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幸神情慌亂,空洞無神的眼珠也染上焦急,她盡力控製自己語調。

“本宮隻是想到,劫獄的人並未查出來,或許能從沈禦時身上找到突破口。”

邊止冷笑,她真是慌了頭,這話,他會信?

邊止懶得戳破薑幸心思,反正沈禦時今天無論如何都逃不掉。

“那便聽公主的。”

薑幸繃直的身板微微放鬆。

邊止回頭細瞧這四四方方的馬車,喉嚨裏溢出一聲笑意,似地獄對人間的不屑。

他今日就要撕破薑幸藏在心底深處的最後一絲期待,死死戳著她的心窩,讓她徹底對沈禦時死心。

他還非要將她的心剝開瞧瞧,究竟是為什麽,她對沈禦時情根深種!

馬車外爭執聲響起,薑幸抬頭,猶豫片刻起身。

“柳絮,扶本宮下去。”

柳絮張張嘴,還是什麽都沒說,輕歎口氣。

邊止靠著馬車,餘光瞥見薑幸,眼底涼意譏諷,還有一絲即將戳破真相的殘忍。

邊止揚著下巴,示意玄涼將人綁在樹上,周圍安靜,隻聽見沈禦時求救聲,如溺水的人見到浮木。

“綿綿,你相信我,沈家真的沒有謀逆之心,你相信我,你去求皇上,皇上那麽疼你,肯定會相信你。”

“那你為什麽要逃?”

平靜冷淡的話仿佛能掩飾她心裏那抹不願相信的期待。

邊止嘴角上揚,麵露諷意,冷眼瞧著薑幸故作冷靜。

沈禦時臉色一變,依舊想用拙劣的借口哄騙薑幸。

“綿綿,我是為了找證據,我是被逼無奈才逃的,這閹賊擺明要搞垮沈家,他遞上去的證據都是偽造的,我隻能自己救沈家,綿綿你相信我,沈家真沒謀逆!”

見薑幸久久不語,沈禦時心下一慌,話語一轉,滿臉深情的模樣讓人看了作嘔,邊止別開眼,視線又落到薑幸身上。

“你難道不想嫁給我,綿綿,你難道忘了,在所有人嫌棄你的時候,是我出現在你身邊!綿綿,我是你的未婚夫,你要相信我。”

薑幸低頭,明杖被她摩挲油潤又發亮,她從未忘,可沈家謀逆的證據她是聽在耳朵裏,絕不可能作假。

她深深歎口氣,聲音好似疲憊極了。

“先帶回去吧。”

邊止抬步,拿起蒼狼手中的弓弩,瞄準沈禦時,話語冷淡。

“本督可沒打算帶沈世子回去,還請公主上馬車,這裏本督處理便好。”

箭離弦刺破周圍空氣,薑幸猛地轉身,沈禦時的悶哼聲,清晰入耳。

她快走幾步,還未走近,邊止話語逼人,帶著無盡威壓。

“公主,上馬車!”

百年老樹底下見不到一絲陽光,清寒刺骨,邊止的話語猶如審判,讓人不得不聽。

薑幸腳步驟停,卻不肯轉身,泛白的手指像是無形的對抗。

“公主。”

猶如閻王催命,聲聲敲在薑幸心上。

冒虛汗的手握不光滑的明杖,還未落地就被人牢牢接住。

熟悉的檀香讓薑幸打顫,手中被人強塞的明杖此刻透著陰寒。

邊止強硬讓人轉身,薑幸像牽繩的木頭,被人推著走,步伐僵硬。

邊止手中弓弩對準沈禦時腦袋,嘴角揚起惡劣笑意,隻有瀕臨死亡,人才會說真話。

能讓薑幸知道真相,他樂意至極。

沈禦時才從痛意緩過來,就看見對著自己的弓弩,死亡的氣息衝垮他的理智,他朝薑幸怒吼。

“薑幸,你不許走,你一個瞎子,生母卑微,地位卑賤,整個京都除了我還有誰要你!薑幸,你給我回來!”

薑幸腳步一頓,像是不相信自己耳朵聽見的,回頭問,聲音都帶上細碎顫抖。

“你說什麽?”

邊止的臉上染上戾氣,手指微動,飛出的箭落在沈禦時頭頂三寸。

沈禦時抬眼,明晃晃的箭,他看得清清楚楚,巨大的恐懼使他口不擇言,像是找到一個發泄口,拚命釋放自己的怒火,借此來抵抗心裏的恐懼。

“我難道說得不對,你一個瞎子,怎麽配得上我,要不是看你深受皇上寵愛,沈家又需要一個擋箭牌來打消皇上的懷疑,你以為我會搭理你!”

“你難道忘了,當初被大公主欺辱,被世家大族嘲笑譏諷,你那可憐又卑賤的模樣,你就是一個沒人要的可憐蟲!你不但是瞎子,還是個災星,你害死你親娘,現在又來害死我,害死沈家!你就是個災星!”

他於眾目睽睽之下,將薑幸外殼撕開,細數她的狼狽,將她貶低到極致。

薑幸轉身疾步,連柳絮都被她甩開,手中明杖重重砸向沈禦時,隻是這次並未砸中,她空洞的眼睛冒出眼淚,聲音似不甘,似憤怒。

“沈禦時!”

薑幸臉上的怒火極大滿足沈禦時被恐懼而變形的扭曲心理,他絲毫忘記自己命不久矣。

“別叫我!我惡心透了你,恬不知恥地喊著我時哥哥,還哭求我娶你,你一個瞎子也有臉求我娶你,做我的暖房丫鬟我都嫌惡心,要不是這件事被皇上知道,你以為我會娶你,別做夢!”

沈禦時瞪大眼睛,似是不敢相信,他聽見薑幸如泣血般,一字一句說道。

“本宮沒有求你娶我!”

溫熱的鮮血滴在手上,她不知道刀捅在沈禦時哪裏,但她知道,沈禦時死了。

薑幸微微顫抖。

她第一次殺人,殺了她一直想嫁的人。

邊止的眼底劃過詫異,臉色一沉,將手中弓弩丟給蒼狼,抬步走過去。

看見薑幸滿臉淚痕,安慰的話變了一個調。

公主可死心了?”

薑幸偏過頭,狼狽的擦著眼淚。

邊止的視線從薑幸臉上,落到手上。

白皙的手握著的是他當初送給她防身的短刀。

手指微蜷,肮髒的血流入其中,邊止無端升起不虞。

瞧著薑幸哭聲不止,邊止心髒刺痛,眉眼卻呈現不耐,話語刻薄。

“公主金枝玉葉,為了一個男人要死要活,真是可笑。”

薑幸猛地回頭,好似受了刺激,以往的乖巧一掃而盡,話語尖銳,神色也極近瘋癲。

“在別人傷口上撒鹽,督主很開心?”

不知何時蹭到的血跡落在她眼下,像極血淚,邊止下意識抬手擦拭。

“本督隻是可憐皇上,養出一個隻拘於情愛的公主。”

薑幸用力拍開邊止落在她臉上的手,臉上神色像邊止是她仇人。

邊止抬眼瞧著滿臉淚痕的薑幸,臉色不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