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陰沉了許久的天空飄下了幾片零星的雪花,這雪看上去摳摳搜搜的,有點想下還不敢下的意思,跟臨川那勇猛的雪勢一點也不一樣。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轉眼之間,停了。
江勤打開窗戶看了看,心說什麽情況?我手都伸出去了,你就給我看這個?
不過滬上怎麽說也算是南方,這麽點雪也算正常了。
正在此時,孫誌帶著一大幫地推員工回到了分站的辦公樓,一進門就摘了工牌,貼到了室內的電暖器上。
他們發現北方比南方冷雖然是個常識,但是北方人是真的沒有南方人抗凍。
“老板,我們回來了。”
“怎麽樣了?”
“和您先前預料的差不多,拉手和糯米一點動靜都沒有,先前有傳聞說要搞活動,現在也不搞了。”
江勤忍不住咂咂嘴:“都頂到大腿根了,這麽硬還不反抗,看來滬上這邊的資金確實不多了。”
江老板的比喻生動形象,雖然帶點顏色,但卻一語道破了當前的局勢,屬實是話糙理不糙。
他本來是想看拉手和糯米反抗一下,也好叫自己更興奮一點,結果……
算了,不反抗就不反抗吧,有經驗的都知道,就算是一個人也可以很興奮!
“孫誌,你帶地推的兄弟們去拉手網團個券,出去聚餐吧,最近一段時間,辛苦大家了,多吃一點,別給拉手省錢。”
“好的老板。”
“虧我還這麽謹慎,一直沒敢亮牌,現在看來著實有些多慮了。”
江勤目送孫誌一行人離開,忍不住喃喃自語了一聲。
這也就是沒有拉手和糯米的人在,要不聽到江勤這句自言自語肯定是要吐血的。
所有人都在驚歎你們的速度,結果你說你還沒放開速度?你要是再快不得上天?
江勤轉頭看向譚青:“接下來就不玩謹慎打法了,咱們迅速把業務鋪出去,把現有市場穩下來再說。”
譚青點點頭,又開口問了一句:“那二三線市場怎麽辦?”
“收縮陣線,把一些沒必要的市場丟出去,擒拿手暫時也不要上場了,適當地示弱,別讓他們覺得自己吃虧吃大了,隻要商幫的戰略營銷繼續進行,我們就丟不了一城一池。”
“明白。”
江勤想了一下,又忽然補充了一句:“也不要演的太假了,告訴他們,該反抗的還是要反抗,要不敵人都興奮不起來。”
譚青點了點頭,心說拚團從一開始就示敵以弱,總嚷嚷著沒錢,老板也一直在對外強調自己是清澈而愚蠢的大學生,幹不了什麽大事兒。
這種明顯的謊言這麽假,可就是有人會忍不住去相信,現在好了,所有人都要被坑慘了。
但話說回來,其實就連譚青自己都不太相信。
三年前,她們隻是在學校裏找了份穩定且收入比較高的兼職,折騰的再大,也就學校裏的一畝三分地。
可轉眼間三年過去了,他們卻已經把兩個大學生創業項目做到了全國,麵對那些實實在在的生意人都不落下風。
真不是大家故意輕視拚團啊,是老板這樣的大學生太離譜了。
估計等拚團拿下最後的獎杯,全國人民都要對大學生產生誤解了。
你們大學生是不是都會做生意?
不,不是啊,我們正經大學生就像你們的偏見一樣,真的是清澈而愚蠢啊。
正在此時,江老板的手機在口袋裏不斷震動,摸出來一看是來自於葉子卿的電話。
“喂,學姐,怎麽有空給我打電話?”
“拚團在滬上的事情我聽說了,好厲害,我當初還逼你出手,現在看來,幸好你沒聽我的。”
拚團在滬上的動作這麽大,而且和隨心團一樣,麵對都是拉手和糯米的夾擊。
可拚團所展現出的掠奪性、進攻性,以及其近乎完美的戰略布局,其實與隨心團先前的窘迫和拉胯產生了鮮明的對比。
葉子卿嘴上說不關心團購,但其實每每想到這裏,都覺得不是滋味。
這個還在上大學的學弟,又一次用雷霆手段,證明了他們兩個人的眼光差距。
她發現江勤現在所表現出來的氣勢,其實就是自己想要成為的樣子,又是自己從來沒實現過的目標。
人在審量對手的時候,總是會關心他們的年紀,覺得嘴邊沒毛辦事不牢,江勤前期能夠示敵以弱,其實就是因為他還是在校大學生。
一個學生能做什麽?
