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門外,這條街道顯得很熱鬧。
伊克錫仍舊是蒙古少女裝束,那一根根小辮子頗有異域風情,搭配著那張可愛又漂亮的鵝蛋臉,引起行人的紛紛頓足。
倒不是說大明都城沒有美女,隻是如今漂亮的蒙古少女,還真的是極為罕見,故而引起很多男子是回頭張望。
此時此刻,頗有“耕者望其犁,鋤者忘其鋤”的味道。
京城四駿之一的孫杲聞訊而來,隻是看到那位竟然是宮廷護衛的時候,當即便逃得遠遠的,心髒砰砰地劇烈跳動。
這京城惹誰都不能惹宮裏的那一位,那位被三方勢力共同栽培的文官集團接班人已經被發配雷州看管糧倉,而徐元概剛剛已經被抄家,自己一個小小的戚勳接觸皇帝必是找死。
伊克錫自然不清楚有人已經幫她趕走了一大堆蒼蠅,卻是一個十分活潑的性子,對京城的琳琅滿目的商品極度好奇。
跟後世很多不知疲倦的女子一般,對商品根本沒有多少抵抗力,偏偏對什麽商品都會十分的感興趣。
由於京城的天氣悶熱,致使整張臉顯得紅彤彤的,倒亦是十分體貼,對如影隨行的小太監和護衛保證道:“現在天氣悶熱,你們不需要總跟著我,我保證不會逃跑的!”
在說話的時候,她的臉上顯得十分的認真,以示自己並沒有撒謊。
事實上,她確實沒有這方麵的心思,畢竟隻要自己的母親跟大明談和,那麽自己到時便能跟使團一起返回大草原了。
隨行的小太監馮寶其實是相信的,但深知自己職責所在,亦是擦著額頭上的汗珠子道:“伊克錫公主,我們不累!”
伊克錫看著馮寶還是執意要跟隨,亦是隻能盡量少逛幾間店鋪,在來到街角的時候卻是眼睛微亮。
這間店鋪顯得很氣派,早前似乎是賣瓷器的,但現在已經改為一種十分奇怪的東西。
“客官,好眼力!這是咱們工部新研製出來的葉子鎖,現在僅有京城才有得出售,而且整個京城隻有四家出售這種葉子鎖!”掌櫃看到伊克錫帶著一幫人湧進來,當即熱情地迎上來道。
伊克錫把玩著這種古怪的掛鎖,發現確實是稀奇,確實是掰不開。
“客官,這是這把鎖的鑰匙,您可以試試!”掌櫃看到這把鎖果然吸引到這位貴客的注意,當即熱情地送上鑰匙道。
華夏鎖的曆史可以追溯到木匠祖師魯班時期,隻是那個時期鎖其實是門閂,利用機關的原理用門閂使門外之人無法進入。
到了漢代,大家發現門閂的安全性不夠強,所以發明了三簧鎖。
三簧鎖最重要的部件是彈片,由於需要堅固的材質,所以需要采用銅,利用兩三片板狀銅片的彈力達到封關和開啟的作用。
隻是三簧鎖的鑰匙是一片長條形狀的銅片,雖然這種鎖比門閂的安全能和保密性前進了一大步,但被偽造鑰匙的門檻太低。
當然,普通的百姓恨不得一個銅板掰開來花,想要偽造出一把長度和厚度合適的銅板鑰匙並不容易,故而對普通百姓還是有很強的防盜作用。
隨著彈簧出現,朱祐樘對鎖的防盜力有更強的追求,故而這種葉片鎖便運用而生。
葉片鎖的鑰匙跟後麵的鑰匙幾乎一致,鑰匙插入鎖內轉動,鎖內的金屬葉片可以有效地利用彈簧的控製來進行轉動,當轉動的葉片觸及到鎖舌的缺口便能開啟。
伊克錫按著掌櫃所教的方法,用鑰匙輕輕扭動了一下,突然聽到鎖裏麵哢嚓一聲,而這U型的銅柱果然開啟,臉上不由得露出驚訝的表情。
雖然自己曾經擁有過一把三簧鎖,但跟自己母親的鑰匙共通,故而自己的盒子變得一點都不保險。
隻是現在大明竟然發明如此厲害的鎖匙,讓她頓時感到了匪夷所思,他們蒙古人在創造方麵真的永遠比不上這些智慧能妖怪的漢人。
“客官,這種鎖是每把鎖對應一把鑰匙!你瞧瞧這奇特的鑰匙造型,即便想要進行偽造,那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掌櫃看得出眼前的少女身份不一般,當即熱情地推銷道。
伊克錫看上了這種葉子鎖,當即便問價道:“一把多少錢?”
