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外麵,照顧好……皇後娘娘。”

梧桐在聽完慕清塵的全部計劃後,終是對她這個神秘的盟友放鬆了些警惕。

慕清塵看著他傷痕累累的身子,輕輕歎了口氣:

“對於如今的皇後娘娘來說,你平安,才是最要緊的。”

“你行事時,不必顧及我。”

梧桐想也不想,便否定了她的話,

“一切,以皇後娘娘為先。”

慕清塵的計劃,是要以梧桐鬆口為開端,逼皇帝重查下毒之事。

這次,貴妃休想再將任何無辜之人牽扯進來。

她也必要讓真相,這些年來所有的真相,大白於天下!

之後她又與梧桐迅速商定了許多細節,這才離開。

然而在出去的路上,她驀然聽到某處牢房中,傳來了一道低沉沙啞、夾雜著令人膽寒的殺意的男聲:

“若再不說實話,便割了肉,丟去蛇窩裏養蠱。”

那個瞬間,慕清塵如遭雷擊。

偏跟在她身邊的小吏毫無察覺,聽著那聲音,還很是殷勤地湊上前去,巴巴地說:

“逸王殿下千金貴體,性情溫良,這人是犯了什麽滔天大罪,竟勞得王爺親自來這汙穢之地審訊?”

慕清塵站在不遠處,聽著小吏的奉承話,險些笑出聲來。

滿朝文武,誰不知道這個以“逸”字為封的閑散王爺——裴鬱,才是整個皇室最為心黑手狠之人?

莫說來天牢審犯人了,就是讓他親自將人活生生肢解,他隻怕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慕清塵當皇後的那些年,與這位逸王,稱得上是“相見恨晚”。

她恨自己沒早點出生,才能在對方羽翼未豐之前了結他。

裴鬱的想法,想來和她是大差不差的。

因為這位逸王,是先太上皇最最寵愛的瑤妃之子。

也就是說,此人,是裴靖嘉的叔父。

慕清塵出生得晚,對當年的事了解不多。

隻聽說先太上皇對瑤妃的寵愛十分瘋狂,甚至想過為她遣散後宮。多虧有直臣撞柱死諫,才絕了先太上皇的心思。

後來瑤妃生下裴鬱,不僅長得俊美異常,也是所有皇子中,最聰慧靈秀的。先太上皇曾多次不顧朝臣反對,要立他為太子。

可不知這其中有什麽波折,最後先太上皇竟立了先皇為太子,並早早將裴鬱分封出京,徹底斷了他成為儲君的可能。

然而,先太上皇他老人家做完這一切後,竟還反手將大量兵權與政權交到了裴鬱手中,甚至給他攝政監國之權!

於是,逸王便成了先皇乃至裴靖嘉頭上,怎麽都揮之不去的陰影。

以前慕清塵每每說起他來,都會恨得咬牙切齒。幫裴靖嘉對付他時,也從未手下留情。

現在思及此,卻唯有唏噓。

“……逸王殿下若是有事,盡管叫小的就行!小的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把您的吩咐辦成!”

那邊,小吏還在賣力討好。

慕清塵也收回思緒,低垂眼瞼,藏住全部心思後,上前行禮問安並解釋:

“微臣奉皇上之命,來此審問給貴妃下毒的重犯。攪擾了逸王殿下的雅興,請殿下降罪。”

本就是尋常的客套話,慕清塵說時有多漫不經心,在感受到那道紮人的目光時,就有多心驚。

因為她發現,裴鬱那極具威懾力的視線,停留在她身上已足足一刻,都未移開。

有陣陰冷潮濕的寒風吹過,帶來濃鬱的血腥味與腐臭味。

好似刹那間,就連哀嚎的犯人,都被這個駭人的男人,嚇得徹底噤聲。

慕清塵記得原主是不受寵的庶女,該是從未出門見過外人的。

那這個心思不定的逸王,盯著慕清塵,究竟在看什麽?!

“嗬……打擾本王,確實該死。”

良久,就在慕清塵都要懷疑他看出點自己身份的時候,男人終是悠哉哉開口了。

“你,抬起頭來。”

這家夥話裏意思是生氣的,可語氣聽起來卻好像心情不錯。

慕清塵隻曉得他於朝政上的手段,實際從未與此人有過任何接觸。

這會兒摸不準他心思,也隻能先按捺住全部情緒,麵無表情抬起頭來,與他平視。

刹那,她呼吸一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

這世上,當真有男人,可以妖豔至此,還仍具男人的俊美嗎?

長眉入鬢,星目冷凝。銀冠束發,貴氣逼人。薄唇勾起的弧度似笑非笑,眼底隱藏的深潭不可窺底。

尤其是左眼眼下一枚細小的紅痣,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妖冶勾人,卻又高不可攀。

聽聞,他長得極像瑤妃。

這一刻,慕清塵徹底明白先太上皇了。

若她是男人,身邊有這麽個勾魂奪魄的美人,又生了個天人之姿的兒子,她隻怕也是要徹底昏聵,將這對母子寵上天的。

裴鬱看到眼前這小太醫一副癡了的模樣,眼底難得浮現些許清晰的笑意。

他挑眉,甩了甩手中沾滿血跡的長鞭:

“瞧著畏畏縮縮,倒是個模樣周正的。少有人能入本王的眼,既如此,本王就大發慈悲,饒了你。”

慕清塵:“……”

她沒想到,在爭權奪利上向來心黑手很的逸王,生活裏如此混不吝。

曾與她鬥得兩敗俱傷的高手,就是這種貨色?

慕清塵不甘,慕清塵疑惑,慕清塵不得不跪下,朝這混子磕頭謝恩。

獄中小吏瞧見皇上親派的人,都不得不給逸王磕頭,看向他的目光一時都冒出來幽幽綠光。

“逸王殿下好風采,不愧是我裴國最顯赫的王爺!”

小吏激動跪舔,還獻寶似的從懷中掏出一把銀針,殷勤地說,

“殿下,這是小的們前些時日發現的手段。銀針細小,可刺入犯人筋脈穴位乃至毛孔,卻不留下半點痕跡。但犯人要時時刻刻,行走坐臥,呼吸眨眼,都要忍受萬針穿身之痛。

近來有不少骨頭硬的,都是折在這上頭了。

隻是法子好用,卻要掌握好力度,否則隻怕會鬧出人命。不知此人犯了何罪,小的們該下多重的手合適?”

裴鬱似妖的臉龐,展露出些許勾人的笑容。

他看向那小吏,淡淡開口:

“此人,與皇後,有不小的關係。你若能撬開他的嘴,本王重重有賞。”

慕清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