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這無疑是華夏一段遺憾史。

因安南胡氏政權騷擾明朝邊境,太宗朱棣一怒之下派張輔率軍出征安南,而後將安南改為交趾布政司進行直治。

隻是大明朝廷錯誤地采用儒家的治理模式,由文官黃福以尚書銜兼任交趾布政使兼按察使,在交趾任官足足十九年之久。

在職的十九年時間裏,這位儒官極力推行儒學教化,約束軍隊不得擾民,努力賑濟災民,毅然是當地百姓的道德君子。

不過黃福的仁治並沒能改變當地生產力低下的事實,當地百姓的生計並不能得到有效的保障,畢竟讀聖賢書真的不能填飽肚子。

黎氏政權和陳氏政權的後人得到了喘息之機,在黃福等官員推行儒學之時,他們則是默默地蠱惑百姓積攢力量。

雖然到任的交趾鎮守太監意識到這裏的百姓不服統治,但一切都已經為時太晚,叛軍早已經成了氣候。

事實證明,儒家的教化感動的隻能是自己。麵對沒有獠牙的官府,在黎利的帶領下,很多百姓紛紛加入了這場搶掠和造反的盛宴中。

麵對戰事不斷失利的交趾,大明朝廷亦是采用了強硬措施,當即派成山侯王通前往鎮壓。

結果這又是一步錯棋,王通是寧國公王真的兒子不假,但其實是一個慫包。在麵對黎利的時候,竟然暗中派人許諾為黎利乞求封號。

最終,大明駐軍連連失利,王通更是選擇跟黎利結盟,而後擅自撤出安南。

至於被擒的黃福,亦被黎利釋放,派兵送到了雲南。

黃福在安南為官多年的好名聲並不能助大明平叛,倒是將身上所攜帶的金銀主動交公,說是叛軍所贈。

事情到了朝堂,黃福毅然是晉升為工部尚書,王通雖然獲罪但最後被文官集團成功營求,而罪責卻是要由到任兩年的鎮守太監馬騏以“激變一言”之罪下獄。

在當政者看來,隻要不主動去惹事,黎利必定會乖乖做一個順民。

由於彼時文官集團已經得勢,而他們更向往共享太平之福,故而朝堂便出現為黎利乞求封號的聲音。

賢臣楊士奇和楊榮在朝堂的聲望極高,他們一起提議大明從安南撤軍,冊封黎利為安南王,承認安南國獨立。

當時在位的已經不是太宗朱棣,若是太宗在位的話,估計能將這兩位賢臣當場斬了。

明宣宗剛剛兩年不到繼位,在國家大事上選擇倚重楊士奇和楊榮這種擁有賢名的重臣,故而決定給黎利封號。

至此,大明朝廷因用錯了人,更是在一眾賢臣為黎利乞求封號之下,致使這一片領土再度從華夏脫離出去。

朱祐樘每每想到此,心裏亦是憤恨久久不能平息。

這亦是一種無奈的結果,文官集團一直所向往都是共享太平之福,在意的始終是他們能否封妻蔭子,與此身後之名。

像黃福去世後,英宗一直沒有給予贈諡,群臣便紛紛議論不平。直到憲宗即位,不明所以的憲宗給予黃福追贈太保,諡號“忠宣”。

事實證明,文官集團向往的其實是一個虛偽的和平,本質還是一種向惡勢力妥協的鴕鳥思想。

大明王朝雖然妥協地給黎利封號,但亦點燃了中南半島的戰火。

黎朝一直以“擊敗”大明王朝為榮,加上他們國內的資源確實有限,故而走上了一條采用武力對外擴張的道路。

黎朝保持10萬的常備軍,不僅侵略南邊的占城、老撾、柬埔寨和馬六甲等小國家或地區,同時向他們索要巨額的貢品。

雖然黎朝接受儒家文化的洗禮,但其實是武將當道,而一直奉行的是掠奪的執政思想,一些做法更是聳人聽聞。

像侵入占城京都後,黎朝軍屠殺了六萬居民,同時將剩下的鄉村居民全部趕走,而後將自己的國民進行移民。

正是通過這種殘忍的作戰方式,黎朝的地盤從中南半島的東海岸線一直向馬六甲延升,亦是黎廣度一度敢於不將大明放在眼裏的原因。

現在的安南國王黎聖宗是黎利的孫子,確實稱得上是一位中興之主。

隻是早些年還能“禦駕親征”,但現在過慣紙醉金迷的生活,野心亦變小了,故而對南邊的擴張已經逐漸停了下來。

