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北京城在燈火的映襯下顯得更加迷人,弘治朝讓這座城市煥發出了新的活力,成為了一個蒸蒸日上的帝都。
無論是白天還是夜晚,北京城都散發著獨特的魅力。
白天是商品琳琅滿目的熱鬧街道,夜晚是精彩紛呈的戲劇、戲曲和詩詞的娛樂場所,已經成為了華夏的一張明信片。
正當帝王已經徹底征服朝鮮太後的時候,外界已經吵作一團。
乾清門縱火案不僅僅是一個案件,直接牽動了無數人敏感的神經,甚至導致今天的國債出現了拋售潮。
越來越多的京城百姓相信,他們之所以能夠有今天這般的好日子,離不開他們那位英明神武的弘治皇帝的領導。
一旦弘治皇帝有什麽不測,那麽目前的大好局麵既然不會瞬間崩塌,亦會直接影響到大明的財政和國債信譽。
正是如此,在乾清門被縱火的消息傳出來的時候,很多百姓紛紛拋售手中的國債進行觀望,導致國債價格出現罕見的大跌。
“老天保佑,幸好皇帝平安!”
“這何尚宮亦是太過於膽大包天了吧?”
“何尚宮?你們是真蠢還是假蠢,一個女官當真敢燒皇帝寢宮嗎?”
……
京城的百姓和士子一直在關注乾清門縱火案,哪怕宋澄何時進宮、又何時離開,這一切都是一清二楚。現在得知縱火犯竟然是何尚宮,卻是紛紛將矛頭指向這個女官。
隻是事情不可能止於何尚宮,畢竟誰都曉得一個女官跟皇帝根本不可能出現核心利益衝突,所以更大的可能性是受人指使。
至於這個指使之人是誰,由於何尚宮的主子是周太皇太後,大家第一個想到的人自然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周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是陛下的親奶奶,不至於如此吧?”
“嗬嗬……陛下為了改革,這太皇太後的娘家人都已經被斬光了!”
“雖然這個事情不能亂猜,但相信你的心裏都清楚,這個事情究竟是誰幹的。”
……
民間不乏膽大之人,而今結合著已知的訊息,卻是紛紛懷疑是周太皇太後所為,甚至已經有人直接指名道姓。
如果是尋常的奶孫自然不會有這種猜測,但周太皇太後的娘家人都死在朱祐樘的手裏,所以周太皇太後有很強的作案動機。
正是如此,即便現在僅僅查到何尚宮身上,但大家都已經紛紛懷疑起周太皇太後。
“最新消息,皇帝叫停了宋澄的調查!”
“我說宋澄出來換衣服後,怎麽不進宮了!”
“如此看來,皇帝還是想要保住這份親情啊!”
“人家都將火燒到陛下的門前了,當真是便宜了那個老妖婆!”
……
這個事情不斷發酵,在得知皇帝竟然叫停宋澄深入調查後,大家知曉這其實是皇帝保全周太皇太後的做法。
刑部尚書宋澄屢破奇案,其查案能力是人盡皆知的事情,甚至有好事之人給予“大明第一神斷”的稱號。
現在案子已經查到何尚宮身上,皇帝突然間叫停宋澄對此案繼續深查,那麽明顯是為了庇護太皇太後了。
一時間,京城的輿情紛紛指向了周太皇太後,特別在皇帝叫停宋澄的調查後,更是認定縱火案由太皇太後所為。
酒樓、青樓和茶館都是輿情的發酵地點,現在他們的聲音已經趨向於一致,輿論都認定是周太皇太後所為。
次日上午,冬日已經高高升起。
紫禁城,關雎宮。
周太皇太後睡在**,整個人顯得十分安詳。
她年僅十四歲便被選妃入宮,雖然作為太上皇的妃子在景泰年間的處境比較尷尬,但母憑子貴,明英宗複辟被封為皇貴妃。
到成化朝並列兩宮皇太後,來到弘治朝更是成為唯一的太皇太後,這麽多年可謂享盡了世間的榮華富貴。
她的氣血保持得很好,緩緩地從睡夢中醒過來,朦朧的雙眼逐漸聚焦,習慣性地呼喚著:“劉英!”
