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隊眾人各自清洗幹淨, 又處理好傷後,回來時聞到了濃鬱的香味。
“好香!”秦柯眼睛一亮,湊過來, “小骨頭,你煮的什麽?”
“我給你們燉了湯!補身體噠。”
奇奇小公主特別賢惠, 讓大家排排坐好, 挨個盛上遞給他們。
眾人受寵若驚。
陸也當然是第一個。
他頗為懷疑地打量碗裏泛白的湯。
其他人已經呼嚕呼嚕喝起來了。
打了那麽久的異種,早就餓得狠了。
眾人紛紛向風奇奇豎大拇指,表示她燉的湯乃極品。
奇奇小公主可高興了,成就感滿滿。
“陸也, 你怎麽不喝?”風奇奇不滿地看著陸也。
陸也頓了下,試探地問:“你用什麽燉的?”
風奇奇漂亮的大眼睛瞪得滾圓,氣呼呼地:“你嫌棄我燉的湯啊!?”
“老陸,你怎麽回事,我們奇奇小公主親手燉的湯, 你不喝給我。”
秦柯衝陸也翻上一對大白眼,作勢來搶他的碗。
陸也:“……”
他開始慢慢地喝。
一鍋湯,再加上其他食物, 眾人肚子填得飽飽的。
最後, 湯喝完了,吃飽喝足的幾人開始商量接下來的路線。
正商量著,就看到風奇奇從鍋裏拿出幾塊燉得發白的骨頭。
一眼看清的陸也:“……”
其他人還沒有反應過來, 秦柯吹了聲口哨, 順口來了句:“奇奇小公主,哪來的肉骨頭呀?”
風奇奇撩起裙擺, 邊把幾塊骨頭安回腳上缺失的地方, 邊開心地回答:“我的啊。”
秦柯:“???”
其他人:“!!!”
已經知道真相的陸也默默拿起水杯喝了口。
熱鬧的車廂內瞬間死寂一片。
風奇奇:“???”
她辛辛苦苦用自己骨頭燉的耶, 她這麽大方,他們不該誇聲一片嗎?
眼見小公主的表情即將由晴轉入陰,秦柯心裏在艱難消化,表麵上“哈——”了一聲:
“難怪呢,這湯這麽好喝,我喝完感覺使不完的力氣,身上的傷都快痊愈了,原來是奇奇的骨頭啊!”
其他人整齊劃一地看向秦柯,眼神均透露出大寫的佩服。
“那我以後頓頓都給你們燉!”風奇奇決定讓自己大方到底。
眾人:“……”
大可不必!
接收到大家的求助目光,陸也拉著風奇奇到一邊,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綜合意思,這樣把自己的骨頭煮給他們吃,萬一把裏麵的營養成分煮沒了,
到時候心髒全部找到因為這個原因融合不了怎麽辦。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嘛。
風奇奇覺得小也子說得有點道理。
隻好作罷。
見小家夥順著他的話認真思考,陸也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小腦袋。
這個插曲過後,他們陸續花了五天時間,終於抵達2號基地。
宋時欽在2號基地出生,對2號基地熟悉,他再次介紹2號基地內裏的情況。
基地內部建設仿造1號基地,沒太大區別,總體麵積比1號基地小一些。
“不用進去。”從沉睡中醒過來的風奇奇忽然說。
陸也:“奇奇?”
不斷有裝甲車駛入基地城外規定的停靠區域,他們的裝甲車遠遠停在路邊。
既不擋其他車的路,也不靠近城門。
風奇奇抬起左手,藍光一現,她那半顆跳動的心髒出現在掌心。
除陸也外,其他人都嚇了一跳。
風奇奇神色有些倦意,更多的是興奮。
“它會幫我取回來的。”
她閉上眼睛感受。
陸也朝眾人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有點遠嗎。”風奇奇低聲喃喃,“那你過去接吧。”
半顆心髒好似長出無形翅膀,順著窗戶飛了出去,直入基地城內。
克迪爾揉了揉眼睛。
不愧是白骨大腦,長出來的心髒還能長翅膀自己飛。
全身上下各個器官當真是各有一套係統。
牛批!
心髒離體,風奇奇肉眼可見地虛弱下來,陸也將她抱在懷裏。
她虛弱地說:“沒事,別擔心。”
陸也緊了緊環抱她的手:“真的不需要我進去?”
“嗯。”
陸也便不再說什麽。
有些事他無法幫上忙,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添亂。
她這麽說,他就該信她。
娜塔莎眉頭緊皺,臉色難看。
盡管隊裏所有人都知道風奇奇的不同。
但是……
“隊長,奇奇說有東西落在2號基地,就是她的心髒?”
他們都看得很清楚,剛才那隻是半顆心髒。
秦柯接著:“小骨頭的心髒被切開了?”
宋時欽:“誰做的?”
克迪爾也不落下:“太過分了!”
