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在同一時刻,東海總督所率的精英已經到達九州島北部。

太陽高懸於空,一縷縷燦爛的陽光穿透雲層照在波光粼粼的海麵。

龐大的艦隊宛如一條巨龍蜿蜒而來,三桅船帆在晨風中獵獵作響,而甲板上的士兵們已經整裝待發,他們的鎧甲在中午的陽光下閃爍著冷冽的光芒。

船隊緩緩靠近沙灘,海浪不斷拍打船身,發出有節奏的響聲。

“登陸!”

霍海所率領的戰船最先到達海岸線,當即便大聲地命令道。

一時間,甲板上忙碌起來,士兵們再次檢查自己的武器,整理身上裝備,準備迎接可能到來的戰鬥。

隨著一聲令下,打頭的戰船靠岸。

他們一部分人在下船後,迅速組成了防衛的陣形,另一部分人則是工程兵種,他們將一塊塊木板迅速搭在淺海區域,迅速組建一個簡易的碼頭。

隻是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六個日本浪人,他們肩上都扛著或多或少的戰利品,突然注意到出現在山坡上的前哨小隊。

“大明的將士怎麽出現在這裏?”

“看他們的衣服都濕了,應該是遭了海難!”

“管他呢?瞧著他們的兵甲不錯,我要了!”

幾個日本浪人抬頭望著山坡上的幾個大明將士,心中篤定這幾個大明兵不過如此,定是一些膽小怕事之輩。

領頭的浪人安倍俊九上前一步,大聲喊道:“你們幾個大明兵聽著,我們六人要挑戰你們幾個,有種的就下來應戰,不然就即刻脫下你們兵甲,我們可以饒你們一命!”

他的聲音很洪亮,不僅山坡上的幾個人聽到,而且傳到正在登陸的大部隊耳中。

這……

為首的劉漢等將士麵麵相覷,且不說身後是正在登陸的大軍,眼前這區區六個浪人竟然敢主動挑釁他們,著實是令人哭笑不得。

安倍俊九看到上麵沒有任何反應,不由得相視一笑。

他們一直聽聞大明的將士貪生怕死,對方身穿兵甲跟他們未必不能一戰,但現在竟然是不吭聲,分明就是怕了他們。

“咱們上去嚇唬一下他們,他們肯定乖乖交出兵甲!”旁邊臉白無須的浪人的眼睛閃過一抹貪婪,當即便提議道。

咦?

劉漢等人看著朝這裏上來的六個浪人,原本還想著嚇唬他們離開即可,但萬萬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是要自投羅網。

與此同時,霍海在聽到動靜的時候,便已經派遣一支更精銳的小隊繞了上來。

盡管劉漢這邊沒有進行危險示警,但各個哨點都沒有大內兵的蹤跡,唯有這邊出現異樣,自然是重點照顧這一邊。

“既然敬酒不喝喝罰酒,那麽你們便拿……命!”安倍俊九等日本浪人來到山坡便要動武,卻是突然間倒吸一口涼氣。

卻見兩邊出現大明的弓箭手,他們每個都是身材魁梧,鎧甲鮮明,手持著一把精良的弓箭,步伐整齊劃一。

他們沒有想到對方的人數這麽多,一直以為大明軍隊不過是些烏合之眾,卻是沒想到竟然如此訓練有素,氣勢逼人。

“你……你們快……快看那裏?”

剛剛還叫囂要嚇唬大明將士的臉白無須浪人顯得顫顫巍巍地指著沙灘和海麵,此刻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隻見越來越多的戰船停靠在那個碼頭上,一隊隊士兵緊握武器,踏上那座剛剛搭起的木橋,他們的步伐沉重且堅定地登岸。

領頭的浪人安倍俊九看到形式不對,當即便轉換態度:“誤會,這都是誤會,我……我們隻是路過!”

“我跟你單挑吧!如果你要贏我,我可以讓你們離開,否則你們……所有人都得死在這裏!”劉漢亦是心血**,當即望向安倍俊九道。

安倍俊九的身材不高,臉型有點微胖,在看到劉漢似乎占不了太大的優勢,眼睛閃過一抹喜色:“當真?”

“今日,便讓你見識一下咱們南山部落的厲害!”劉漢拔出自己的腰刀,亦是彰顯男人氣概地道。

殺!

安倍俊九當即先發製人,拔出腰刀便衝向了劉漢。

現在周圍是大明的弓箭手,下麵的沙灘更是有著成千上萬的大明將士登陸,這已經是他最後的生存希望。

兩刀相交,硬者勝。

咣!

