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大明著眼江南,東瀛的富士山頂正冒著熱氣,這裏的火山似乎隨時噴發。

跟處於和平時期的華夏不同,現在的東瀛正處於分裂的進程中,特別今年是東瀛戰國時期值得濃墨重彩的一年。

大概二十多年前,東瀛上演標誌性事件——應仁之亂。

第八代將軍足利義政幕府三管領之一的細川勝元與山名持豐等守護大名間出現爭鬥,隨著矛盾不斷加深,以細川氏、畠山氏和斯波氏等組成東軍跟西軍(山名氏、大內氏、畠山氏、斯波氏等)間的戰爭。

這場持續十年的戰事過於混亂,所以並無法確實是哪一方取得勝利,但成為東瀛戰國時期的開端事件。

現在到了應仁之亂後期,第九代幕府將軍足利義尚亦已經被拉下場。

近江,位於本州島中部,是東瀛政治、經濟和文化高度發達的地區。

事因擔任近江守護的六角氏家主六角高賴已經越來越敵視幕府,雖然對幕府表示順從,但幕府下達的指令卻並不完全執行。

幕府要求六角高賴歸還寺社領地,隻是六角高賴並沒有理會,仍是我行我素般將朝廷和寺院的莊園變成私有領土壯大自身的實力。

隨著六角高賴的野心越來越大,對周圍的領土不斷蠶食,最終迫使幕府將軍足利義尚下決心親征這位大名。

弘治二年,幕府將軍足利義尚竟在軍營沉迷酒色,加上並不適應軍旅生活,最終患病在軍營中去世,享年二十五歲。

因足利義尚的突然病逝,義尚軍已經軍心大亂。

幕府為了結束戰爭,無可奈何地赦免了六角高賴,答應歸還部分領土的六角高賴跟幕府達成和平的意願。

弘治四年八月,足利義尚的後繼者足利義材欲雪前恥,以六角高賴違抗幕府命令為由,廢除六角高賴近江守護的職務,發動了第二次征討戰。

這一場幕府將軍跟戰國大名之間的戰事再度開啟,隻是恐怕誰都沒有想到,在這場戰事中蘊含著一場明應政變,第九代幕府將軍足利義材麵臨後院起火的劫難。

上一任將軍足利義尚的母親日野富子並不喜歡現任將軍足利義材,正在默默跟幕府三統管之一的細川政元謀劃更換將軍一事。

二月的東瀛,顯得已經是暗波洶湧。

由於處於混亂時期,戰火幾乎燒到本州島的每個角落。

大內氏是西軍將領最活躍的一員,家主大內政弘乘亂東上參戰,響應幕府將軍的號召征討六角高賴。

指月山,山口城。

這一座城是由海邊堡壘演變而來,由於應仁之亂後,大量東京圈的文人逃亡至今而越發繁榮,甚至有了西京之稱。

山中的萬物已經複蘇,樹林時而傳來清脆的鳥叫聲。

城中是並不規則的城牆,而城中央是一座日式風格的庭院,這一片地區世世代代由大內氏進行治理。

留守山口城的是大內政弘的兒子大內義興,雖然年僅十五歲,但卻是大內家現在唯一的繼承人選。

或許是生逢亂世,即便是十五歲的少年郎,但在幾位家臣的輔佐下,已經頗有幾分家主的成熟模樣。

雖然大內政弘尚文,乃至整個戰國文學史都能夠占據一席之地,但大內義興留著月代頭,卻是一個貨真價實的武夫。

隻是連他都沒有想到,這才剛剛送走父親的東征軍,第一次處理的大事情竟然是自己姐姐的婚事。

“請少主治罪!”大內氏家臣陶謙道將大明之行的始末說了出來,當即便主動認錯道。

原本他是想要借機給大友家那個傻瓜使絆子,盡管大友家那個腦袋缺根筋的小子果然上當受騙,但沒有想到回旋鏢落到他們大內家身上。

大明皇帝雖然跟大友家的關係徹底割裂,但亦是給了他們大內家一個難題。

現在指定要求他們大小姐嫁往大明,一旦他們大內家選擇拒絕的話,那麽雙方的關係將從蜜月期降到冰點。

若是以前的大明朝確實不怕得罪,但現在的大明已經今非昔比,不僅設立麵向東瀛的東海總督府,而且擁有著絕對的海上實力。

“陶謙道,你怎麽能做這種事呢?”