以前的葉子卿是這樣以為的,現在的拉手和糯米,還是這樣以為,可最終,所有人都會知道自己錯了,隻不過是早晚的區別。
“學姐過獎了,我其實就是討了個時間差的便宜,另外,大家可能看我是個弟弟吧,都讓著我,讓我在這個寒冷的冬天感到了一絲溫暖,覺得自己幸福的像是賣女孩的小火柴。”
“……”
“學弟那邊如果人手不夠,可以隨時和我說。”
“人手暫時充足,勞煩學姐費心了。”
江勤禮貌的像個君子一樣,寒暄過後掛斷了電話,然後喊著剩下的員工過來打牌。
聽到這句話,馬玉寶和楊帥這兩位出身208的老員工眉毛一立,心說老板這是飄了啊,沒老板娘做現場指導竟然也敢打牌了。
太好了,這回必須要把之前被回收的工資贏回來。
“老板打多大的?”
“今天有點高興,打十塊的吧。”
江勤拉過一把椅子坐下:“不過咱們今天玩點不一樣的,輸就是贏,贏就是輸,以前大家是想盡辦法贏,這回大家想盡辦法輸,但不能不出牌,是不是很有意思?”
馬玉寶:“牛逼……”
楊帥:“想回收工資你就直說……”
分站的大部分員工都和江勤的接觸時間不長,不知道老板到底多狗。
就比如名字很好聽的徐凱旋吧,一聽這個規則還真是挺有意思的,拉著椅子就過來了。
最後被江勤輸的盆滿缽盈,人都傻了。
不過牌局進行了一個多小時之後,江勤放在桌上的手機一亮,葉子卿又一次打了電話過來。
看著來電顯示,江勤眉心微皺,猶豫半晌之後還是接了起來。
“學弟,可以讓我親眼見識一下,全國市場到底該怎麽做麽?”
“這……”
團購網站的風起雲湧不是什麽秘密,網上一查新聞就有,如果想知道的更詳細,葉子卿也可以跟崔依婷、周振豪打聽。
可她今天給江勤打了兩個電話,真正的心思不用猜也知道。
她想來拚團,想重回滬上。
江勤把手裏的牌一丟:“我現在挺窮的,分站的工資都拖欠了兩個月了,我現在主要是靠打牌回收員工工資過日子,家裏都快揭不開鍋了。”
馬玉寶:“……”
楊帥:“……”
葉子卿沉吟了半晌:“我可以不要工資,也不簽合同,我還可以帶幾個做過深城市場的人過去,就算是幫你做地推也可以,你們後期肯定有深城計劃的,對吧。”
聽到這句話,江勤瞬間屏住了呼吸。
白給我嫖啊?還是可以不負責任的那種。
完犢子了,這他媽是陽謀啊,哪個人民企業家能抗住這樣的考驗?
“學姐,雖然我現在挺窮的,分站的工資都拖欠了兩個月了,但相信我,等到我的網站賺錢了,我一定會把你們的工資補回來!”
“謝謝老板……”
“要謝就謝嚴教授吧,他一直為你的事情擔心,怕你鑽進牛角尖裏。”
“老師還真是了解我的死脾氣。”
滬上機場的出站大廳,葉子卿一手拉著行李,一手掛斷了電話,邁步走出了門外,看著又零星落下的雪花陷入了沉默。
沒錯,她今天早上就坐飛機來滬上了,一直在出站大廳坐到了傍晚。
她不知道自己來是做什麽的,可聽說拚團在滬上橫衝直撞,她卻忍不住心中的衝動。
說她幼稚也好,說她可笑也罷,她就是一個很不計後果的理想主義者。
她在這個城市輸的一塌糊塗,最後用一句三十歲應該成熟逃回了臨川,打算成為一個局外人,可上個月過完生日,她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回來了,可是心卻一直被困在了這裏。
她知道自己贏不了,不管怎麽努力都贏不了,可她還想看看別人是怎麽贏的。
最近幾天,她確實見識到了什麽叫做兵貴神速,什麽叫做翻雲覆雨,可她到現在也沒想通江勤要怎麽贏。
所以她來了,為了理想也好,為了不甘心也好,她想親眼見證曆史的走向。
無獨有偶,就在葉子卿來到滬上的同時,津門分站的宋雅倩也主動遞交了申請表,被調到了這裏。
羅賓是羅平的親弟弟,所以羅平知道弟弟最近在頭疼什麽,在他看來,宋雅倩是大學生團購代表,年紀又和拚團的那個大學生老板差不多,說不定她更懂大學生的思維,能給弟弟幫上忙。
退一萬步來說,她就算幫不上忙,做點實習工作也是沒問題的。
宋雅倩如果知道羅平的心思,肯定就要笑了,我要是能懂我還來這裏做什麽?我就是看不懂我才來看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