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後,元洲。

外頭下著小雨,席寧坐在清冷的酒館裏喝著酒。連日來的打擊讓她有些鬱悶,可又無人能夠傾訴,今日又是個雨天,隻好喝喝酒解解煩悶。

“姑娘,喝一杯嗎?我請。”

餘光中出現一人,那人坐下毫不客氣的給自己倒了杯酒。席寧沒有抬眼,怕是不知又是哪個不開眼的登徒子,這一路走來她也不是沒遇見過。

“滾開。”

席寧沒好氣道,依舊沒有抬眼。

“我能解姑娘煩憂,姑娘真讓我滾啊?”

席寧皺眉抬眼,這一看之下嘴角慢慢掛了笑。

“白子蘇……白子蘇?!。”

白子蘇還是那副儒生打扮,靦腆一笑。

“我就說我能解姑娘煩憂,要不換個地方說話?”

白子蘇向店家借了一把油紙傘給席寧,倆人頂著雨出了酒館。

白子蘇在一間距離酒館一百米外的茶樓門前停下,示意席寧跟隨。席寧有些激動,又很忐忑不安。激動是她以為可以見到韓馳了,不安是她不敢去見韓馳。不過,迎接席寧的是失望,韓馳並不在這裏。

“大婚當天你昏厥過去,後半段的事情你不了解。翁修朝以你的姓名作威脅,不單要求韓馳放手,還要求韓馳刺自己一刀,韓馳答應了翁修朝的條件。

他命令手下官兵要將我們全部押入大牢,我們怎麽可能坐以待斃。可是官兵太多了,死了一批還有下一批,我們事先又沒有防備,隻能四散逃離。

逃是逃了,可我們誰也沒想到,翁修朝那個卑鄙小人,他在刀上用了毒,就因為這個韓馳好幾次險些喪命。我們隻能一麵防備官兵,一麵想辦法救韓馳。

翁修朝沒打算給我們雲極宮留活路,我們所有堂主基本都上了通緝令,堂口也接連被封。”

席寧沉默著,她這一路也聽說了雲極宮眾人的遭遇。可是從那些路人口中聽說,遠沒有從當事人口中聽說來的怨憤。

“那你們現在……”

白子蘇緩緩吐了口氣,又笑了起來。

“我們帶著韓馳不能與他們硬拚,隻好去了大北求助你二哥席鬥。你二哥清楚事態的嚴重性,聯係了慶國的六皇子君澤,將韓馳送到了慶國。”

“所有韓馳現在人在慶國?他的毒解了嗎?”

“沒有……翁修朝為了致韓馳於死地,也算是煞費苦心。刀上的毒乃奇毒九霄散,我想你應該知道。”

“九霄散……九霄散乃出自婆婆之手,他怎麽會用九霄散……”

“……九霄散的毒怕是隻有青紗婆婆和你可以解,翁修朝這樣做也算是殺人誅心吧。”

“活藤草。你們有沒有找到活藤草,解九霄散的毒最重要的就是活藤草。”

“活藤草對生長環境極為挑剔,三國之中隻有大梁境內的不動山上有。”

“我記得大梁內比較有名的藥鋪都會有活藤草,雖然量很少,但多跑幾家總會夠得。”

“我們晚了一步,翁修朝把所有的活藤草都控製了起來,別說藥鋪沒有托人去宮裏問都沒有,聽說全部都在翁修朝的控製當中。”

席寧似乎明白為什麽自己出走這麽長時間都沒有抓捕自己的公文了……原來翁修朝已經算到這一步了。

“那……韓馳現在怎麽樣?”

“他人在六皇子君澤處,一直用藥吊著,可不是長久之計,還是需要活藤草。席寧……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席寧對上白子蘇眼神,就是不看,她也聽出並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你們回到大梁多久了?有沒有被天下第一樓的人盯著。”

“回來不過一個月。起初我還奇怪天下第一樓的人怎麽不盯著我了,他們現在基本就是無視的狀態,直到我聽說了你的事之後才明白是為什麽。”

“既然如此,也不怕被抓了。你跟我回盛京。”

“回盛京?”

“拿活藤草。”

翁修朝確實是個精於算計的人,可以說精明到了骨子裏。他之所以不找席寧,是因為他知道席寧離開一定會找韓馳。他故意不在理會雲極宮的人,就是想讓席寧通過雲極宮的人知道韓馳的處境,然後自己回到王府求他。

席寧真的要說一句甘拜下風。即便是在不情願,為了韓馳她也一定得回去了。

白子蘇別無選擇,他知道如果韓馳清醒是不會讓席寧這樣做的,但他作為韓馳的至交他隻能讓席寧這樣做。沒有什麽比韓馳活下來更重要,即便這個代價是席寧。

攝政王府府門口。

兵丁們嚴陣以待,下人們則是偷偷向外張望小聲嘀咕著他們的‘思思姑娘’怎麽回來了。

翁修朝聽著黑耀的話挑眉,他等的就是這一天,等她席寧自己回來的一天。他親自來到府門前,站在台階上微微俯視席寧。

“回來了……看你這樣子是有話要說吧。”