跟南邊的土地相比,自然還是大明的土地更加肥沃。畢竟華夏的水利做得更加的完善,且處於內陸的土地受台風的影響很小,無疑顯得更誘人。

近些年以來,黎朝對大明邊境的領土可以說是虎視眈眈,更是不斷派遣使者跟廣西的土司取得聯係。

由於地域和曆史的關係,不少廣西土司的分支在安南,致使兩者有著一座良好的溝通橋梁。

黎聖宗倒沒有老糊塗,即便他在南邊的作戰是無往不利,但僅憑著自己麾下的十萬大軍想要挑戰大明王朝還是很難。

盡管黎朝沒有主動進犯,但挑釁的小動作是層出不窮。像黎朝軍戶強霸廣西龍州、上凍崗等地民田,而雲南邊境的訴訟同樣層出不窮。

隻是麵對安南這種挑釁的小動作,邊境的官員通常都選擇息事寧人,致使黎朝成為得益的一方。

不過今年的朝貢事件,安南遭到明廷狠狠扇了一個響亮的耳光。

由於黎廣度私攜大明的違禁品離京,且殺害天子親軍犯下謀逆之罪,因而在大明都城被淩遲處死。

雖然這個判決在大明看來是理所應當,但事情傳回安南國內的時候,當即激起黎朝軍方相當高的主戰情緒。

黎聖宗黎思誠當時便派遣大將在廣西邊境聚兵,隻是早前受主戰派蠱惑的豪情已經慢慢冷靜下來,卻是知道邁出這一步很可能是萬丈深淵。

且不說現在黎朝的地盤需要分兵駐守,哪怕他召集舉國十萬大軍進犯大明,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勝算。

在安南境內還能依靠地利跟明軍周旋,若是進入廣西的腹地,自己又能依仗什麽呢?

雖然黎思誠最終退縮了,但黎朝的主戰派仍是磨刀霍霍,不僅頻繁騷擾大明邊境,最近更是屢次假冒海盜洗劫采珠船。

燈火璀璨,整個東暖閣亮如白晝。

朱祐樘聽著外麵庭院劈裏啪啦的雨聲,此刻眼神中閃現一抹濃濃的殺意。

由於此前懷疑是安南假冒海盜洗劫采珠船,故而當時著令地方錦衣衛和鎮守太監著重調查安南近些年的所作所為。

原以為安南方麵最可惡的是這幫人洗劫了自己的采珠船,隻是不查不知道,一查當真是嚇了一跳。

在兩年前,龍州土司抓獲一夥越界洗劫村莊的黎朝人交給龍州州衙,結果黎朝太子黎鏳親自帶人前來圍城,龍州知州選擇息事寧人將那夥人給放了。

若僅僅隻是一起則罷,偏偏黎朝軍隊圍城的事情竟然有多起,而黎朝的軍隊掠劫大明村莊的事件時有發生,至於黎朝軍隊跟邊民的衝突不下百起。

結果呢?這些事情全都給當地官府給壓了下來,亦或者遞送上來的折子並沒有得到朝廷的重視。

朱祐樘發現自己對黎朝的侵略行為還是低估了,且不說昔日種種的恩怨,而今黎朝的行為便已經不可饒恕。

自己的珠子則罷,但犯自己大明領土,屠自己大明的百姓,那麽隻能是要用他們的人頭來祭奠了。

朱祐樘撚袖潑筆揮墨,便決定給兩廣總督王越修書一封,內容僅僅隻有短短的兩個字:備戰。

外麵的雨勢漸漸變小,隻是這並不像是雨過天晴,而是要在沉默中用時間釀造一場史無前例的狂風驟雨落向安南的土地。

一陣鈴聲輕響,身穿紫紅色長裙的佳人款款而來。

藩金鈴的五官精致,畫的兩道眉毛修長而動人,那雙漂亮的眼睛宛如秋水般,渾身多了一種嫵媚。

她端著一碗雞子湯過來,看著燈下正在認真處理政務的朱祐樘,眼睛中不由得流露出溫和的愛意,但心裏亦是不由得發出一聲歎息。

雖然作為一個負責皇帝起居的宮女到如今的蓮美人,可以說是邁出一大步,更何況她現在還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兩個女人之一。

隻是人難免是貪心,倒不是她要追求更高的地位,而是眼看著三百佳麗明日入宮,她以後跟皇帝相處的時間無疑會少上一大截。

“今晚的湯誰熬的,此次火候是剛剛好,還挺好喝的!”朱祐樘這才發現時候不早,便喝著剛剛送過來的濃湯並稱讚道。

藩金鈴還沒有說話,旁邊的宮女便鼓足勇氣道:“這是蓮美人記下所有的步驟,盯著劉一刀的徒弟照著做,還在旁邊盯的火呢!”