劉漢手上的雪楓刀來自徐世英所贈,在跟安倍俊九的日本刀相撞之時,那柄原本就殘缺的日本刀當即斷出了兩截。

受慣性的作用,半截刀尖在空中旋轉,最後落到旁邊的草叢中。

“不,不算!”

安倍俊九看到手中的斷刀,內心頓時慌得一逼。

“去死吧!”

劉漢的嘴角微微上揚,而後奮頭朝安倍俊九的腦袋劈下去。

噗!

一道鮮血高高濺起,在劉漢驚恐的臉上,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刀痕,而刀勢繼續朝下麵,竟然精準地直達尾部。

不……

安倍俊九從來沒有想到會是這種死法,眼睛帶著濃濃的不甘,而後仰頭倒了下去。

“饒命啊!我們可以歸降大明!”剩下的五個日本浪人深知自己插翅難飛,當即紛紛跪在地上懇求道。

劉漢收起帶血的刀,卻是冷冷地道:“欺軟怕硬,留你何用!”

噗!噗!噗!

旁邊的弓箭手早已經蓄勢待發,當即一支支箭矢射向了跪在地上的五個日本浪人,而這五人很快便成了刺蝟。

“咱們向周防大內城進發!”徐世英來到山坡冷冷地望向地上的六具冰冷的屍體,當即大手一揮道。

大軍步伐如一,朝著周防大內城的方向進軍。

跟大友家領地的情況不同,這裏沿途的村莊顯得十分的混亂。

剛剛被斬殺的六個浪人,竟然是昨晚從前麵村莊洗劫的惡人,而繼續向前亦是遇到了一些正在搶劫的日本浪人。

東海總督府在參治島收服牧蒙後,亦是打造了一支屬於東海總督府的騎馬隊伍。

向明是一個身材著實的蒙古血統的人,而今已經歸漢,在得知前麵有浪人洗劫村莊,亦是帶領著一支騎兵趕了過來。

一個浪人正扒光一個婦人欲行齷齪之事,但屠清箭已經在弦上,隨著輕輕一放,一支利箭離弦而出。

噗!

那個正在獰笑的浪人還不知曉什麽事,脖頸已經被利箭貫穿,而後整個身子倒向已經被他扒開衣服的婦人。

“殺!”

向明的手下早已經急不可耐,看到準備逃竄的日本浪人,當即便是拍馬追了上去。

兩條腿自然是跑不過四條腿,很快幾個人便將日本浪人的頭顱拎了回來,而後又發現一個躲在柴堆中的日本浪人。

向明沒有急於動刀,而是進行了審問。

原來對方竟然是從周防大內城出來的,如今城內早已經沒有了糧食,他們亦是由家臣淪為了浪人。

噗!

向明並沒有給這些壞事做絕的日本浪人留活路,當即一刀便解決了這種人渣。

“這裏怎麽這麽亂?”

“他們已經缺糧幾個月了!”

“本以為莊稼還沒到收成,但這種莊稼的人家亦不多啊!”

……

徐世英所率的大軍經過沿途的村莊,不僅看到村莊的房屋破敗,而且村莊邊上種的莊稼很少,讓他們亦是忍不住直搖頭。

糧食才是人類生生不息的根本,若是這個地方失去創造糧食的機能,那麽這裏便基本上是廢了。

“到了如今,我終於理解陛下為何要阻止江南商號給他們運糧了,那些人確確實實是叛國!”霍海看著這裏的混亂,反倒生起了一份敬畏之意。

阿啾!

在萬裏之外,一個身穿龍袍的年輕人突然沒緣由地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而後若有所思般扭頭望向了東邊。

隻是恐怕誰都沒有想到,而今的皇帝並不在紫禁城,亦不在北京城之中。

周防大內城,這是同樣位於平原上的一座土城。

生活在這個時代,雖然山城擁有更加良好的軍事價值,但其缺少水源的弊病亦是顯而易見。大友家和大內家都想要更好掌握九州的地盤,所以依平原建城不失為更好的做法。

鐵甲閃爍著冷光,刀槍如林,氣勢如虹。

大明的軍隊邁著整齊的步伐,神情嚴肅,目光堅定。這支軍隊如同一條巨龍,蜿蜒曲折,但又秩序井然。

在進入平原地形的時候,便已經遠遠看到了周防大內城。

在見慣了各種大型城池的大明將士眼裏,眼前的周防大內城簡直就是一個小土包,卻是連大明城的規模都遠遠不如。

正當軍隊準備跟汪直的中南軍隊一般,以重炮為攻城利器奪下這座城,卻是看到一個矮小的披甲日本將領騎著一匹矮馬而來。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而馬匹同樣不例外。