“二兩!”掌櫃的眼睛微亮,比出兩根手指道。
伊克錫近期對京城的物價有所了解,卻是杏眼一瞪地驚訝道:“二兩?就這個小東西?”
“客官,您當真覺得不值嗎?若是有了這個葉子鎖,再配上我們特製的紫檀盒子,金珠首飾放在上麵便不用擔心有人盜走了!”掌櫃對眼前之人的反應其實是在意料之中,便指著旁邊的紫檀盒子繼續推銷道。
伊克錫發現這種鎖確實是千金難求,便爽快地同意道:“好,我要一個長形的盒子用來放一幅畫!”
掌櫃當即便喜滋滋地取了一個長條形的盒子,親自幫著將那幅畫放在紫檀盒子中,而後將鑰匙送上道:“這位客官,一共是二兩銀子!”
“這個珠子應該夠了吧?”伊克錫從袖中取出一個漂亮的珠子,顯得十分豪氣地道。
掌櫃看到珠子頓時眼前一亮,在確定這顆珠子的價值後,便忙不迭地點頭道:“夠了,夠了!”
一行人剛剛走出店鋪,結果王通匆匆而來。
“什麽事?”
“順天府的人前來通知,他們說黃尚已經找到了!”
“在哪裏?”
“你快上馬車,現在雜家便領你過去!”
王通注意到眼前這一家便是自家的皇店,隻是現在已經來不及考慮這些,對伊克錫認真地催促道。
伊克錫僅僅帶上自己的隨行侍女塔娜登上馬車,其他人則是緊隨其後。
剛剛將人送出來的掌櫃看到竟然是王通趕馬車,驚得眼睛都直了,頓時感到手裏的珠子十分燙手。
由於地方離這裏並不算太遠,馬車很快便來到一座宅子前。
伊克錫在下馬車的時候,便感到這裏十分的古怪,整個胡同竟然沒有行人走動,守在門口的侍衛宛如是雕像一般。
萬府?
伊克錫抬頭看到這個門匾,漂亮的臉蛋頓時變得疑惑起來。
“伊克錫公主,這邊請!”王通對守門的護衛微笑地點了點頭,便熱情地引路道。
這是一個很大的宅子,宅子頗有江南的韻味,曲徑通幽,偌大的宅子竟然見不著一個住家的人。
伊克錫古怪地打量著四周,哪裏不妥卻是說不上來,甚至自己一直如影隨行的護衛竟然都沒有跟進來。
跟隨王通來到後院,便看到三個人正在那裏用茶。
她懂得大明的禮儀,故而一眼便看到最尊貴的是那個氣度不凡的年輕人,這個年輕人的皮膚是真細嫩,竟然比自己的皮膚還要好,無疑是一個唇紅齒白的大明美男子。
“伊克錫郡主,這位便是你要找的黃尚!”順天府推官李牧一直侯在這裏,見到伊克錫便進行說明道。
朱祐樘自然注意到滿臉紅彤彤的蒙古少女,發現這個草原明珠確實長得很好看,特別身上有著一種很陽光活潑的氣息。
或許,隻有草原的環境才能綻放出這般活潑且陽光的女子。
伊克錫審視朱祐樘是出於一種好奇,亦是看到朱祐樘身上的與眾不同,而朱祐樘審視伊克錫更多是一種欣賞。
這……
萬安和劉吉默默地交換一個眼色,看著這對年輕男女正在公然對視,感覺這兩人應該是看對眼了。
人生若隻如初見,大抵便是男女間最美好的時刻,伊克錫和朱祐樘都產生了一種屬於青春心動的感覺。
“有何憑據?”伊克錫想到了正事,顯得有些刁蠻地質疑道。
劉吉望了一眼朱祐樘,便代為回答道:“沈莫,宣府人士,祖籍湖廣,年五旬,身高六尺,左額有一痣,膝下無兒無女!”
“你們怎麽知曉這麽清楚?”伊克錫看到信息全部對上,不由得驚訝地道。
萬安剛剛得人已經確定沈莫確實是當年王越和汪直主政時期派出的暗探,當即便微微一笑地道:“自然是舊識!”
“那你可知莫師最喜吃什麽?”伊克錫心裏還是有所懷疑,當即便認真詢問。
這……
萬安和劉吉麵麵相覷,卻是根本並沒有這方麵的情報。
“魚!”朱祐樘終於開口,直接給出答案地道。
伊克錫發現這個話不多的年輕人顯得十分讓人信服,便痛快地道:“行了,我信你!塔娜,將畫給他!”