“其實做這種事沒錯,但……但怎麽能讓大明皇帝看穿呢?”

“大明皇帝現在已經指定要咱們的大小姐,此事該如何是好?”

……

幾個家臣得知整個事情的始末,卻是不知該如何怪責陶謙道,當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而今難題來到他們身上。

“我……我切腹謝罪!”陶謙道知道確實是自己闖了禍,當即便準備以死謝罪。

不知陶謙道是真心還是假意,但還是被其他家臣攔了下來,甚至並不認為這個事情是陶謙道的過錯。

“你們都不用吵了!大明皇帝想要娶我姐姐,此事休想!”大內義興麵對爭吵的家臣們,顯得旗幟鮮明地道。

此話一出,眾家臣當即安靜下來。

雖然事件確實是因他們的挑撥而起,隻是想要將他們東瀛第一美人的大小姐送給大明皇帝夯實後宮,卻是他們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的結果。

現在少家主大內義興明確表態,他們當即表示支持。

這……

陶謙道看到群情激憤的家臣們,眼睛閃過一抹深深的擔憂。

他的先祖遷居東瀛,雖然至今已經好幾代,但他身上終究流著大半的華夏血液,所以對華夏有著更深的了解。

此次他目睹大明都城的強盛,在天津看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明遠寶樓,所以知曉拒絕大明皇帝的嚴重後果。

陶謙道不想看到大內家遭受大災難,卻是硬著頭皮道:“少家主,大明皇帝好戰,一旦我們大內家拒絕的話,恐怕要麵對東海總督府的巨船利炮!”

“巨船利炮?那都是啥玩意兒?”

“管他是啥玩意兒,反正他敢來就殺他們屁滾尿流!”

“大明隻會瞎嚷嚷,我敢拿**賭他百分之百不肯來!”

……

麵對陶謙道的擔憂,在場的幾個家臣壓根不將大明放在眼裏,臉色和語氣都透著一種濃濃的不屑道。

由於大內義興表態,幾位家臣都不打算向大明妥協,當即便形成了決議。

“大內家主何在?”

此次前來宣讀納大內長女為皇嬪的是翰林侍讀學士謝遷,隻是沒有想到竟然碰壁,當即便想要跟大內政弘交涉道。

旁邊的家臣知曉謝遷打什麽主意,顯得十分不屑地道:“我們家主臨行前已經交代所有事務都由少家主作主!”

大內義興的嘴角微微上揚,雖然他並不知曉父親的真實態度,但現在即便是他當家,自然不可能將自家姐姐嫁到大明。

何況,他聽聞大明皇帝十分好色,不僅喜歡大他二十多歲的老女人,而且看到漂亮的宮女當場就將人辦了。

“大明這些年待你們大友家不薄,給你們貿易最大的優惠,亦給予你們先進的兵器,而你們家主一直聲稱願為大明藩臣。今陛下欲納你們大內長女為嬪加深雙方關係,這都要抗旨不遵嗎?”謝遷宛如一個合格的外交官般,當即大聲質問道。

這……

在場的幾個家臣突然意識到他們似乎確實言行不一,特別他們家主確實十分向往大明。

大內義興並不為所動,當即冷哼一聲:“隨你怎麽說,反正我姐姐是絕對不可能嫁到大明,更不可能嫁給你們大明皇帝!”

“少家主,且不說你今對陛下不敬,若是抗旨要承擔後果的!”謝遷的眼睛眯起,當即便嚴肅警告道。

大內義興終究是一個性格執拗的少年郎,當即進行挑釁道:“嗬嗬……那咱們倒要瞧一瞧,你們大明能拿我們大內家怎麽樣?”

