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說!”朱鵲看向邊上,另外那個身量稍微矮一些的侍衛。
“昨夜,你二人是一同當值的!他是否有過什麽反常的舉動,當著皇上的麵,你須得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蔚呈肅亦將目光轉向那人。
另個侍衛不安地擦了擦額間冷汗:“臣,臣昨夜有些莫名的犯困,即便是守在門邊,還是沒忍住靠著牆壁打盹。中途被一陣冷風吹醒,睜眼之後,確實沒有看到張叢的人影。”
張叢就是高個子那人。
蔚呈肅手指緊握,指上的關節咯噔作響。
隻聽他繼續說:“臣覺得奇怪,卻不敢擅離職守去找人。也不知過了多久,張叢折返回來,說是他吃壞了肚子,找地方出恭去了。臣當時並未細想,而今回憶起來,他似乎,是從雲雪閣院中、由裏至外走出來的。”
“皇上,妾身沒有騙您吧!這難道還不足以證明,這個張叢就是奸夫嗎?”
地上,張叢抖個不停,揮著手臂否認:“不是,不是的!”
朱鵲則是眼尖地注意到,這侍衛衣袖邊緣隱隱透出的白色絹布的一角。
她快步上前,不由分說地將他袖子裏的東西給一把扯了出來,攥在手裏舉過了頭頂。
“皇上,您看,這是什麽!”
這是什麽?
蔚呈肅盯著朱鵲高舉的帕子,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一條本不該出現在宮中侍衛身上的,女人的手帕!
“拿來!”蔚呈肅的聲音冷如風霜。
朱鵲邀功似的將手帕遞到了他的麵前,嘴皮子還在說個不停:“皇上您看,這可是雲錦絲的材質!這宮裏頭,丫鬟婢女的可沒資格用這樣的絲綢。這上頭,還繡了花紋呢!”
蔚呈肅隨即將手帕攤開,一眼就看到了帕子上所繡的圖案。
等他再抬眸看向林漪的時候,眼中已烏雲密布,像是隨時會要了她的命。
“洛才人。你可知,這帕子上的刺繡是何圖案?”
林漪的手指藏在衣袖之下,用力地攥緊在一起。
手帕上的圖案,再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是無憂花,是她丟失的那一條手帕!
她白日裏擔心的事,在此刻有了最壞的回應。
所以,才不是什麽謹慎過度,杞人憂天。
而是這宮裏處處設陷,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稍不留神,等著她的就是萬丈深淵!
“皇上。”林漪穩住心神對上蔚呈肅看著死人一般的眼神,她平靜地問:“是無憂花嗎?”
“你還有什麽話可說!”蔚呈肅把手帕直接扔在了她的臉上,林漪的眉眼被輕柔光滑的絲綢掠過,明明毫無痛感,卻又仿佛有萬斤重。
她很清楚地意識到,這一刻,蔚呈肅對她的信任一掃而空。
蔚呈肅氣得眼角都在輕顫。
此前望月亭初會,他的手上,也保留著她當初留在石桌上的手帕。
在同樣的位置,繡著一朵一模一樣的無憂花。
今日之前,他還覺得那是佳人情趣,故而一直放在身邊,想著兩人情濃蜜語的時候,可以拿出來當做笑談。
但現在,隻剩恥辱,莫大的恥辱!
“洛嘉容,朕在等你的解釋!你告訴朕,為什麽你貼身的手帕,會到了這個男人的手上,你不要跟朕說,這不是你的東西!”
“這確實是妾身的東西。”
林漪隨手將手帕拋在了地上,上麵的無憂花清晰可見,令蔚呈肅感到無比刺眼。
朱鵲以為林漪走投無路,放棄掙紮了,愈發鬼叫了起來:“皇上,您聽到了,她承認了,這手帕,就是她給這個奸夫的!宮闈重地,私相授受,他們二人不是懷有奸情,還能是什麽!”
“她這樣對您不忠,罪不容誅,實在該死啊!還請您下令,將他們這對奸夫**婦,當場誅殺!”
蔚呈肅的手指抖了抖,剛要開口,林漪已先一步出聲,打斷了朱鵲的嚎叫。
“說完了嗎?”
林漪氣極反笑,再對朱鵲開口的時候,甚至顯得有些詭異的溫和。
“朱禦女要是說完了,是否該輪到我把話講清楚了?”
朱鵲盯緊了她:“人證物證俱全,你還有何可辯!”
“東西是我的,但不是我送給誰的,而是我不慎丟失的。”
“一派胡言!”
朱鵲篤定她不會有證據,冷笑不止:“死到臨頭還在嘴硬!你想脫罪撇清關係,當然會說是弄丟的。可這是你私人的物件,平白無故地丟了不說,又恰好被這侍衛撿了去,藏在衣袖中貼身保管。這樣的話,鬼都不會信!”
蔚呈肅看著林漪,目光如炬,仍然未有一絲的鬆動。
所以顯而易見,他也不信她的說辭。
林漪自嘲一笑,有些賭氣地回望了過去:“皇上,如果妾身說,這條手帕遺失的事情,宮中不少人都知曉呢?”
“你說什麽?”蔚呈肅這才略遲疑地開口:“不少人知曉,是什麽意思?”
“輕水。”林漪朝著身後站著的輕水吩咐了一聲。
輕水上前一步,沒好氣地開口:“今日從未央宮回來,小主走在路上,忽然有個冒冒失失的宮女迎麵跑來,撞到了小主。等回房之後,小主就發現自己的手帕不見了。”
朱鵲不服地冷哼起來:“這算什麽不少人知曉,該不會,你是指你宮裏的這些宮女太監替你開脫吧!他們跟著你做事,自然一心包庇你,他們的話,如何作數!”
“朱禦女急什麽,奴婢還沒說完呢!”
輕水不卑不亢地嗆了她一聲,繼續道:“我家小主是個仔細人,她覺得這帕子丟得莫名其妙,唯恐有不必要的麻煩,就讓奴婢前去內務府報備了一聲,記錄於冊,且又托了內務府的人閑暇時候幫著在路過的宮道上找了一遍,並無所獲。”
“皇上若是不信,大可以將內務府的人找來,一問便知。”
聽完輕水的話,蔚呈肅眉宇間的沉重倏地消散了大半。
雲銷雨霽。
他看著林漪問:“當真?”
林漪並未直接回複這一句,而是看向了邊上、恨不得將自己藏起來置身事外的劉洪山,溫聲開口:“劉總管。”
“哎,小主有何事吩咐?”劉洪山見事情有了轉機,自然不敢對林漪不敬。
“可否勞煩您去一趟內務府,詢問清楚,也好替我……做個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