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燦還想繼續侃侃而談,肖書橋實在看不下去,試圖喚醒他的記憶——
“表麵是家人,實際是想要你命的人。你不和他們拚命就很好了,還擔憂?不謝。”
聽完,肖燦猛拍腦門,“對對對,我怎麽把這茬兒忘了!”完後他連連歎氣:“薔薇姐也夠倒黴的。談愛情吧,是替身。談親情吧,別人家是父愛如山,她家是山體滑坡……”
這下連肖書橋端杯子的手都抖了一抖,真是鬼門關拉都拉不回來的死法。
肖響一時無話,但燈光太淩亂,根本看不清表情。反正隔日,肖燦便被派去出任務了。任務地點多生盆地丘陵,那兒常年出現山體滑坡事故,時不時便要求援。
連肖家小少爺都遭了殃,一時間,響城更是風雨飄搖。
肖老爺子得到消息已經是好幾日後。
接連的訪問行程太滿,完全沒時間和精力處理家務事。等抽空歇腳,他主動聯係餘副官,餘副官才把肖響上門的情況報告了,“也按照您吩咐的如實說了。”
肖老爺子摩挲著茶杯,上麵的花紋繁複卻不硌手,是難得的精良工藝。
可他此時無心品玩,腦海裏出現了一個膽敢闖龍潭虎穴的青年。
那青年好似拜托了秦家的人,求到與他見一麵的機會。
“您應該知道我是誰,”鄒時了開門見山:“在醫院,若非您的默許,我進不去病房。”
“年輕人刻意來這裏該不是為了感謝吧。”
起初,肖老爺子還以為對方有什麽苦楚要陳,誰知他竟是為了要挾而來。
“這些是貴長公子在與秦家交易時留下的把柄,煩請老爺子收好。”青年戴著副金絲邊眼鏡,放資料的全程都微微笑著,看上去斯文但不失城府。
肖老爺子也不是吃素的。
他看了沒幾眼,淡定地放下說:“這些應該交給負責這起案件的公職人員,或是秦氏的律師,總之不該越級送到我這裏來。”
一番言語看似公正,實際是告訴鄒時了:他沒有軟肋,包括兒子。
壁虎尚且知道斷尾求生,必要時候,他什麽都能犧牲。
能坐到這位置上的人,鄒時了能猜到,心思不會簡單。隻是沒想到他如此滴水不漏,連在私密空間裏的談話,他也不會留下半點把柄,全擺著公事公辦的態度。
“您老多心了,”鄒時了將資料略往前推了推:“我無意冒犯,更不會妄想用這點小風扇出大浪。真要過招,對我沒好處。我隻是‘恰好’發現貴公子遺留的小尾巴,想用它來交換一個人的自由。主要我清楚,她的自由,對你們這樣的家庭來說,並不重要。”
溫薔薇說想離開,再也不要見到肖響。能夠讓肖響找不到的地方,唯有肖老爺子的羽翼之下。
“你未免太小看我這個兒子。”老爺子笑。
鄒時了默了默,“我知道,以長公子的手段,隻要他想,上天入地遲早能找到薔薇的行蹤。但如若這些東西能為她換來哪怕幾個月的喘息,也是值得的。”
“僅此而已?你知道這些東西究竟值什麽價?”
青年不笑了,看整個人看過去還是怪異地溫文爾雅。
“曾經,我為了一百萬就放棄了她。今日,我才明白,她在我心中,是無價。”
*
三個月後。
西南小城。
縣城小巴終於跟著夕陽一起來臨了。上的人不算多,剛好把位置填滿。
城區到鎮上的小巴都有時刻表,一小時一班。他踩著點買的機票,再算好了小巴的時間,打算在車上眯一會兒,不料被一陣動靜吵醒。
車內像是起了爭執,有女孩的聲音,也有小孩的聲音。
之前鄒時了睡得迷迷糊糊,但還是聽了一小段。
起因似乎是女孩因為臉上過敏戴了口罩,結果被好事的小孩發現她臉上因過敏而浮起的疙瘩,於是開口嘲笑:“你好醜啊。”
語出,小孩惡作劇般地捂嘴笑,而他身旁的大人,臉上沒有絲毫歉意。
那女孩身段打眼一看就很好,氣質出挑,想來是哪戶人家富養起來的,自然沒受過這委屈。
她當即顧不得什麽小孩與大人之說,不客氣地回懟道:“你也好醜。”
小孩一愣,她舉一反三,“你媽媽也醜,你爸爸也醜,你們全家都醜。”
說完,小孩父母不樂意了,爭執因此而起。
誰知姑娘更狠,她懟完幾句就不接招了,剩那家人跟小醜般在車上直跳腳,要女孩給個說法。
鬧騰了好一會兒,女孩終於又悠悠從車窗邊轉過腦袋說:“我不給說法又怎麽樣?你報警吧。”
然後無論對方再說什麽,她都是輕描淡寫地一句,“你報警吧~”
給車上的其他乘客看樂了,紛紛站在她那頭,要為她加油助威,說小孩不懂事、大人不懂教,活該,還讓別人給說法呢。
終於小巴到了目的地,女孩提前下車,鄒時了也著急忙慌地拎著行李跟了下去。
女孩的家距離小巴站還有十來分鍾的步行路程。
直到進入綠意盎然的一條小路,女孩忽然停住腳步。她轉身,直直地望著身後的不速之客,不耐煩地問了句:“你到底想怎麽樣?”
鄒時了無措地撓了下腦門,神色尷尬:“我就想、親眼確定……你好不好。”
女孩的口罩已經摘了透氣。她紮著蓬鬆的麻花辮,穿著棉布裙和軟綢鞋。她微微偏頭,細白秀氣的脖頸便暴露在黃昏的餘光中,霎時讓青年的一顆心躁動。
“算了。”
兩人眼神僵持到最後,她抱著懷中剛買回來的一捧向日葵說:“正好需要人幫忙,修一下漏水的屋頂。”
話落,鄒時了激動地上前,與她並排,可兩人一時找不到更多的話說,男子隻好用眼角餘光窺探姑娘。
良久,
“看來我這張臉改變得很成功,”
女孩的嗓音裏大多是明快,細聽之下,才發現半絲傷感——
“能讓你都一而再三回看,估計就算我媽站在我跟前,一時半刻也認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