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跟家庭其實是一個道理,若自身的經濟實力不足,跟人攀比而買車買房是一種極度不理智的行為。
自弘治登基以來,雖然在開源一項做得相當出色,但朝廷的“員工開支”一直沒有停止,更是做了好幾個“大項目”。
由於弘治堅持不向百姓加稅,不想將底層百姓家裏的救命錢榨取過來,致使大明財政早已經是捉襟見肘。
正是如此,在朝廷推行國債受阻的情況下,即便不優先設法解決開采呂宋金礦的前期資金,亦不能再對海西女真興刀兵。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最耗費錢糧的行為並不是修宮殿,而是這種長途跋涉的討伐戰,每一次打仗都是在燒錢。
漢朝到了漢武帝時期,經過多少的休養生息,這才擁有北擊匈奴的資本,而明朝亦是因為太宗朱棣的南征北戰打崩了貨幣體係。
雖然丘濬充滿怨念,但他跟奉天殿的其他官員那般選擇了沉默。
其實跟丘濬一樣心思的官員有不少,但現在朱祐樘已經是一言九鼎的帝王,加上剛剛那個庫勒擦簡直是蹬鼻子上臉,所有誰都不敢站出來反對。
說到底,此事隻能怪那個小小的部落頭領,亦不瞧一瞧現在大明皇帝是誰,竟然敢這般公然對暴君進行挑釁。
現在好了,暴君有了充足的理由打仗,哪怕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了。
至於最終的結局注定是兩敗俱傷,他們大明這邊要絞盡腦汁籌集打仗的錢糧,而阿勒楚喀部落麵臨滅頂之災。
元旦迎來一輪璀璨的朝陽,金燦燦的陽光落在紫禁城之中,這裏的宮殿越發顯得金碧輝煌。
接下來的宴會按固定的流程進行,倒沒有再遇上什麽風波。
隻是經曆剛剛的那場風波後,不論是帝黨還是清流,麵對滿桌的佳肴都是沒有太好的食欲,自然談不上盡興了。
朱祐樘並沒有受到事件的影響,今日的胃口倒是不錯,隻是為了自身的安危著想,所以每樣隻吃了一點。
他自然知道一旦東北再興戰事,對大明的財政又是十分大的壓力,甚至要逼得自己向百姓加征加派。
隻是大明帝國要崛起,那麽就不能夠輕易退讓,更不能在原則性問題上讓步,不然最終隻能繼續走曆史的老路。
興,百姓苦。
亡,百姓苦。
這種情況必須根治,不然到頭來受苦受累的還是華夏的百姓,再好的盛世終究不過是自欺欺人的文人遊戲罷了。
正是如此,既然海西女真不服氣,那麽打到他們服氣為止,甚至借機改變這種“取之用民,用之於夷”的外交政策。
自己的子民都不愛的話,那麽這種帝國注定不可能超過三百年。
原本他計劃將呂宋的金礦開采後,等朝廷擁有更加穩定的財源後,再慢慢收集依附在大明身上的吸血蟲。
隻是計劃終究趕不上變化,卻是沒有想到小小的海西女真部落膽敢在大朝會提出這種要求,簡直是想將大明當成他們的提款機。
雖然接下來要麵對更加複雜的難題,但麵對蹬鼻子上臉的海西女真絕不能退讓,更要從外部掠奪資源反哺自己的子民。
調鼎十年空伴食,君恩一飯報猶難。
在宮廷樂聲中,劉吉看到皇帝行酒便舉杯相迎,看到皇帝舉箸,亦是拿著箸相隨,宛如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人一般。
劉吉已經算是真正意義上的內閣首輔,而今意識到大明將麵臨更加嚴峻的財政問題,亦是默默地苦思冥想想要表現自己。
吏部尚書李裕等官員同樣想要替皇帝分憂,雖然現在麵對的是戰爭款項的難題,但知道其實還得先行解決呂宋金礦的開采資金。
隻是足足三百萬兩白銀,哪怕他們願意將自己的家底全部掏出來貢獻給朝廷,那亦不過是九牛一毛。
曆史仿佛又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明明是這個時代最有權勢的一幫人,結果他們仍舊要為錢而發愁。
待宴會結束,文武百官和一眾勳戚和使者恭送皇帝離開後,終於暗鬆了一口氣,便三五成群地離開了奉天殿。
冬日高懸於空,整個天地沐浴在金燦燦的陽光中。
“開年又要打仗嗎?”
