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娘娘?”

沒等慕清塵解釋什麽,田四就驚詫地大叫起來。

他大概對自己嗓門音量,確實沒什麽數。

他吼完後,又有不少視線悄悄飄向這邊。

好在慕清塵已經習以為常了,她又淡定地拍了拍田四的肩膀,用目光示意他閉嘴。

然後,緩緩解釋:

“張圍狀師年輕時,因性格耿直正義凜然,曾得罪過不少有權有勢的人。後來,是皇後娘娘家出麵保的他,才讓他順利活到現在這個年紀。所以仔細算起來的話,張圍狀師算是皇後娘娘的人。”

“什麽?!”

田四又沒忍住,大聲驚呼。

這次沒等慕清塵嫌棄他,裴鬱就悄然踏出臥房的門檻,麵無表情地說:

“田四,滾到門口。”

“是!”

田四中氣十足地應聲後,殷勤的、小跑著滾到了裴鬱臥房門口守著。

筆直標準地站好後,還小小的、飽含期待地偷看了裴鬱一下。

那眼神兒,好像在說:王爺,我聽不聽話?動作快不快?

對此,裴鬱選擇無視。

他鳳眸微轉,視線落在了慕清塵身上。

“你就是慕清塵?”他挑眉。

看那模樣,好像審貪瀆案那日,真的不曾在大堂上瞧見她和小公主偷看似的。

慕清塵腹誹著,也不好當眾拆穿他,隻順著話說:

“是,王爺好眼力。”

裴鬱又詭異地定定看了她一會兒後,突然轉而問旁邊的張圍狀師:

“本王很好奇,慕二姑娘究竟說了什麽,才說動了閣下為趙家錢家辯護?”

張圍狀師站在院子裏,微風拂動他垂至下頜的白須。

他年紀這麽大了,見識過各式各樣的權力鬥爭,自然曉得逸王殿下問的不僅僅是說了什麽。

他不信剛才院子裏那麽大聲的討論,逸王在臥房中會聽不見。

如今明知故問,問的定不止是表麵上的這點。

他撚須,不著痕跡地看了下慕清塵,留意到她的神情後,才嗬嗬一笑,朗聲道:

“慕二姑娘就在此處,王爺何必問老朽?直接問二姑娘,豈不是更快?”

裴鬱的視線,不得不再次轉到慕清塵身上。

那幽深複雜的視線裏,夾雜著太多的審視、思考和打量。

許久後,他才不鹹不淡地開口:

“那……請慕二姑娘解釋一下,你與皇後殷卿芷的關係,如何?”

慕清塵眸光一閃,曉得他更多的是在試探,試探她和“慕顧遠”究竟是不是一個人。

她做慕顧遠時,確實和裴鬱接觸得多。

旁人糊弄得住,這位起疑,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所以慕清塵微微一笑,不動聲色地低垂下頜,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柔嫻靜:

“兄長入獄後,我曾去探望。那次見麵時,兄長就叮囑過我,讓我去找張狀師幫忙,說動張狀師的那些話,也都是兄長教我的。王爺與其問我,不如將兄長召來親自問問,能知道得更清楚呢。”

於是,一個一個踢皮球,這問題就踢到了不在現場的慕顧遠身上。

裴鬱望著她,又是半晌沒有說話。

他身居高位多年,通身自然便有一派氣場在。

隻目不轉睛盯著一個人看,便能輕易讓那人渾身冒冷汗,瑟縮恐懼。

但……

這個與慕顧遠有張一模一樣臉的慕清塵,竟然和慕顧遠一樣,半點都無懼色。

雖說姿態上做足了伏低做小樣子,實則眼裏對他連半點敬畏都沒有。

嗬嗬,身為同父異母的兄妹,嫡庶有別,模樣便罷,連心性都能一模一樣的嗎?

而且,她的聲音,似乎在哪裏聽到過……

裴鬱猛然皺眉,不動聲色地說:

“將你剛才的話,再重複一遍。”

慕清塵交疊放在身前的手猝然緊握,心中暗自思忖自己的話裏究竟有沒有破綻。

同時,慢慢張口,半點沒有遲疑地重複:

“兄長入獄後,我曾去探望。那次見麵時,兄長就叮囑過我,讓我去找……”

“夠了。”

裴鬱打斷她的話,眉頭緊擰成川字。

眼下那一顆痣,妖冶如血。

“將軍府孩子滿月辦席麵的那日,你在何處?”他沉聲問。

轟!

慕清塵腦內地震。

她猜測了各種可能,甚至開始摳字眼,思考自己哪個字露出了破綻。

萬萬沒想到,這家夥惦記的是將軍府那件事兒!

若非這家夥提起,她都快忘了將軍府的事了!

“怎麽?”裴鬱紅唇勾起,模樣比女人都要妖豔得多,“這問題很難嗎?慕二姑娘回答不出?”

慕清塵聽到聲音,下意識看過去,正正看到有一束朝陽從裴鬱頭頂落下。

寒風蕭瑟的清晨裏,白到發光的雪地裏,他穿了件寶石紅二色金織錦蟒袍,腰間係著暗夜藍龍鳳紋帶。

身形高挑筆挺,在金色的朝陽裏,周身好像縈繞著一圈刺目的光華。

尤其是那張比女子還妖豔的臉頰上,一顆細小的痣,讓他更多了幾分不屬於男子該有的嫵媚。

慕清塵被他的美貌晃了眼,呆滯了足足三個呼吸,才忙不迭開口:

“將軍府滿月宴那日,我在家中繡花。母親、父親與二兄長皆可作證。不知王爺有此一問,是為何?”

裴鬱鳳眸微眯,實現充滿壓迫感:

“當真?”

“當真。”

慕清塵回答時,眼睛都沒眨一下。

裴鬱見狀,嗤笑:

“希望如此吧……若他日讓本王查到慕二姑娘在撒謊,可別怪本王不憐香惜玉。”

可是就算讓他查到了,又能怎麽樣?慕清塵不懂。

是將她騙人的罪行昭告天下?

還是告訴所有人,她堂堂慕家二小姐,教逸王殿下自瀆?

亦或是找人偷偷將她打一頓?

……這事裴鬱做不出。

所以怎麽看,對待這事,裴鬱都隻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於是慕清塵稍稍歪頭,裝聽不懂,但沒再順著他的話往下說。

這個話題,就此打住。

隻是裴鬱那充滿懷疑的目光,仍會時不時落在她身上。

接下來聊天的重點,也是這次裴鬱傳召慕清塵來的主要目的,是這次審結的貪瀆案。

或者說,是貪瀆案中,出現在張圍狀師口中的“皇後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