萬安和劉吉頓時更加的困惑,顯得古怪地望向朱祐樘,卻是想不明白朱祐樘怎麽會知曉那個沈莫喜歡吃魚。
朱祐樘自然是猜的,而麵對這種突然拋出來的問題,卻是知曉要表現出足夠的自信。答案對與錯並不重要,重要是要快且信心十足。
掌軍太監牛韓牛上前接過那個畫作,隻是接過那個長箱的時候,卻是發現這個箱子上麵竟然有一把葉子鎖。
朱祐樘沒想到自己發明的葉子鎖竟然難住了自己,不由一陣啞然失笑,還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典範。
“伊克錫郡主,你這是何意?”劉吉亦是發現那個箱子還掛著一把葉子鎖,當即便開口詢問道。
伊克錫從袖中拿出一把小巧的鑰匙,卻是望向朱祐樘提出條件道:“你是什麽身份?告訴我,我就將鑰匙給你!”
這……
萬安和劉吉沒有想到還是引起了這個蒙古公主的警惕,不由得紛紛扭頭望向朱祐樘。
“朕是弘治,亦是沈莫所說的黃尚!”朱祐樘稍作猶豫,便直接亮明身份道。
伊克錫雖然已經有所懷疑,但得知眼前的年輕人便是大明皇帝,還是感到一陣震驚,同時亦意識到達延汗不可能恢複大元王朝。
“鑰匙可以給陛下了吧?”萬安看著愣神的伊克錫,當即便提醒地道。
伊克錫意識到自己老師的身份,但還是痛快地將鑰匙丟過去道:“接住,給你!”
朱祐樘突然想到前世那個初戀的同學,那時亦是喜歡朝自己拋東西,便伸手準備接下。
“陛下,小心!”一旁的馮馬看到東西飛來,當即擋在麵前將疑似暗器的東西直接打掉道。
哐!
飛過來的鑰匙發出一聲脆響,卻是好巧不巧地落在湖亭邊沿,隻是餘勢不減,便是直接掉進了水中。
伊克錫看著眼前的一幕,不由得愣了又愣,自己不過是拋過去一把鑰匙,至於這麽緊張嗎?
朱祐樘卻不知該責怪還是獎賞,馮馬這個做法其實是出於忠心,但麵對飛來的鑰匙打進湖裏能進行獎勵嗎?
“奴婢,這就撈起來!”馮馬知錯,當即主動請纓地道。
隨著撲通一聲,人便下了水。
正是這時,劉瑾將酸梅湯送上來。
朱祐樘對眼前這個蒙古少女頗有好感,便進行賞賜道:“這是宮廷的酸梅湯,最適合消暑,你嚐一嚐吧!”
“多謝陛下!”伊克錫發現眼前的漢人男子跟蒙古男子確實有很大的不同,既顯剛又帶柔,便微笑地感謝道。
萬安沒有想到朱祐樘要將如此人間美味的酸梅湯讓給一個蒙古少女,正考慮要不要相讓來顯忠,結果朱祐樘的注意力完全在離開的蒙古少女身上。
沒過多會,鑰匙被撈了上來。
“陛下,這裏麵真的還藏著一幅畫!”隨著上層那張畫被揭開,下麵果然出現了一張新畫,畫中除了各個人物的形態特征外,亦有著大量文字注明。
如果說《韓熙載夜宴圖》隻是描繪當時官員的夜宴場景,那麽這裏則是描繪蒙古主要人物的相貌特征,其中還包括著各部落首領的關係情報,可謂是一字千金。
從這份情報中卻是可以明確地得出結論,而今真正掌握蒙古的確實是滿都海,右翼永謝布、鄂爾多斯和土默特部都是忠於滿都海。
不過亦有個別蒙古部落首領擁護達延汗,而火篩和亦卜剌等異性大部落首領一直各自為政,卻是保持著自立的心思。
“陛下,這幅圖沒有什麽作用啊!”萬安看到畫中的內容,顯得失望地道。
朱祐樘看著這錯綜複雜的關係網,卻是輕輕地搖頭道:“若咱們現在跟北元正麵開戰,那麽這一幅畫確實作用不大,畢竟雙方交戰取勝的關鍵是軍隊的實力。如果咱們此次跟北元成功議和,那麽這幅畫便是我們取勝的鑰匙,接下來咱們大家當對北元用合縱連橫之策!”
不得不承認,若是大明自己人不進行內耗的話,憑著大明邊軍的實力,還有這些層出不窮的忠勇之士,真要收拾小小的蒙古其實還是一件十分簡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