“人家都瞪鼻子上臉了,能不打嗎?”
“一個小小的女真部落,直接滅了便是!”
……
武靖侯趙承慶等武勳從奉天殿離開,一個武侯談起戰爭的事情,結果絕大多數的武勳旗幟鮮明地表示支持。
其實武勳對戰爭有著更強的執念,倒不是他們多麽愛好戰爭,而是他們需要通過戰爭來提高自身的地位。
跟精通治國的文官不同,他們武勳最大的資本始終是軍功。
他們從小便被視為帝國的大將軍種子進行培養,並不需要他們自身有多強,隻要他們比同輩的武勳要強便已經是出類拔萃了。
隻要他們的膽子夠肥,到軍隊轉悠一圈,遇上以多打少便主動出擊,往往能夠得到朝廷很高的嘉獎。
當然,現在他們很希望能夠效仿趙承慶,通過對外戰爭立場從而加官進爵,而且還能夠手握軍政大權。
當今聖上雖然從小接受儒家教育,但並不是一個重文輕武的帝王,反而給予他們武勳提供了很多的機會。
前有定國公府的徐世英位居東海總督,後有趙承慶以建州總兵的身份統治建州。
國子監祭酒新建伯王華在旁邊靜靜地聽著,心裏並沒有太強的軍功欲,隻是知道開年後國子監還得更加重視軍事學科。
得益於朝廷的撥款,自己所執掌的國子監不僅擴大了校區,而且還設立了獎金金製定。
自從他成為國子監祭酒後,亦是越來越意識到金錢的重要性,而國子監成為帝國人才的搖籃離不開財政的劃撥。
現在得知帝國要對外征戰,他的第一個反應是培養更多的軍事人才,從而幫助帝國百戰百勝。
“這仗不是說打就能打,錢糧怎麽來呢?”
“呂宋那邊的錢還沒有籌集,而今哪來的錢打仗!”
“打仗的錢糧確實是一個問題,但這場仗是非打不可!”
“若不是何喬新在年前玩了那一出,事情又何以至此呢?”
……
戶部尚書李嗣等官員沿著台階朝奉天門走下去,有的官員不免操心起錢糧,隻是更多的官員支持打仗,而後將矛頭指向了刑部尚書何喬新。
其實最理想的結果是朝廷通過國債解決呂宋的資金問題,而他們再麵對這場戰爭的事情,便是可以從容很多了。
隻是現在,他們不僅要解決針對海西女真的戰爭款,而且還得想方設法將那三百萬兩白銀籌備完畢。
正是如此,在想到刑部尚書何喬新的那個惡心舉動後,他們亦是恨不得生啖何喬新的肉。
阿啾……
都察院的大牢內,關在此處的何喬新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在這個牢房關了一晚後,不說養尊處優的何喬新,哪怕是尋常人在這裏都受不了,很自然被凍感冒了。
何喬新此刻蜷縮在角落上,突然覺察到有人在咒罵自己,想到昨晚在這裏被凍成了狗般,頓時怨恨地朝紫禁城的方向望過去。
如此的暴君,如此不講情麵,大概是命不長了。
晴朗的天氣容易給人帶來一份好心情,離開紫禁城的官員顯得格外的興奮。
雖然前天便已經放假,但終究還要參加今天這一場元旦大朝會,所以嚴格意義上是今天才正式開啟春節假期。
“現在最重要是先行解決國債的問題!”
“這個問題其實是無解,誰真敢將錢借給朝廷呢?”
“從古至今都是說忠孝,哪有子民向君父放貸的道理,這是有違倫理了!”
“若是連三百萬兩的窟窿都填不上,又談何征討海西女真,這場戰爭根本打不起來!”