陸也知道小家夥愛麵子,他朝幾人低聲道:“總歸現在能找回來。”
眾人了然點頭,不再多問。
他們都把風奇奇當特殊物種,要麽是由人變成異種,要麽是異種變成人。
也沒想過她以前是什麽樣。
殘缺的心髒,隱隱昭示出一個殘忍可怕的過去。
*
2號基地城主府
三個基地的每任城主都知道基地相關最深的秘密。
——基地的安全防護網,基地能夠存在的根本,由殘缺的不明生物的心髒提供。
當然,2號3號基地的城主並不清楚1號城主從頭到尾都是一個,也不清楚一切都是1號城主在操控。
此刻,2號城主發現密室的源心——他們為三塊心髒取的名字——出現異動。
連接的各項數據異常失控。
之前也發生過異常,但這次異常太過震動。
2號城主急匆匆趕往密室,當他剛打開密室最後一層鋼製大門時,眼前有什麽飛速掠過。
他在愣了幾秒之後反應過來——
源心它自己跑出來了!
他深知不能讓它跑出去,連忙去追。
密碼大門有好幾層,不怕攔不住。
果然,在下一道密室他發現停滯在半空中的源心。
它被大門擋住了!
2號城主長舒了口氣,顧不上思索它怎麽“活”過來,還這麽活潑,滿腦子都在想怎麽把它弄回來。
沒等想好怎麽辦,他呼吸猛地一停。
那小塊心髒如箭矢般瞬間停到了他麵前!
這個時候2號城主才發現,原本有著堅硬外殼、如同幹枯風化的心髒,此刻已經剝落外殼,露出了跳動的血管和鮮紅表麵。
他全身僵硬,有種錯覺,這小塊心髒在打量他。
就好像在思考……要怎麽吃掉他!
2號城主打了個激靈。
下一秒,胸口一涼。
他眼睜睜看著源心鑽進了自己心口。
透心涼,說的就是這種感覺。
但奇怪的是,他沒有感受到什麽痛苦,意識清醒,可卻做了不應該做的舉動——
他打開了密室大門。
一層又一層,直到最後一成,走出密室。
他還對守在外麵的親衛點點頭,親衛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2號城主後背發涼。
源心分明是控製了他!!!
他不受控製地揮退親衛,走到窗邊打開窗戶,看起來似乎是想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他能感覺到源心從胸口脫離,一飛衝天。
有那麽一瞬間,2號城主好像看到了有塊模糊的東西接住了源心……
再然後他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城主!”
遠處的親衛看著城主突兀倒在地上,飛奔過去。
*
陸也懷裏的風奇奇睜開眼睛。
“回來了。”語氣欣喜。
小夥伴們忙瞪大眼睛。
片刻後,咻的一聲,風奇奇左手掌心已多了大半顆心髒。
它撲通撲通跳動,可以明顯感覺到兩塊心髒的融合非常高興。
“怎麽還是殘缺的?”秦柯皺眉。
風奇奇手指捏了捏心髒,□□彈彈的:“還有一塊在3號基地。”
藍光一現,心髒重回胸腔內。
風奇奇長長的睫毛斂下,陷入沉睡。
陸出把她放在座位上,小夥伴們不用他說,已經明白接下來的目的地。
“等小骨頭的心髒完全融合,她就可以徹底變成人了?”陸也開車時,秦柯坐副駕。
陸也“嗯”了一聲。
秦柯點點頭,猶豫了下,到底沒再說什麽。
陸也卻注意到了。
秦柯在他這裏,向來想說什麽就說什麽,難得見到他欲言又止的模樣。
“想知道什麽就問。”
秦柯也就直接問了:“基地為什麽會有小骨頭的心髒,它們起到什麽作用?”
陸也解釋。
秦柯恍然。
原來基地的防護網,竟一直是風奇奇的心髒支撐著。
末世一百多年來,基地平均幾年就會遭遇一次異種潮,數不清的各類異種全麵進攻。
強大的飛行異種比比皆是。
然而,三個基地的防護網,從來沒被異種攻破過。
它們就是幸存人類最堅實的盾牌。
秦柯沉默很久,深深地歎了口氣:“基地以後沒了防護網,情勢估計會大變。”
“我不是說奇奇不能取走心髒,那就是她的東西。”
他抹了把臉,看向窗外追逐裝甲車的異種,聲音低沉:
“基地有太多太多的普通人了。”
他連續用了兩個“太多”。
陸也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緊了緊。
他的臉隱沒在暗光之下,如同黑暗中靜默的雕塑,隻能看到緊抿的唇線鋒利如刀。
他沒有說話。
他們都沒有說話。
後麵車廂的其他人不知何時醒了。
這裏的人都經曆過不止一次全麵進攻基地的異種潮。
可以說,如果沒有防護網,百年下來,不可能有三個基地。
剩下一個基地,裏麵幸存人數能有十分之一都算幸運。
從某方麵來說,他們一開始就享受著風奇奇的庇護。
而作為小夥伴,他們當然百分百支持風奇奇拿回自己的心髒。
但知道實情後,難免會想更多。
安靜的空間內忽然響起冰冷空靈的嗓音:
“心髒完全融合後,所有異種會進入死亡峽穀,沒有命令,不會隨意外出。”
“奇奇?你醒了。”
陸也開車時,娜塔莎便成為照顧風奇奇的替補。
借著車內昏暗的光線,她對上女孩濃鬱深藍的眼睛。
裏麵蘊藏的情緒陌生得讓她一時愣住。
……這是奇奇嗎?