往常,劉英已經候在珠簾外麵,此刻會應聲而至。
然而今天,外裏顯得異常安靜。
等待了片刻,仍不見劉英的身影,太皇太後不禁皺起了眉頭,她提高了聲音再次呼喚:“劉英!”
“啟稟太皇太後,劉英和陳謹幾個剛剛被帶走了。”正是這時,一個處於邊緣位置的宮女怯生生地走了進來低頭稟報。
在早些時候,他們這些清寧宮的老人再度被清算,像是吳慎那般被帶走便再也回不來了。
“什麽?誰敢如此膽大包天?”周太皇太後驚愕地坐起身來,不可置信地盯著那名宮女,眼眸中閃爍著怒火仿佛要將一切吞噬。
這名宮女感受到太皇太後的滔天怒火,但還是硬著頭皮匯報道:“她們是慎戒司的人!”
“這是誰的命令?”周太皇太後的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怒火,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失控和不安。
宮女小心翼翼地回答,生怕觸怒了這位尊貴的太皇太後:“慎戒司的人說劉英和陳謹參與乾清門縱火案,其他奴婢亦不知情!”
種種的跡象已經表明,皇後那邊已經不再容忍這個失勢的太皇太後胡作非為,亦或者是打算給太皇太後上一道無形的枷鎖。
雖然皇帝叫停了宋澄的調查,並沒有深入調查乾清門縱火案,但除掉太皇太後身邊的幾個心腹,太皇太後在皇宮裏麵便成為“瞎子”。
一個沒有心腹女官、太監和宮女的太皇太後,簡直就是一隻落水的鳳凰,對後宮將沒有一絲絲的威脅。
“他們夫婦簡直是造反!”周太皇太後怒吼一聲,猛地站起身來。
在後宮鬥爭多年,她如何不曉得此招的狠毒。一旦自己身邊沒有自己人,不說以後加害皇帝,哪怕自保都很難。
她的目光在宮殿內掃視了一圈,最後落在了不遠處的茶幾上,走到茶幾前隨手抓起一隻瓷杯,然後狠狠地摔在地上。
瓷杯在地麵瞬間碎裂成無數片,清脆的破碎聲回**在這座宮殿之中,仿佛是她憤怒和不滿的呐喊。
緊接著,她仍舊難解心中的怒火,又連續摔碎了幾個瓷器和裝飾物,整個房間頓時一片狼藉。
外麵的宮女們嚇得瑟瑟發抖,卻是無一人敢上前進行勸阻,隻能眼睜睜看著周太皇太後在這裏宣泄著怒火。
隻是周太皇太後越是如此摔東西,反而更加凸顯她的無能,今後後宮恐怕真的沒有太皇太後的位置了。
周太皇太後在一番宣泄後,終究是後宮爭鬥多年的老油條,卻是突然氣極反笑道:“好,很好,既然你朱祐樘如此無情,那便讓世間知曉你是如何的不孝!”
剛剛還是晴朗的豔陽天,眨眼間天色變幻,東邊湧起一團烏雲。
朝堂的鬥爭,往往是無形的。
小時雍坊,賈府。
咳咳……
賈俊終究還是老了,已經年近七旬,正躺在**咳嗽不止,那雙眼睛充滿著迷離。
他是地地道道的北直隸人士,雖然家族不顯,但亦算是書香門第。年輕時中得舉人,奈何會試競爭過於激烈,所以年滿三十便以舉人功名入仕。
即便他的起步很低,但憑著他出色的才能,特別是在建築方麵過硬的管理能力,現在已經入閣拜相。
正是如此,他不僅是有明以來第一位舉人尚書,更是第一位舉人閣老,如今成為全天下舉人官的楷模。
“老爺,你不得緊吧!”妾室在病床前親自伺候,顯得十分擔憂地道。
呸!
賈俊咳出一口濃痰,然後吐在痰盂上,對自己妾室擺了擺手,整個人頓時鬆了不少。
若不是國子監旗下的醫學院培養出幾個天才,特別李言聞簡直是華佗在世在鬼門關拉了他一把,不然他早已經下了黃泉。
“爹!”賈雄從外麵進來,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賈俊在妾室的幫助下,躺回床頭悠悠地睜開眼睛道:“外麵怎麽這麽吵,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啟稟父親大人,宮裏來人了!”賈雄看著自己父親的病體,卻是隻好老實地道。
賈俊的眼睛微亮,當即抬手便要下床道:“快讓人給為父穿衣,可不能讓陛下久等!”