……
禮部左侍郎丘濬等清流仿佛人間清醒般,在指出了時下最緊要的難題後,又是狠狠地潑了一盆冷水。
現在誰都知道朝廷缺錢,亦是急需要錢,但年前提出的國債並不被大家所看好,甚至已經認定是一條死路。
正是意識到這一點,以致一些頭腦靈活的官員心情愉悅,卻是知道暴君恐怕很難得償所願了。
乾清宮,早晨的紅炮衣落得一地。
朱祐樘乘坐龍輦回到這裏,很滿意自己所居住的四合院。
雖然因大朝會而麵臨一場戰爭,但他知道每臨大事需靜氣,而今最重要是好好地度過今年的長假。
雖然作為帝王已經擁有一切,但能夠真正放鬆的時候其實並不多,而他很是珍惜這一段悠閑的時光。
盡管不可能將朝政通通拋到腦後,但這個假期會將這些政務放到次要的位置。
新年的情況比較特殊,出於雨露均沾的考慮,每年的大年三十都是先敲定跟皇後共度春宵,而後則是進行五連抽。
從年初一到年初五,侍寢的嬪妃注定是不重複的。
不知是朱祐樘有意為之,還是天意如此。
初一是充媛林琪琪,初二是淑容楊紫蘇,初三是月美人青月,初四是蓮美人藩金鈴,初五是北妃伊克錫。
由於某些原因,其實初三和初四的情況一樣,那是屬於共享快樂的遊戲。
年初二當晚,朱祐樘遇上的是精於醫術的楊紫蘇。
楊紫蘇在幾個嬪妃中劍走偏鋒,不像青月的冷,不似蓮美人的熱,亦不像皇後的正,亦不似北妃的野,而是柔情中透著幾分狂野。
她是微胖界的天花板,臉蛋有著一點嬰兒肥,但擁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身材則是該瘦的地方瘦、該胖的地方胖。
在這種寒冬中,這種微胖的女人無疑更有**力。
燭光如炬,整個房間很是敞亮。
宮女和太監都已經離開,隻有負責記事的女官和太監候在外麵。
楊紫蘇已經鑽進朱祐樘的被窩,雖然已經寬衣解帶,但正坐在朱祐樘的前麵,那雙漂亮的眼睛溫柔地望著躺靠在床頭上的朱祐樘。
由於朱祐樘對嬪妃沒有過於湮滅天性,甚至鼓勵她們培養自己的愛好,以致北妃的奧術是不降反升。
楊紫蘇其實是一個醫癡,似乎是將朱祐樘當成了小老鼠般,亦是認真地幫著朱祐樘號脈。
在這種淡淡的燈光中,作為嬪妃的楊紫蘇在**給皇帝號脈,這無疑是很罕見的畫麵。
“朕幫你設計了一批醫用手套,以後你真要堅持給太妃或宮女號脈,記得要戴上,當心細菌感染!”朱祐樘看著眼前隱約隱現的女人,便認真地叮囑。
楊紫蘇雖然認真地聽診,查看朱祐樘最後的身體狀況,但亦是分心詢問:“陛下,細菌是何物?”
自從龜苓膏研製成功後,她意識到眼前的男人超凡,即便自己從小癡於醫術,亦不見得能比眼前的男人醫術高明。
“一種咱們眼睛看不到,但真實存在的微生物,亦是很多傳染病的傳播媒介!”朱祐樘想到廣告中的細菌形象,便進行簡單描述道。
其實到了現如今,很多人都沒有意識到,很多疾病是因個人衛生問題而起。
楊紫蘇想到醫書上很多傳染病都是在窮人間迅速傳播,當即認真求教道:“那怎麽才能消滅它們呢?”
“這個問題有點難,不過據朕所知……青黴素有效果!”朱祐樘認真思索,而後給出答案道。
如果提及免疫學,那麽離不開牛痘的啟示,但提到細菌的宿敵的話,無疑是大名鼎鼎的青黴素了。
青黴素的問世,可以說拯救了上億人的性命。
楊紫蘇被朱祐樘的話所吸引,卻是忘記了號脈,身子不由自主地湊近朱祐樘:“青黴素?這是藥嗎?如何獲得?”
“首先……”
“陛下,怎麽了!”
楊紫蘇順著朱祐樘的目光,很快便注意到自己已經是春光乍泄。
隻是麵對皇帝熾熱的目光,她眉目含情地瞟了一眼朱祐樘,接著懂事地拉高了睡裙,然後坐了上去。
“首……首先用芋煮成汁……”
“混合米磨成的汁……培養……”
“培養出青黴……然後等……等上一周的時間!”
……
在斷斷續續的聲音中,一個青黴素的土法製造從朱祐樘的嘴裏全部坦白出來,隻是額頭已經布滿了細細的汗珠子。
女人在晃腦中,默默記下了這個土法。
曆史的車輪似乎在這一刻發生改變,本不該出現的東西,但在今晚已經埋下了春天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