眾人和風奇奇相處久了,自是習慣她平日裏的嗓音。
此刻她的聲音聽著是熟悉,每個人都敏銳地感覺出了不對勁。
陸也和秦柯交流了一個眼神,後者迅速上前。
在車速不減的同時,與陸也默契地完成互換。
車都沒晃一下。
陸也往後走。
見狀,娜塔莎讓位。
拉開擋板,將頭靠在玻璃往外看的風奇奇似是知道身後換了人,頭也不回:“開你的車。”
語氣依舊清冷如霜。
黑暗也擋不住她眼中越發深邃的墨藍。
秦柯咳了一聲:“奇奇小公主,是我在開車哦。”
“嗬。”
秦柯:“……”
小骨頭這性格還挺多變哈。
他想起初見風奇奇時,那會兒她突然從一具小白骨變成人。
如同機器人一樣,沒有絲毫情緒。
莫不是心髒融合的副作用?
由小公主變成女王?
陸也在風奇奇旁邊坐下:“你之前沒和我說過。”
指的是她剛剛說會讓異種進入死亡峽穀。
“我做什麽計劃難道要一一向你報備?”風奇奇冷冷道。
“我隻是想第一個知道。”陸也“委屈”地說。
言下之意,她剛才的通知大家都知道了,他不是特殊的那一個。
再深層次地理解一下。
陸司長這是在吃醋+撒嬌呢。
秦柯:“……”
臥槽。
其他人:“……”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陸司長!
大家都沒想到,性格有所變化的風奇奇還就吃這一套。
她的聲音肉眼可見“軟”了些下去:“你也沒問啊。”
……有點奇奇小公主的那味兒了。
陸也乖乖認錯:“是我的錯。”
風奇奇:“哼。”
其他人:“……”
陸出湊近,與她頭貼頭。
風奇奇撇了他一眼,她眼中的墨藍開始變淺。
“之後奇奇想做什麽?”他輕聲問,帶了些哄人的意味。
“不知道。”
風奇奇眨了眨眼睛,倦怠的困意再次上湧。
陸也攬住她,她順勢倒在他懷裏。
……
五天後,和2號基地一樣的做法,3號基地的那小塊心髒同樣回收成功。
——盡管3號基地城主接到2號基地城主的通知,可基地內根本沒辦法轉移源心。
源心鐵了心的要逃,他們又哪能阻止得了。
……
裝甲車停在一處荒地。
周圍的異種躲得遠遠的,有些沒來得及跑的,集體以臣服的姿勢趴倒在地。
比起異種逃跑,這種情況更為震撼。
小夥伴由一開始的震驚到現在已經見怪不怪。
風奇奇獨自站在空地,裝甲車停在十米遠處,眾人沒有下車。
這是她要求的。
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她自己也不清楚,離遠點安全些。
“全身藍了藍了。”克迪爾瞪大眼睛,“文明時代那些發達國家的頂級特效,也做不到這樣奇幻的畫麵吧。 ”
畫麵太夢幻了。
神秘又美麗。
先是淡淡的藍光籠罩,隨後加深擴大,形成一個並不刺眼的藍色光繭。
隱約可見裏麵窈窕綽約的身姿。
隨後光繭浮空。
遠處臣服的異種們瑟瑟發抖,一個個恨不得挖開地麵鑽進去。
幾分鍾過後,光繭重回地麵,光線漸漸變淡回縮。
車裏的眾人這時已經下車,一個個激動不已。
直到風奇奇的身形全部顯現,秦柯推了陸也一把,恨鐵不成鋼:“還愣著做什麽。”
陸也如夢初醒。
長退邁開,走到風奇奇麵前。
長高了些,頭發更長了。
這是陸也的第一直觀視覺。
他視線下移,眼中有了笑意。
風奇奇特意穿的一件連衣裙,裙擺到膝蓋下麵一點。
以往隻能看到兩根細長的小腿骨。
而現在……
入目的是白裏透紅的肌裏。
雙腳不再是光禿禿的骨頭。
它們長出了肌肉、血管、皮膚,嫩生生地站在地麵,腳趾俏皮地抓動著泥土。
些許泥漬從趾縫中鑽出,更襯得雪一樣的白。
風奇奇閉著眼睛,似乎是在感受。
她的睫毛超出正常長度,過了會兒開始往回收,約兩厘米左右停止,小扇子似的蓋下。
過了會兒,似蝶翼輕輕抖動,緩緩睜開。
動人心魄的湛藍雙眸仿佛大海掀開神秘的麵紗,亦真亦幻。
然而,陸也眼中的笑意在女孩接下來的一句話中凝固——
她歪著頭,上下陌生地打量了他一會兒,疑惑地說: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