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堅強知道了遠峰要離開的消息。
這個消息，沒辦法瞞住他。
因為，遠峰有事要托付給他。
兩個人在生產區前麵的那個大道拐彎處，一家小酒店裏。
柏堅強問：“怎麽想起來，把我叫到這個地方來喝酒？”
“我的一個決定，就是在這裏下定的。”
柏堅強有一時的懵。遠峰的決定，是在這裏下的。他看了酒店裏的這個小包廂。這個小包廂，雖然是十人座的，但因為中間這張大圓桌，如果邊上坐上人，裏麵的人要想出來，有困難。
遠峰笑著，說：“不要審查了。我是第一次到這裏來喝酒。”
“你剛才不是說，決定在這裏下的嗎？”
“我是說，在這個地方，酒店外。”
“什麽決定？”
“我打算離開這裏。”
啊？
柏堅強沒有想到，遠峰會做出這樣一個決定。
“為什麽？”柏堅強要知道原因。
對於遠峰決定要離開這裏，柏堅強怎麽也不會想到。在柏堅強的心目中，遠峰是一個要和遠程公司共存亡的人。
即便是現在弄的一家小公司，目標也是要回到遠程。
遠峰隻好把這個決定的前因後果說了。
柏堅強知道這次事故。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但他沒有想到，遠峰卻承受著這樣的煎熬。
“不就是錢的事嘛。這個錢，我來幫你出。”
遠峰伸手，拍了柏堅強的胳膊，說：“說說玩笑，可以。畢竟，這是一筆不小的錢。對於一個家庭來說。”
柏堅強說：“可以想想其它什麽辦法。你沒必要背井離鄉。”
遠峰有了一聲歎息。
柏堅強問：“張曉芸知道嗎？”
“目前，還不知道。我沒有跟她說。”
“她不會同意的。”
“會同意的。她曾經勸過我，去陳家滿的公司。也就是副總經理被擼掉的那一次。”
柏堅強把麵前的小半杯啤酒倒進嘴裏。
遠峰拿啤酒瓶，給柏堅強倒酒。
柏堅強奪了這個酒瓶，說：“我自己來。”
看柏堅強已經生氣的樣子，遠峰很無奈地咧嘴一笑。這個笑，有啤酒的感覺了。苦澀。
柏堅強給自己的杯子裏倒了滿滿一杯，端起來，一口氣喝下。
遠峰像看表演一樣，竟然把身子靠到椅子背上，雙手抱到了胸前。
放下杯子後，柏堅強盯著遠峰的臉。
遠峰臉上沒有表情。
撲哧一聲，柏堅強竟然樂了。
遠峰問：“笑什麽？”
“難怪，有人說，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遠峰糾正道：“拜托。用詞，準確些。我麵對的，可不是一分錢。”
柏堅強說：“遠程公司的事，你個人的事，就是一分錢的關係。”
“沒聽懂。你邏輯上混亂。”遠峰附加了一個搖頭。
柏堅強說：“如果，遠程公司在你的手裏，起死回生，你現在麵對的，就是一分錢。”
遠峰說：“想象，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總之，遠程公司這邊，不能沒有你。”柏堅強在做最後的努力。他知道遠峰的價值。
遠峰說：“這個地球，少任何一個人，照樣轉動。明天，太陽照舊，從東方升起。”
“明天，要是陰天呢？”
“我就說嘛，你邏輯上混亂。”
“我就是混亂，怎麽啦。我是要你明白，遠程公司，真的不能沒有你。隻有你，才能把遠程公司救活。”
“你把我看成什麽人了？”
柏堅強說：“以我對你的了解。以我對遠程公司四五千員工的了解。在這裏，隻有你，才有這個能力，有這個魄力。”
“你這是抬舉我了。我沒有這個力量。我知道自己，也就是凡人一個。”
“凡人中，也有超人。”
“堅強。我們不用這樣來抬杠。好不好。今天，把你約到這裏，是商量問題。我是想把鼎力雙發公司托付給你。這個公司，隻有你，能把它搞活，壯大起來。”
柏堅強愣住。
遠峰說：“我也考慮過秦光榮。說實話。他做實事，是塊好材料。做管理，真的，有難度。或許，多加鍛煉，可以成長起來。但這要時間。”
“......”
“鼎力雙發動力製造公司，需要一個有魄力的人來掌舵。沒有出這個事故前，我來掌舵。我有信心。但現實擺在麵前。我要去麵對。”
“......”柏堅強又把一杯啤酒喝了。
“你可以又要說，不要因為一分錢，難倒自己。張曉芸的情況，我最清楚。她有抑鬱症，目前，還不是很明顯。我不想，因為這筆錢，把她的病加重。”
“怎麽沒聽你提起過？”
“這種事，你認為，可以隨便說嗎？要不是你逼我，我怎麽會把這個告訴你。”
“......”
“我隻要把這筆錢，掙回來，再加些利息，她會開心起來。”
柏堅強竟然笑了。可，隻是瞬間，他又肅然。他意識到，這不是可以笑的話。但遠峰用還利息這一說，也就可以看出，張曉芸的病，還真的有些嚴重。
遠峰又說：“這次事故。我應該承擔責任。當時，我要是不接一個電話，也就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
“不對吧。鉤具脫落，與你無關。有你這麽往身上攬事的嗎？”
“你知道的。我做事的風格。事前，會做各方麵的檢查。不在絕對安全下，不會起吊。如果，我在現場的話。”
柏堅強點頭。他認可了遠峰的說法。
“這樣吧。我先拿十萬元，給你。你把家中的錢先還上，緩解張曉芸的病情。”
遠峰竟然點頭同意了。他知道柏堅強家經濟寬裕。因為，柏堅強的父母，都是高收入。聽柏堅強說過，父母會以各種理由，給他們補貼。
“先說好了，要打借條。要不，現在就給你打。”
“當然要打借條。先小人，後君子。不是現在，是我把錢給你的時候。”
遠峰說：“假如，我出去，沒有掙到錢，你呢，也不要難過，就當，我把這個小公司賣給你了。”
知道遠峰這是一句玩笑話，但這個時候，柏堅強沒心情笑。他笑不出來了。
柏堅強問：“你的理想，就這樣不要了。為此，我很難過。”
遠峰笑著說：“理想，當然要啊。你這不是已經來接棒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