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以他的性情能力,確實很難對我造成威脅啊。”

慕清塵才說過慕顧遠與他的老父親很像。

慕老大人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到了這句話。

這話,如同一個耳光,重重扇到了他臉上。

饒是他對慕清塵再重視,也不能容忍她當眾下自己麵子。

“孽畜!你在胡說什麽!”他狠狠將手裏筷子拍到桌子上,“在外麵不過得了兩分顏色,就敢在家裏撒潑了?!”

慕老大人到底是文化人,自然不會像大夫人似的原地撒潑。

他生氣了,也不過是罵兩句。

所以慕清塵慢條斯理重新放下碗筷,拿起帕子輕點了兩下嘴角,才正經抬眸打量起坐在自己對麵的慕氏夫婦。

她明亮的眼眸中,滿是凜冽寒意。

“兩分顏色?”她勾唇,“父親在官場拚搏至今,可有半分顏色啊?女兒本以為父親怎麽說也是個讀書人,怎的也如此不講究?得不到就說不好……這與街邊的流氓無賴,有何區別?”

“啪!”

慕老大人怒不可遏,氣得大腦一片空白,直接將手中的碗筷甩到了地上。

白玉瓷碗,刹那間四分五裂。

屋裏伺候飯菜的五個婢女,嚇得瞬間跪在地上。

慕清塵隻淡淡掃了那隻碗一眼,視線就重新落到慕老大人身上。

如今她的謀算還不完全,尚不能對慕家動手。

不過,至少慕家人已經不能拿她如何了。

給他們製造點麻煩幫真正的慕清塵出出氣,也是好的。

“嗬……父親是被女兒說中了痛處,無法反駁,這才無能狂怒的嗎?”

慕清塵冷哼,端坐在凳子上,仰視著站起來的慕老大人。

眼下明明是慕老大人高、她低,可不知為何,在場所有人都覺得,慕清塵才是那個身居高位、聛睨一切的上位者。

“誰給你的膽子,敢對我這樣說話?!”

慕老大人被她懟得火氣上頭,一張老臉通紅。

對比之下,慕清塵仍然雲淡風輕,聽到他的問題後甚至還詫異地張了張嘴:

“怎麽,父親無能狂怒也被女兒說中,找不出法子反駁,所以隻能拿身份壓人了嗎?

……您好歹也是曾經中舉的人,即使是名次不高,也是個讀書人。與人吵架,講經論史時,莫非都隻能以年齡壓人不成嗎?您沒有別的可以依仗了嗎?

您這些年讀的書,都去哪兒了?”

說完,她自己先笑了會兒。

慕顧遠作為慕博濤的兒子,學問腦子沒繼承到,自私涼薄愚蠢倒是繼承了個十成十。

這對父子,某種程度上來看,幾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父親有教育我的功夫,不如還是先精研精研自己的醫術吧?為官幾十載,到現在這個年紀了,還是個不上不下的小官。這般無用的本事,父親不擔心,還有空在家裏作威作福?”

這下,不止是下人們,就連慕大夫人都嚇了一跳。

慕清塵是什麽樣的性子,慕家沒人不知道的。

在過去的十幾年裏,她懦弱無能、膽小自卑,這些慕大夫人都看在眼裏。

所以在此之前,不論慕清塵多麽囂張,她也不曾真正將這個庶女放在眼裏、當成對手過。

她一直以為,慕清塵便是再鬧騰,也翻不出他們夫婦的五指山。

可現在……她竟然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當麵叱罵自己的親生父親?!

瘋了!

她簡直是瘋了!

同時,因大損顏麵而被氣瘋了的慕老大人,想都沒想就大跨步上前去,要下手打慕清塵。

可……

“嘶!”

清晰的抽氣聲響起。

在場之人,也唯有慕夫人敢看情況。

她看到高舉著手臂的慕老大人,輕鬆就被慕清塵鉗製住了!

隻見慕清塵一手抓住慕老大人要打人的手,不知怎麽轉了兩轉,就將慕老大人的胳膊整整擰過一圈,逼得慕老大人不得不如同囚犯般被她抓在手裏。

他蒼老的、滿是褶子的臉,還被慕清塵空閑的手,狠狠按在了飯桌上。

隻差一點,他就要一頭埋進那盤竹筍炒肉上了。

“父親,女兒如今好歹也是兵部的人,拳腳上多少還是懂點的。您在我麵前動手,可有些關羽門前耍大刀的意思了。”

慕清塵居高臨下冷睨他,毫不掩飾自己對他的嘲諷。

說完,又使勁兒擰了下慕老大人被反製的手腕,輕鬆得像是在擰麻花。

饒是慕老大人再看重自己的麵子以及身為一家之主的尊嚴,也在這樣的擰動下不住哀嚎。

他呼痛的聲音,嚇得下人們都死死趴在地上不敢抬頭。

就連膽子大的慕夫人,都恨不得馬上奪門而逃。

她知道自己夫君心眼小還記仇,眼下丟了這麽大的人,還被她們看到了,來日還不曉得要怎麽報複呢……

偏偏,慕清塵總不肯讓她如願。

“大夫人,這是要去哪兒啊?”

慕清塵巧笑嫣然,看著慕夫人已經轉過一半的身子,故作驚詫,

“父親還在受罪呢,大夫人就已經想著逃跑了嗎?啊……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原來是真的啊!”

臉被按在桌上的慕老大人聞言,也忍不住艱難地抬了抬頭。

此情此景,慕夫人怎麽敢再逃跑?!

她全身僵硬地轉過身,怒視慕清塵,布滿皺紋的眼睛瞪了又瞪。

最後,隻憋出一句:

“你胡說!”

“哦,是麽。”慕清塵皮笑肉不笑。

她手下不動聲色地繼續用力擰動慕老大人那宛如老樹枝的胳膊,聽到他又兩聲慘叫後,心情大好。

抬頭看慕夫人時,目光裏都摻雜了少許溫柔:

“沒想到大夫人對父親,竟然如此情深義重,看來是我會錯意了。方才以為您轉身轉得那麽快,是要毫不猶豫地拋下父親自己跑呢~”

說完,她才低頭看了看那宛如死豬般被自己鉗製住的慕老大人,恍然大悟般鬆手,驚呼:

“啊!父親身子可好?!

我本意是想幫您鬆鬆筋骨的,這些都是逸王殿下教的放鬆法門,每日來一個時辰,能消除一天疲勞呢!

隻是不想女兒第一次下手,又對父親太過愛重關心,是以手下重了……父親可覺得有哪裏不適?女兒醫術比父親好些,幫父親瞧病,定能讓您三日內藥到病除!”

說完,她還眨了眨自己無辜的大眼睛。

那雙眼中閃爍著的明亮色澤,讓慕老大人和慕夫人同時黑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