現在的大內家可以說是處於鼎盛期時期,勢力早已經不再局限於本州島的西部,除了向東擴展到石見國,更是占據九州島北部的地盤。

由於幕府受到六角高賴的挑釁,作為西部最強大的大名,他們大內氏的地位是水漲船高。

“你很快會知曉的,告辭!”謝遷看到事情沒有回旋餘地,便是轉身離開。

在原本的計劃中,他們其實是想要效仿北妃伊克錫的成功案例,通過北元公主牢牢地限製住北元。

若是他們能夠將大內長女帶回皇宮,那麽大內家便會在一定程度受到他們大明的限製,起碼石見銀礦的開發會更加順利。

隻是事情終究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不過他們亦是做好了第二套方案,而今大內家敬酒不喝喝罰酒了。

“哎呀……疼!”

大內義興的耳朵突然被擰住,當即連連求饒道。

卻見行凶的是一個十六七歲的東瀛少女,一張精致的瓜子臉,兩條大長腿和高佻的骨架子在這時代極為罕見,那雙美眸宛如潭水般。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大內義興的長女大內紗英子,而今山口城能成為西都,亦是有著她的一些功勞。

在無數文人的口口相傳之下,即便她從來沒有踏足東京圈,亦是已經成為名動整個東瀛的第一美人。

大內紗英子的聲音十分的溫柔,但此刻端起姐姐的架子訓斥道:“龍童丸,你是不是又準備溜到外麵玩?”

“姐姐,我……我是要巡視城防!”大內義興護著自己的耳朵,卻是迅速在腦海替自己找一個借口道。

大內紗英子知曉這個弟弟十分貪玩,當即戳穿謊言道:“你撒謊!平時父親大人讓你去都不肯去,現在父親不在你怎麽可能這麽積極,而且現在並無戰事何須巡視城防!”

“哎呀……疼,疼,我剛剛拒絕大明皇宮納你為嬪,現在咱們大內家跟大明已經鬧翻,所以我才想著巡視城防,不信你問家臣們!”大內義興忍著疼痛,當即找到合理的借口道。

大內紗英子微微一愣,這才放開大內義興的耳朵道:“這究竟怎麽回事?大明皇帝怎麽想著納我為嬪?”

事情突然間朝著離奇的方向發展,原本生活在不同天地的兩個人,人生似乎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兩個人正在發生交集。

正當本州島中部近江國的戰事一觸即發之時,本州島西邊的海域已經不再安寧。

一支懸掛大明旗幟的艦隊突然駛入海關山海峽,這是本州島和九州島之間的海域,亦是本州島跟九州島相連的最重要紐帶。

大內氏自從指染九州島北部後,便是通過關山海峽運輸物貨或情報,亦是他們調兵支援九州島的必經之海。

“大明的東海艦隊怎麽來咱們這裏了?”

由於家主大內政弘東征,所以大內家正從九州島調糧,結果看到突然間出現的艦隊,頓時顯得十分不解地道。

“通通擊沉!”

東海總督徐世英親自率艦隊而來,顯得十分冷漠地下達指令道。

轟隆!

隨著炮口噴出火舌,一枚枚重若十五斤的鉛彈高高地騰空而起,而後重重地落在前麵的運糧船上。

雖然東瀛擁有造船工藝,但技術遠遠落後於大明。哪怕是他們的戰船,船體是由木板拚湊而成,船身並沒有龍骨。

砰!砰!砰!

一排排鉛彈飛到運糧船的上空,宛如雨點般砸下來。

有的炮彈直接將船上的人砸得鮮血飛濺,有的炮彈則打得船體四分五裂,亦有炮彈落空砸得海麵濺起十幾米的水柱。

僅是兩輪過後,剛剛還成排的運糧船便已經消失在海麵上,船上的糧食沉入海底喂魚,倒是有不少人抱著散落的木板求生。

謝遷此次並沒有急於回去複命,亦是站在甲板冷眼目睹這一切,此刻亦是真切地感受到皇帝的強軍方略是多麽英明。

“前往碼頭!”