自從入閣拜相後,他亦是希望如同萬安那般,將自己的殘軀獻於皇帝,哪怕活到八十都要勤勤懇懇為皇帝效力。
隻是此次的風寒來得迅猛,一下子讓他病倒,故而不得不告病在家休息。
好在現在帝國離開誰都能照顧運轉,工部更是人才輩出,所以自己所負責的幾項工程並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
不過現在聽到宮裏來人,他的心裏還是一緊,擔心所負責監督的幾個大工程出了紕漏。
“爹,您的身子要緊,這是太皇太後的懿旨!陛下剛讓禦醫給您看病,又曆來體恤咱們臣子,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召您入宮!”賈雄急忙上前按住自己老爹,顯得苦口婆心地道。
雖然他比自家老爹還不濟,連個舉人功名都考不了,但他得到父蔭入仕,現在在國子監下麵的工程院擔任副院長。
不說父親給予他官職,更是讓他能夠有機會施展才能,如今父親關係整個賈家的興衰,自然不希望父親抱病入宮。
若是皇帝召見自然不敢阻止,但太皇太後的懿旨完全可以拒絕,何況他父親現在確實是抱病在床。
“太皇太後?”賈俊先是微微一愣,旋即像是想明白了般。
“爹,太皇太後不僅給咱們家下了懿旨,給尹閣老和王軍機等重臣都派了人,但他們都是以身材有恙為由拒絕了!太皇太後必定是想要給皇帝或皇後扣上不孝的帽子,要麽是傳達其他對陛下不利的話語,咱們家可不能淌這趟渾水。”賈雄的消息靈通,亦是認真地勸阻道。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乾清門被燒後,整個北京城都關注著皇宮的動向。
雖然在查到何尚宮身上後,皇帝果斷出麵阻止宋澄繼續深查,打算以何尚宮為縱火元凶進行結案。
隻是周太皇太後是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現在突然傳懿旨召重臣進宮,自然不可能是為了國事,必定是要給皇帝扣上不孝的名聲。
現在誰敢進宮麵對太皇太後,那麽便是整個朝堂的敵人,哪怕他爹都頂不住這股來自護皇堂的壓力。
正是如此,不說自己父親已經病了,哪怕沒有病都不能進宮麵見太皇太後。
“老爺,雄兒說得對,您的身體要緊!”旁邊的妾室亦是出言勸道。
賈俊不由得輕歎一聲,亦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雖然他在病床中,但亦是知曉這個事情的始末。且不說事情的過錯方明顯是太皇太後,現在皇帝開創千年之未有局勢,他們這些臣子自然要擁護皇帝。
周太皇太後根本不懂得治國大道,亦無權插手大明的政務,此次召他們重臣入宮擺明是要搞事情。
正是這時,一個太監強闖進來,顯得陰陽怪氣地道:“賈閣老,雜家現在連見上一麵都這般困難了嗎?”
兩個仆人看到攔不住人,正想要向賈雄道歉,賈俊顯得十分不滿地將人打發離開。
“賈閣老,太皇太後讓雜家給你捎一句話!若非當年她親自打招呼,你能有今日的成就?現今隻是見上一麵,你如此推諉,當真要做一個忘恩負義之人?”陳公公顯得有備而來,對病**的賈俊直接數落道。
咦?
賈雄不由得扭頭望向父親,心裏隱隱有了答案。
原本他亦是疑惑自家父親因何能以舉人官爬得這麽快,雖然自己父親在工程方麵確實有超乎常人的才能,但官場從來都不是以能力論英雄。
現在聽著這位陳公公的話,一切似乎都明朗起來,敢情自己父親當年還走了周太皇太後的路子,所以才有機會破格提拔。
賈俊發出一陣激烈的咳嗽,像是做了莫大的決定道:“罷了!既然太皇太後非要召見,作為臣子豈有不應召之理,替為夫寬衣!”
“嗬嗬……賈閣老必為一代名臣,為史書所稱頌!”陳公公看到賈俊同意應召,亦是進行褒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