“蓮美人,這種事情以後交給他們做便好!”朱祐樘又勺了一口湯放進嘴裏,很喜歡這種湯的味道道。

“臣妾怕是沒有這種機會了!明日那三百個小妖精進宮,還不知能不能再來乾清宮了!”藩金鈴小心觀察著朱祐樘的反應,故意裝著可憐地道。

“所以你今晚得好好表現,朕喜歡的是小妖精,而不是醋罐子!”朱祐樘吃著一顆香甜的雞子,便淡淡地鼓勵道。

藩金鈴舔了舔自己性感的下唇,這終究是自己的強項。

今天的大雨過後,烏雲已經慢慢散了開來,夜空中出現一輪潔白的圓月。

整座都城此次已經安靜下來,仿佛沉沉睡去的姑娘般,位於紫禁城中央的乾清宮的燈火明顯變得昏暗不少。

一隻小花貓叫了一聲,這裏的老鼠已經被它清理完畢,正懶散地趴在一根台柱上。

乾清宮深處,二樓的某個房間金鈴夜響。

想到安南這些年的種種越界行為,朱祐樘今晚的心情確實不佳。

經過這麽長時間的治理,大明王朝雖然離盛世尚遠,但如今大明鹽政得到改善,清丈田畝已經取得實質性進展。

結果呢?一個小小的安南竟然還如此的不安分,搶了自己那一顆南珠王則罷,竟然還意圖指染大明的領土。

雖然他們這些年侵占的土地不算多,但我堂堂華夏鐵血男兒,又豈能如此窩囊?

即便是寸尺山河,亦要安南血流成河。

藩金鈴緊緊地咬著自己的下唇,發現今晚的朱祐樘又像是吃藥了,頓時有些受不住,突然意識到將青月拉過來才是明智之舉。

朱祐樘今晚沒有憐香惜玉,卻是默默地咬緊牙關。

雖然他對安南近些年的所作所為十分憤怒,但並沒有徹底失去理智,亦是知曉軍隊後勤的重要性。

因何自己派出的神盾營對建州女真隻能點到而止,正是遼鹽開中法已經徹底敗壞,遼東糧倉已經空了。

若是沒有足夠的糧食供應,即便大軍再如何勇猛,一旦處於彈盡糧絕的境地,那麽所有將士都很可能陣亡。

這亦是為何自己對建州女真痛恨,但還是選用了軍事才能不顯的劉宣,由劉宣來完成夯實遼東糧倉的神聖使命。

即便自己現在想要對安南動兵,那亦得在西南籌備好足夠的糧食,這樣才有足夠的本錢支持自己的大軍殺進升龍城。

藩金鈴緊緊地咬著自己的下唇,那雙漂亮的眼睛噙出淚花。

她卻是條件反射般舉起自己的粉拳,結果最終不敢落向身上男人的胸膛上,卻是隻能一個人默默忍受。

在這一刻,她的狐狸精技能仿佛通通失效,隻有自己受欺負的份,不過是痛……並快樂著。

次日清晨,紫禁城正北的玄武門徐徐打開。

三百佳麗迎望著眼前的皇門,在前麵女官的帶領下,懷著複雜的心情走進這一座世間最富麗堂皇的皇宮。

她們繼續向前,便是宮後苑的順貞門,取自“恭順、貞潔”之意。

園內建築以欽安殿院落為中心,隻是跟南邊滿是百年槐樹不同,北邊的區域明顯是多了花花草草,有著氣派的觀園亭子。

即便是出身名門的秀女看到這裏的風光,亦是希望能夠得閑之時,能夠來到觀景亭欣賞這裏的風光。

能夠走到這裏的秀女都是懂規矩的,雖然有人忍不住用眼角餘光打量周圍,但大多數的秀人還是默默地低頭跟隨女官前行。

在到達宮後苑南邊區域的時候,便看到了前麵的坤寧門。

現實是殘酷的,她們三百名秀女中,有且僅有一位能從此門入主坤寧宮,成為母儀天下的大明皇後。

不過現在誰都沒有資格從坤寧門進入,三百佳麗跟女官由瓊苑西門進入西六宮區域,隻是這裏的宮殿現在都空著。

她們隻是從這裏的宮道經過,而後一直向北,來到位於西六宮北麵的乾清宮西五所。

每一所都有南北三進院落,而三百名秀女會在五座院落中生活。

乾清宮西五所離仁壽宮並不算遠,隻是進到宮廷便已經不再是距離的問題,而是她們的地位所決定的。

“奉太後懿旨,眾秀女即日起習宮規、記女訓、抄五經,由宮正司宮正,尚儀局尚儀、六局二十四司掌督教眾秀女德行、才情、女紅、韻律。眾秀女宜謹聽教訓,不得驕縱,不得忤逆!”一名女官打開太後懿旨,便認真地宣讀道。

眾秀女知道新的競爭已經悄然開始了,便默默地稱是。

不論她們的家勢或富或貧,或貴或賤,在這裏隻剩下一條真理:得帝心者,得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