九州島產馬的地方是南九州,普遍肩高都不足一米三,而今宮崎縣盛產的馬肩高不足一米,因那裏是日向氏的地盤故而得名日向馬。

原本麵對敵方來人應該戒備,但看到對方騎著如此的小矮馬,向明亦是不由地生起幾分輕慢之心。

“當心有詐,小心提防!”陳山是一個久經沙場的老將,卻是進行命令道。

來人是家臣陶九郎,看到如臨大敵般的大明軍隊便操著漢話道:“敢問哪一位是徐總督?”

“本督已經被陛下封為征東大將軍,請稱大將軍!”徐世英身穿著鎧甲,眼睛亦是堅定地表明身份道。

陶九郎抬頭看到騎坐在高頭大馬上的徐世英,頓時感受大明王朝真是出悍將,卻是突然間急忙翻身下馬。

“你這是何意?”陳山看到突然跪在地上的陶九郎,頓時蹙起眉頭道。

陶九郎從懷中掏出絲帛,卻是突然表明來意:“我們投降,隻請大將軍莫要傷害我們及城中百姓!”

這……

陳山和霍海頓時麵麵相覷,沒想到戰事都還沒有開打,便主動向他們投降了。

“你們因何突然投降?”徐世英此次並沒有實踐斬首計劃,頓時困惑地道。

陶九郎長歎了一聲,卻是苦澀地道:“大將軍進入城中,便可知答案!”

有詐?

陳山頓時警惕起來,便是伸手扶住腰刀。

“好,本大將軍接受你們投降!”徐世英雖然仍有不解,但還是果斷接受了這一份降書。

此時的城門已經大開,這裏的負責人大內教幸親自帶著一眾人員走出城門,紛紛交出自己的武器進行投降。

陳山和霍海親自率軍入城,很快便接手了這座城的安防。

徐世英騎馬進城,但看到沿街的情況後,卻是注意到一些老人形骸如鬼,顯得奄奄一息地躺在角落處。

其實不是他們不想抵抗,而是糧食的問題遠比所有人想得要嚴重。如果沒有兵餉,他們安撫一下還能持續,但沒有糧食簡直是要人命。

此時的周防大內城內,有文人進行記載:糧盡之日,家家閉戶甘心待斃,白晝行人斷絕。遇有僻巷孤行,多被強壯者拉而殺之,分糧而啖。甚有夜間合夥入室,暗殺其人,竊肉以歸。昔城中猶有雀可羅、鼠可捕,今則鼠雀盡無,往史未見。

原本他們軍隊還有不少馬匹,但在軍糧久久無法解決之下,亦已經被士兵宰殺充饑,不然陶九郎還可以騎一匹稍高點的馬匹。

“陛下果真是雄才大略啊!”

徐世英不費一兵一卒便接手周防大內城,亦是意識到皇帝通過封鎖糧食戰的威力,當真是一個天縱奇才般的戰略部署。

“大將軍,我們抓到了此人!”

“放開我,我父親是南京戶部左侍郎侯瓚,你們都不想活了嗎?”侯昊天被劉漢帶人抓了過來,隻是這位公子哥仍舊顯得十分囂張地道。

徐世英扭頭望向這個囂張的公子哥,卻是冷冷地道:“侯公子,別說你父親侯瓚,還有你九族幾百口人,通通都要為你叛國而遭誅殺!”

“徐總督,你說本公子叛國,可有真憑實據?即便你是東海總督,亦休想給本公子潑髒水,本公子在朝廷不是沒有人,我父親更是朝廷的三品大員!”侯昊天深知這個罪名不能扛,便揚起下巴囂張地道。

徐世英看到對方死到臨頭而不自知,便望著對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本將軍所言,便是鐵證如山,侯瓚怎麽會生出你這麽一個蠢兒子?”

跟其他人的身份不同,他乃中山王之後,又是定國公世子,更是身兼征東大將軍的東海總督,這個指證便已經足夠了。

即便江南的士大夫,亦不敢說他誣蔑侯昊天,而當今天子便已經有充足的理由對侯府九族進行誅殺。

不……

侯昊天看到徐世英的死亡凝視,終於體會到一直被他欺淩之人的情緒,麵對如此權勢滔天人物的指證,哪還需要什麽人證物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