲了!”
秦子秋背對雅間的門坐著,他第一時間並沒有轉過身去,可聽到這個聲音,他就已經辨認出對方是誰了。
兩年前,燕州府衙外,他被摁在長凳上打得血肉模糊,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幹淨的皮肉。
那天下了一場很大的雨,羅崇雲坐在屋簷之下的太師椅上,悠哉地翹著腿,手上捧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茶,輕蔑又玩味地看著他們被杖刑。
切膚之痛,如淩遲剔骨,血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將他的眼睛染得一片赤紅。
那個瞬間,他仿佛置身在熊熊燃燒的火中,和自己的父母還有妹妹一起,被燒成了灰燼。
到後來,他連頭都抬不起來,如一灘爛泥一樣癱在凳子上,隱約聽到耳邊有人說“人證死了”。
再後來,他就被人像垃圾一樣扔了出去,行刑的人倒是有些同情地在他耳邊低語了一句:“我可是沒忍心下死手的,保重。”
隻因他是那一年燕州科舉的鄉試第一,連底下奉命辦差的人都為他感到惋惜,盡力留住了他一條命,否則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成了這世上的一縷冤魂。
而眼下,秦子秋生生止住了思緒,嘴角還維持著剛才的笑意,他狀似無意地抬起頭,在季遠彰的凝視下朝著羅崇雲看過去。
在看見羅崇雲的瞬間,秦子秋故意打翻了手上的酒杯,刷地一下起身,手指緊緊攥著,手麵上青筋暴起,眼神更是變得似要殺人般狠厲。
而他的所有反應,季遠彰盡收眼底。
季遠彰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向眾人介紹道:“諸位,這就是我剛才提到的那個小輩,我的外甥羅崇雲,也是現任燕州刺史。”
“原來羅刺史居然是右相的外甥,這事兒我還是頭一次聽說呢!”席間有人驚訝的開口。
“是啊,主要是羅刺史很少入京,跟咱們沒什麽交集,要早知道有這一層關係在,大家就該多走動走動了。”
羅崇雲禮貌又客氣地開口:“好說、好說!往後諸位去燕州盡管找我,保證安排妥當!”
他現在的樣子,跟當日坐在高台上,俾睨螻蟻的態度雲離之差。
隻因那一日的自己,就是一個一無所有的百姓,他可隨意輕賤。而現在這一桌的人,皆是京中權貴,他再得罪不起。
秦子秋死死地盯著他,像是要將羅崇雲的臉看出一個洞來。
季遠彰早已提前跟羅崇雲打好了招呼,羅承雲深知今日這酒席的意圖,此刻他故意後知後覺的看向秦子秋,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哎喲,這位應該就是新上任的刑部尚書、秦大人吧!您這年紀輕輕就穩坐尚書之位了,羅某可是相當佩服!”
說完,羅崇雲想要上前來搭住秦子秋的肩膀,卻被他麵無表情地拍開。
其他人都露出意外的表情,季遠彰也如毫不知情一般開口詢問:“秦大人,你這是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