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我二兄長確實是受驚過度,加上饑餓體虛,才會導致忽然暈厥。隻需紮兩針,就能醒來。隻是我的醫術不及兄長和父親,不敢輕易下針……”

慕清塵切了慕顧遠的脈,瞥了眼一動不動的他,才慢吞吞地和裴鬱稟告。

“其實兄長受的驚嚇不嚴重,隻這樣躺一會兒,也能自己醒來的。”

她說著,抬眸打量了下姿態慵懶,倚在床欄的裴鬱,淡淡道,

“再者,王爺毒發已經過去,眼下恢複正常,想必也不是那麽急著見兄長了。等這一會兒,應是來得及的。”

她話音落下,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慕顧遠,那長而卷翹的睫毛,有一絲絲細微的抖動。

裴鬱不鹹不淡地看了她一眼,冷哼:

“若非今早安排是本王突然為之,都要以為你們兄妹二人是一早商量好的了。”

剛被無視的田四,跪在下首小聲哼哼:

“人家就是想商量,王爺也不讓啊,都不讓人家親兄妹說話了都……”

看來身為習武之人的裴鬱和田四,都沒留意到。

慕清塵暗暗鬆了口氣,唇畔揚起一抹帶著暖意的弧度,眨巴著明晃晃的大眼睛,看起來好像真的是懵懂無知的少女:

“王爺說笑了,這又沒提前通知,我和兄長哪兒能知道王爺突然懷疑我們兩人的身份問題,想引我們一同來驗證?兄長也不可能知道王爺突然毒性發作,要大夫來解毒啊!”

說完,她垂眸,鴉羽般濃密的睫毛,擋住了從窗棱投射下的朝陽照在她眼底的光芒。

她夾著嗓子,聲音聽起來柔弱無助:

“再說了,我和兄長若當真身份有問題,可就是欺君之罪。不僅慕家要抄家滅族,我和兄長身為罪魁禍首,更是死都不能痛痛快快的死,要千刀萬剮呢……”

她說到“千刀萬剮”時,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慕顧遠,身子隱隱抽搐了一下。

裴鬱和田四都是習武之人,直覺敏銳。

即使沒聽著動靜,餘光裏都沒慕顧遠的身形,卻仍然下意識向那處望去。

慕清塵心頭猛地一跳,加快了語速,揚聲道:

“逸王殿下,您是聰明人!慕家人都是膽小鬼,這您應是看在眼裏的。以我們的膽子,怎麽可能冒險做那種事?!這樣做,又能有什麽好處?”

她說完,自己都覺得這番話吸引注意力的痕跡有些刻意和明顯。

好在,值得慶幸的是,裴鬱和田四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裴鬱聽到她的話,竟然垂眸沉思起來。

讓慕清塵和慕顧遠互換身份行走在朝堂上,混跡於王公貴族之間……

對於不明內情的人來說,這確實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

不僅要頂著欺君之罪的危險,也沒有任何明顯的好處……

正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大風險往往意味著大回報。所以裴鬱不相信,這世上會有人做吃力不討好的事。

於是,他再看向慕家兄妹倆的視線,就變得複雜許多了……

慕清塵看到他的目光變化,暗暗鬆了口氣,唇角下意識勾起些許弧度:

“我常年久居深閨,見識能力皆不如兄長。若想在我們二人身份上做文章,確實是沒半點好處的事。王爺若能放下猜疑,將來有什麽事要用到我,隻需讓兄長代為傳信就行。清塵定,萬死不辭。”

她說完,又低頭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慕顧遠,繼續笑著和裴鬱說:

“至於二兄長,他為王爺解毒多日,卻仍舊沒找出什麽有效的法子,說明此毒確實棘手。王爺今次發病,叫他來,他大抵也隻能抑製毒發而已。徹底解毒,怕是不能夠的。這些都是我基於對二兄長的了解所做的猜測,王爺的具體病情,還是要等我二兄長醒來看過後,再做定奪的。”

裴鬱姿態慵懶地倚在那兒,換了個姿勢後,雙腿交疊,眼眸微眯:

“他還有多長時間,才能醒來?”

“嗯……以我方才診脈的情況來看,大概還要一炷香左右吧。”慕清塵臉不紅心不跳地說。

同時,地上的慕顧遠睫毛顫抖了兩下。

……

一炷香後,他的睫毛猛抖了兩下後,眼皮緩緩掀起,整個人捂著腦袋幽幽轉醒,從地上坐起身子。

明亮的眼眸中,滿是迷茫:

“我這是在哪兒?我怎麽了?”

在哪兒……

慕清塵在旁邊,咬著牙才擠出笑容,急忙上前,親切地拉住他的袖子說:

“二兄長你忘了嗎?這是逸王殿下的寢居啊!您來過無數次的!難道剛才和田四一起坐馬車,暈倒前磕到腦袋了不成?”

她說著話,手隔著袖子的布料,狠掐了慕顧遠一下。

“啊!”

慕顧遠慘叫。

懶得看這邊的裴鬱,難得往這裏看了一眼。

他在世人眼中,是嗜殺如命、喜怒無常、嬌縱跋扈的逸王殿下,外界關於裴鬱凶狠歹毒的謠言,已不知傳了多少輪。

眼下從沒見識過、從未被這位逸王殿下注視過的慕顧遠,在他看過來的那瞬間,就全身肌肉僵硬繃緊,呼吸急促、瞳孔縮小。

若不是有慕清塵在旁邊扶著,恐怕都要當場嚇尿了。

慕清塵看他這樣子,就曉得這家夥怕是不成事,隻能在心裏歎了口氣,臉上裝出緊張焦急的樣子去查看他手捂著的位置,大叫:

“啊!兄長果真是磕到頭了吧?這會兒可覺得頭暈惡心?”

“嗤……”

裴鬱在屏風後,看著慕清塵那有些刻意的呼喊聲,冷冷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