徐世英冷冷地看著抱著木板求生的人,倒是不打算痛打落水狗,而是將目光落向了由大內家所修建的簡易碼頭。

砰!砰!砰!

又是一輪炮擊,剛剛還在碼頭忙碌的人已經抱頭鼠竄,至於那一座用於停泊海船的碼頭竟然消失了。

是的,你沒看錯,已經消失了。

跟大明所打造堅不可摧的碼頭不同,東瀛的碼頭以木質結構為主,延伸到海域的那部分被擊沉到海中,隻有一些木頭還漂浮在海麵上。

大內家不僅損失了大量的軍糧,而且還被艦隊切斷了關口海峽,這一切仿佛在一瞬間發生的事情。

至此,大明海上的實力正式向世人展露出來,而今大明艦隊是名副其實的東海霸主。

山口城,大內家宅。

“咱們九州的糧食運不過來!”

“幾個碼頭都被大明艦隊的炮彈摧毀了!”

“大明艦隊現在似乎在尋找我們的戰船,現在隻能躲著了!”

……

幾個家臣麵對海上無敵存在的東海艦隊,已經沒有早幾天那股囂張勁,卻是如喪考妣地匯報情報道。

其實他們並不是不知道大明的戰船很厲害,亦不是真無法接受失利,但仿佛一夜間就一敗塗地,卻讓他們感到了心驚膽戰。

“不好了!”

“什麽事?”

“咱們前往參治島貿易的船被扣了!”

……

正當他們商討應對方案的時候,又突然傳來了一個壞消息,他們大內氏對外的貿易商船竟然被扣了。

“真是該死!”

雖然這個事情是預期之內的事情,但難免心存僥幸,而今得知承載重要貨物的船隻被扣,頓時亦是恨恨地罵道。

隻是這個事情又能怪誰呢?

若不是他們鼓動大友家摸老虎屁股,又違抗大明皇帝的旨意,又怎麽可能遭到東海艦隊如此瘋狂的針對呢。

陶謙道一直都是主和派,顯得小心翼翼地道:“若是咱們跟九州島北部失聯時間過長,恐會生變故!”

本州島西國的地盤還會受幕府的節製,但九州島基本脫離幕府的管控,現在是誰的力量大誰的地盤多。

大內家占據九州島北部的地盤,經過這麽多年的經營,亦是將那裏的地盤發展成為大內家的糧倉。

隻是現在是以實力為尊的時代,他們大內家不僅麵對大友家的虎視眈眈,而且九州的本地勢力隨時都準備卷土重來。

到了這一刻,他們亦是已經開始意識到得罪大明的嚴重後果,幾個家臣的心態亦是不經意間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我絕對不會允許我姐姐嫁到大明!”大內義興似乎看出家臣已經退縮,卻是堅定著自己的態度道。

大內氏的家臣藏田正賴是個謀臣,卻是突然靈機一動道:“大明並非沒有軟肋!聽聞他們國內白銀等同黃金,這亦是因何東海總督府要買下石見銀礦,今咱們即刻收回銀礦,便可以此為籌碼逼得他們還回我們的商船和撤離東海艦隊!”

“好,咱們即刻收回石見銀礦,不允許他們在石見國開采銀礦!”大內義興的眼睛頓時一亮,當即便是拍板道。

七日後,大內義興親自率領一萬精銳到達石見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進攻石見銀礦。

隻是他們翻山越嶺來到石見銀礦的時候,卻是不由得傻眼了。

雖然大明人已經開建道路,在銀礦上建了不少的房子,但壓根一個人影都沒有見著。一直以為大明人視若珍寶的銀礦,竟然說放棄就直接放棄。

至於這座銀礦,對他們大內家簡直是雞肋。

且不說開采成本過高,而今東瀛流通的是銅錢和黃金,想用於購買大明商品那亦得跟人家修複好關係才有可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