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管委會三個部門的人,上班都比以往早。
大家的心情各不同。
這十八個人,組建時,都是遠峰圈點後,從那麽多人中挑選出來的。
可這大半年時間,他們都意識到,自己的表現,讓遠峰失望。
規劃建設部的部長袁飛,在部長的單間辦公室裏,默默地收拾整理桌麵上的文件。之後,將櫃子裏的文件,又檢索了一遍。
他到隔壁的辦公室,站到成星望麵前。
“老部長。我把所有的文件,全部整理過了。你是不是過去,逐個過目?”
袁飛叫的老部長,就是成星望。
遠峰被免職後,接替來的主任,在半個月後,把規劃建設部的部長成星望給換了。
因為,成星望是遠峰重用的人。
成星望和袁飛換了位子。
袁飛由辦事員變成部長。成星望由部長變成辦事員。
一朝君子一朝臣,不是說了玩的。
袁飛明白這個,也就有了這樣的準備。
現在,聽袁飛這樣說,成星望的手揮了揮。
“袁部長。你這是幹什麽?遠峰這才回來,你就這樣做,明顯拆台。”
“老部長。不是我拆台。是我當初就不應該坐到這間辦公室來。當時,我是拒絕的。你也知道,我的拒絕沒用。
當時,我也知道,這樣做,我就是墊腳的。就是奔著你和遠峰的關係,才有這樣的安排,並不是真正的信任我。”
這間辦公室裏,還有其它四個辦事員,相互交換眼色。
對於這四個人來說,他們希望部長是成星望。
成星望當部長時,無論部裏的什麽事情,即便是提水瓶去打開水這種小事,也是部長搶著去做的。
同樣這種小事上,袁飛幾乎就沒有做過。他喜歡下命令。
“趙希。你不知道,水瓶裏沒水了嗎?”
“陳小平,這地,你就不能用拖把拖一拖嗎?”
“王舒雅。去我那邊,把文件給整理了。這事,每天要我提醒嗎?還有,我辦公桌有三天沒擦了吧。”
“還有你崔凡生,桌麵上堆著這些報紙,為什麽就沒有夾到報架上去?長手腳幹嘛用的?”
至於成星望,袁飛知道收斂一下他部長的權力,幾乎就沒有說過前任部長的不是。
成星望年紀在這擺著,又是一個就不知道閑著的人。
這麽多年的曆練,成星望已經養成習慣,即使要他閑一會,反而不自在。他自嘲地說過,命賤,就是勞動的命。
一個當年的鑄造工,能夠坐到寬敞明亮的辦公室裏,已經知足。
同規劃建設部這邊的情況類似,在經濟發展部那邊,也有人在做交接。
現任部長和前任部長章景家有一會的拉扯。
“老章。”現任部長將前任部長章景家按坐在部長辦公桌前的椅子上。
章景家沒有客氣,也就坐在那,看著現任部長在對麵的椅子上坐下。
兩個人的年紀差不多,都是不到三十歲的人。
為了顯示成熟,在這個年紀的人,喜歡將對方的姓前冠上一個老字。
不是貶低,是抬舉。
老,在他們眼中,就是一份資曆。
“老章。這大半年來,我沒有為難過你吧。”
章景家點頭。
確實。
接替他的人,很精明。天生就是一個圓滑的人。要不然,不到三十歲,就已經謝頂。
“遠峰已經在大門口,走紅地毯。我想,不要等到他來,做決定。那樣,我會很尷尬。還是明智些,主動讓位吧。”
章景家笑笑。這種笑中,已經有了幾成世故性值得玩味的內容。
他也預估到,遠峰回來後,幾個部門的負責人會易人。但安慰話,還是要說的。
“不要這樣急嘛。遠主任還沒有做出決定之前,最好不要這樣做。我倆誰也不能替代遠主任做這個決定。越俎代庖的事,不能做。”
“被從這個位子上趕下台,不如自己主動讓出來啊。”
“你想多了。真的是想多了。我跟遠主任後麵的時間,比你長。我對他這個人,是有了解的。他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
現任的部長笑了笑,隻是,這種笑,比哭相還難看。
很顯然,他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遠峰回歸,他必須走人。
這也怪自己,太年輕,世事沒有看明白。以為,遠峰被免職,就是永遠了。
以至有一次,遠峰來到經濟發展部時,他沒有站起來。
遠峰站在那問,他坐在那答。
記得,他當時坐著,背還靠在椅子背上。
事後,他有過反省,這樣,是不是過分了。
後來又一想,遠峰已經不是主任,而他是部長,坐著對遠峰說話,沒有什麽不妥。上級對下級說話,是可以坐著的。
他沒有想到,這世界,隨時隨地都在演戲。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還真不是隨口一說。
這哪要三十年,不到一年吧,這就有了河東和河西的分界。
遠峰這次回來,肯定要找他算賬。
可以理解。
換位思考。要是他是遠峰,回來後,肯定要找他算賬。
雖然,人走茶涼,是個普遍現象,但他當時,演繹的速度也太快了。那時,遠峰被免職才一個多星期吧。
現在,想想,很是後悔。
怪隻怪爸媽隻要他好好讀書,沒有教他怎麽樣為人處世。
現在,他終於明白紅樓夢上那句話為什麽會成為精典名句。
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皆文章。
也好,這大半年的經曆,讓他長知識了。
隻有辦公室裏沒有這樣的交接。
辦公室主任沒有易人,同為張一凡。
張一凡為人很活絡。
在接替遠峰的人坐到管委會主任的位子上後,張一凡在第一時間,就表了忠心。
雖然,無須做交接,但張一凡已經做好了被免職的思想準備。
他在這大半年時間裏,個性得到了全麵張揚。管委會裏有許多的事情,就是他代替主任出麵去做的。包括出一些點子。
成立執法隊,設立外來汽車調度處,等等吧,就是出自他的腦袋。
張一凡現在考慮的,遠峰回來後,他可以做出什麽樣的解釋。
......
遠峰走完紅地毯,來到管委會。
看著主任辦公桌上的監控設備,遠峰好笑。
他知道這是做什麽用的,但還是裝作不知道,叫來辦公室主任張一凡。
“張主任。能不能告訴我,這個東西,是做什麽的?”
“這是監控,連到電腦上來的。”
“監控,要監控做什麽?”
“主任你不用出門,坐在辦公桌前,就可以看見三個部門裏來人。”
“監控各家公司來人?”
“是這個意思。”
遠峰盯了張一凡一眼。
張一凡意識到這樣說,不全麵,就又補充道:“也監控三個部門辦事情況。”
“下麵的人辦事,也要監控嗎?”遠峰看著張一凡。
張一凡苦著一張臉,“主任。我也在被監控中的。”
“張主任。這個監控設備,是哪一家公司做的?”
張一凡告訴,是之前那個主任讓弄的,說是他的親戚在做這個監控設備銷售。
“叫這家公司來,把這套設備拆解吧。”
張一凡轉身,得趕緊聯係那家公司來人把這個監控拆卸。
“慢。”遠峰叫停了張一凡的腳步。
遠峰在監控上發現,建設部的人對一家公司來人反映的情況,在刁難。可能是下水道管道出了問題。建設部的人,居然要人家把那邊清理好,再去看現場。
遠峰來到建設部。
“製造工業園管委會,不是老爺作風。是服務,不是指揮。你給我停職反省。”
遠峰不可能不發火。
好習慣養成不容易。壞毛病一學就會。這才半年多時間,辦事部門就這種德性。
遠峰對張一凡下了回歸後的第一道指令。
“通知管委會所有的人,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