翁修朝開門見山,席寧也不多其他。

“翁修朝,我要活藤草。”

“活藤草可不是你想要就能要的。”

“你說個條件,怎樣才能給。”

“條件……怕是本王說什麽條件你都會答應吧。”

“說來聽聽。”

“進來談吧。”

“不必。”

翁修朝本是想回去,聽到席寧大聲製止皺眉停下腳步。

“你在這裏說便是,我還有別的要求。”

翁修朝聽到這話頓覺好笑。

“席寧,現在是你在求我,不是我在求你。”

席寧絲毫不掩飾對翁修朝的恨意,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在麵對這個人。

“到底是什麽條件,別婆婆媽媽的。你是要我為奴為婢還是其他什麽,直說便可。”

“為奴為婢……”翁修朝從石階上走下,“我怎麽舍得你為奴為婢。”

“那是什麽?”

“我要陛下賜婚,讓你稱為我的王妃。”

“好,三年。你去宮中請旨,要陛下下一道將活藤草賜予我的聖旨,我嫁你三年。”

“哈……席寧你還真是會算計,請旨……三年?誰給你的時間?”

“你知道我的脾氣。你可以不答應,我也可以不要活藤草,大不了就是一條命。你翁修朝從我身邊奪走的人命不隻一條,我還在乎多一條嗎?你不要以為能夠威脅到我。

我今天敢站在這裏,就已經想到最壞的可能性了。”

“你是已經想到最壞的可能性了,連請旨都想好了,是怕我答應之後做手腳?”

“當然。畢竟你攝政王手段高明,算計到位,我可不敢有一絲絲的僥幸心理。”

旁人若是這樣,翁修朝怕是早就讓對方明白什麽叫後悔了。可對方是席寧,是她的話他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他也不知道眼前人究竟有什麽魅力,讓他可以布局到如此。這是他唯一一次威脅住席寧,雖然是因為那個叫韓馳的男人,但是也很好,他不在乎。三年……這三年之中還會發生很多事情,他有信心讓他們不隻三年。

“好,我進宮請旨,你嫁我做我的妻……尋常夫妻間能做的事情一樣都不能落下。”

席寧麵若寒霜,絲毫不為所動。一旁的白子蘇眼睛看向別處,以此來掩飾尷尬。

“別愣著了,去請旨吧,記得讓陛下的人直接把活藤草送到慶國六皇子君澤手中。”她轉頭,“白子蘇,你現在啟程前往,等活藤草到了你傳消息給我,用我們之間約定好的辦法。”

“好。”

白子蘇點頭,消失在街道上。

現場還有不少圍觀的百姓,翁修朝沒有刻意去驅逐他們,因為他沒有想耍什麽計謀,如果他在耍計謀就真的沒辦法挽回席寧了。

“席寧,你是住在竹屋……還是……”

“你還沒有請旨,大婚也不能進行,我住到天下第一樓客房去,等到那一天,你抬花轎請我便是。”

“好!黑耀,送王妃。”

黑耀領命,席寧沒糾正翁修朝的稱呼,徑直朝街道走去。

三日後,聖旨如期而至。第一道是給攝政王翁修朝與北寧郡主席寧賜婚,另一道聖旨是要將攝政王府的活藤草送往大北邊關,更與慶國六皇子君澤接觸提前告知對方來取。

這樣已經夠了,頤帝昭告天下的事情豈有反悔的道理,他可是一國之君。不過由此可見,這頤帝也太重視翁修朝甚至有些依賴,長此以往滿朝文武或許會對翁修朝有諸多不滿。席寧沒心情想這些,她更不在乎翁修朝最後會不會變成頤帝的眼中釘,她隻要達成她的目的。

婚禮準備的並不倉促,該有的禮節該下的賞賜一樣不少。翁修朝也沒有很焦急,隻想著給席寧一個隆重的儀式。

外界百姓傳,攝政王翁修朝是個癡兒,一心愛慕與北寧郡主席寧,可這北寧郡主就是不喜歡對方還愛上了一個江湖人士,現如今倆人終於成婚,也算是隨了攝政王的心願。這些話是席寧從天下第一樓小弟子口中傳來的,當然他們沒把原話都亮出來。其實百姓認為,席寧能被一個王爺忘我的愛慕是莫大的福分,可這席寧王爺不要卻要江湖人士,真是不識好歹。不明真相的百姓把翁修朝捧得很高,而另一頭的席寧則是能貶多低就貶多低。

席寧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語,她從小到大聽得還少嗎?比這惡毒的話她聽了不知道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