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久居廟堂,應是曉得朝堂形勢的。女兒也在此問一句,若兄長來,能否同時得皇上與逸王的歡心?”

慕清塵話止於此,不再多言。

上一次是威逼,這一次是利誘,老東西定會上套的。

慕大人細想那些話後,眼底深深的忌憚與疑慮,消散於無形。

旁邊的慕夫人,眼看著自己夫君有明顯意動,頓時慌了。

她再顧不上計較這會兒慕清塵是不是出了風頭,拉著慕老爺的手,緊張到顫抖:

“夫君,遠兒可是家裏唯一爭氣的孩兒啊!

若讓這小賤人去給家裏爭臉麵,遠兒這輩子難不成都要被關在家裏?!

他一身才華無處施展,這如何使得啊?!”

慕清塵理了理自己袖袍上的褶子,頭都沒抬地解釋:

“兄長,自是留在家中扮做我的模樣。

難得我們兄妹二人,縱不是一個娘生的,卻長得如此相像。

兄長借我一張臉,我助兄長功成名就,這可是上天注定的緣分啊!

怎麽,大夫人竟然不樂意嗎?”

“功成個屁!”

慕夫人這個曾響當當的豪門淑女,破天荒地爆了粗口。

慕清塵瞪大了眼,險些以為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慕大人也好像不認識她似的,詫異異常。

“你也知道,你和我家遠兒,不是一個娘生的啊!”

慕夫人大抵瞧著失態這事遮掩不了,幹脆破罐子破摔,先將自己兒子的事理論清楚,

“你親娘不過是個從青樓買回來的賤妾,你這樣的賤種,怎麽配和我的遠兒相提並論?何況……”

慕夫人看向慕老爺,眼中含了滿滿殷切:

“何況,老爺,她在家中向來不受重視。老爺焉能相信,她得勢後,會盡心盡力幫著家裏?”

不受重視?

慕清塵垂眸,唇角勾起嘲弄的笑。

她清楚記得,自己借慕清塵的軀殼活過來時,曾看到這具屍體旁的地上,有用血寫到幾個大字:

【願以此命,換慕家,天道輪回,報應不爽】

僅僅不受重視,可無法坑害一條鮮活的人命。

即使後來得了入宮的機會,在住處自己為自己好好療傷治病過。可身上那些難以抹去的傷痕,仍在隱隱作痛。

這世上,除了她,恐怕再沒人能懂真慕清塵垂死時的恐懼與不甘了。

沉默了一下後,她開口:

“以前那些事終究過去了,何況我無論如何都是慕家血脈。

嗬……難不成,夫人以為我會為了過去的那些小事,就心懷不軌肆意報複,甚至不惜玉石俱焚,也要將整個慕家覆滅不成?”

這次,慕夫人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慕大人打斷了。

慕清塵的話,正正說到了他心坎上。

確實,怎麽都是親生的孩子,又不是別人生出來,從外麵抱養的。

慕家與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她好歹是慕老爺看著長大的,自幼懦弱。

就算是為了男人硬氣幾天,也斷斷不會有那個膽子,和慕家玉石俱焚的。

不過,手裏留些把柄,也是好的……

慕老爺看了眼怒到極點的發妻,撚須緩緩道:

“你替你兄長做事,為父倒也不反對。

隻是你年紀小,遇著宮裏那閹人的事,難免衝動易怒。

依為父看,你此後隻需繼續用心做事就行。

那閹人,由為父替你照看。我們終究是一家人,父親也是盼著你越來越好的。

那閹人,父親定照顧得好好的,絕不需要你費半點心思去防備有人害他。”

說完,他看了眼慕清塵傻傻站在原地的模樣,含笑走上前,親切地拍了拍慕清塵的肩膀,語氣和藹可親:

“放心,父親終究是父親,無論如何都不會害你的。”

“那可……麻煩父親了。”

慕清塵站起身來,皮笑肉不笑,推開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再看向慕夫人時,眼底沉寂的潭水,已翻湧出清晰的高傲。

“如此,之後的事,可就要麻煩夫人了。”她笑,“不僅要看好家裏的下人,更要好兄長們。他們若是亂來,即便露出一點端倪來,倒黴的都是整個慕家。”

“你這個小賤人,還真當可以騎在我頭上了不成?!”

慕夫人氣得那張撲滿粉的臉,整個漲成了通紅色。

慕清塵聳聳肩,看了一眼在旁邊裝聾作啞的慕大人,直言:

“夫人有罵我的功夫,不若先去安排我的住處吧。

我在外那麽辛苦,可都是為了給兄長掙功名啊!

兄長日日在家躺著,卻能名利雙收,怎麽也該對我這個妹妹好些了吧?”

“你……”

慕夫人的臉色被氣的白了又黑、黑了又青,宛如調色盤,無比熱鬧。

慕大人眼看著她們又要吵起來,急忙開口,從中調和:

“夫人,清塵不過是想要個像樣住處罷了。

眼下她年歲也大了,是該有個正經地方住。你身為當家主母,也該好好安排,方是為婦之道。”

他都將婦道搬出來了,慕夫人終究不好再說什麽,隻能冷著臉咬著牙,去安排好吃好喝招待慕清塵了。

這次回家,慕清塵大獲全勝。

當她穿著嶄新的男裝,躺在寬闊舒適的大**,打量著古董字畫擺設雅致的房間時,心中很是費解。

慕大人不論官居幾品,終究還是在太醫院擺弄藥材的大夫。

於爭權奪利一事上,終究力有不逮。

他們夫婦弱成這樣,隨便一點威逼利誘便能拿下,可真正的慕清塵,卻被這樣的人磋磨了那麽多年,直到離世……

“小……二少爺。”

門外,突然傳來一個怯懦的聲音。

慕清塵從**站起身側目看去,才發現是個還未長開的孩子,打扮成了小斯模樣。

“老爺說二少爺以後再宮中行走,身邊不能少了服侍的人,便吩咐小的來照顧二少爺。”

小孩怯生生開口,音色是未到變聲期的稚嫩。

慕清塵深深看了那孩子一眼,沒有說話。

說得好聽,這是父親關心女兒。

說得難聽,隻怕就是派了個細作來監視自己。

不過……

“好,你留下叭。”

慕清塵明豔的紅唇勾起,

“先說說,你會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