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懷疑他?”萬金不由問道,歐陽蘭沉默片刻,突然開口道:“那六人可是你萬家莊上的親兵?”萬金點點頭道:“那六人是從莊上三百多名侍衛中精心挑選的高手,雖算不上個個身手了得,但卻比江湖上一般的二流角色強得多。”歐陽蘭又問道:“既然是萬公子精心選出的高手,想必定是對萬公子言聽計從,卻不知除了公子之外還有誰能號令這六人?”“除了在下之外,恐怕天下間唯有我府上管家三湘秀才曾慕容有此能力。”歐陽蘭又問向店老板:“萬公子包下了整間客棧,想必客房都是空的,老板卻為何將那六名侍衛安置在一間房內?難道是怕那六名侍衛弄亂了老板的客房不成?”

店老板一聽急忙擺手道:“公子說笑了,小的既拿了萬公子的錢,又怎敢怠慢了各位?早先的確是將六位大俠安置在其他六間上房之中,卻不知為何六位竟全都死在了一個房間中?那房間該是曾……”說到這裏店老板轟然記起,那六人被毒死的房間正是三湘秀才曾慕容的房間。歐陽蘭忽然笑道:“如此一來事情便已明白的很,不必在下明說了吧?”萬金眉間早已擰成一團,冷冷說道:“不可能,曾慕容為我萬家莊效命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又怎會害我?”卻聽歐陽蘭轉身對眾人道:“剩下我們五人不要分開,奇門怪客定會自動出來找我們……”說完徑自轉身朝著前廳走去,剩下四人不敢多留,急忙跟上歐陽蘭,一同走了出去……

大廳此時像個無底的黑洞,唯有正中一支孤零零的油燈將四處照出一點昏昏黃黃的微光。五人圍坐在桌前,目光不由全都交織在了那一點顫抖的火光上,各自冥思著,沉默著……

忽聞店老板幽幽開口道:“李四,快去拿壺酒來……”雖他盡量壓低聲音,卻還是將眾人嚇了一跳,隻聽李四慌慌張張應了一聲,便走到櫃台前,拿起一壺酒便趕緊跑了回來。店老板將桌上的杯子分別推到幾人桌前,依次斟滿酒道:“如今大家命懸一線,雖屬無奈,卻也算有緣,不如同幹這一杯……”說完徑自舉起酒杯,卻見在座個個心有餘悸,方見識了奇門怪客的下毒功夫,哪個還敢去碰桌上的酒,店老板頓覺自己太過冒失,隻得輕歎一聲,又放下了酒杯。

歐陽蘭拿出銀針驗過五杯酒,抿嘴一笑道:“各位盡管放心,酒中無毒。”眾人這才放心的端起了杯子。卻聽萬金忽然開口問向歐陽蘭:“你說現在奇門怪客會藏在哪裏?”歐陽蘭笑道:“可能藏在樓上某一個房間裏,也可能正在某個角落監視著我們……”萬金點了點頭道:“早便聽說這奇門怪客甚是厲害,卻萬萬沒想到竟厲害到這種程度,萬某這條命看來此次要全托付給歐陽公子了……”歐陽蘭剛要謙虛幾句,未等開口,卻聞一旁的舞春冷冷說道:“師兄太過相信此人了吧?說不定他便是奇門怪客。”歐陽蘭眉間一顫,含笑問道:“舞春姑娘此話何意?如今大敵當前性命攸關,可不是你我打情罵俏的時候。”舞春一聽立時拍桌而起,開口罵道:“就算是打情罵俏,也輪不到你這種為錢賣命的奴才。”說著又朝萬金淺行一禮道:“師兄,為妹的是怕是你信錯了人,最後連死都死得不明不白……”

萬金正欲起身勸下怒火中燒的師妹,卻聽歐陽蘭問道:“舞春姑娘這番話在下倒是聽得糊塗的很,不知姑娘可否明說?”舞春冷哼一聲道:“若三湘秀才真如你所說便是奇門怪客,又怎會在自己房中除掉那六人?更不會在還沒人對他起疑心的時候便自己躲藏起來。我看是你先趁人不備潛入廚房下毒,再將六人喚入三湘秀才房中吃下有毒的糕點,那六人心知萬師兄對你信任有加,絕不會對你起疑心,你再返回廚房下毒殺劉大滅口,之後又製造假象,假裝一直與萬師兄在一起……世人皆知天下第一殺手歐陽蘭心狠手辣功夫了得,殺人從來都是一刀致命,你一口咬定三湘秀才便是奇門怪客,說不定三湘秀才已死在了你的刀下……”

舞春說罷冷冷一笑,忽又問向歐陽蘭:“歐陽公子,我說的可對?”歐陽蘭目光微顫,眼中頓時現出一絲殺機,淡淡一笑道:“舞春姑娘的推斷的確精彩,不過你可想過,若是我要殺萬公子,根本無需做這些假象,在座各位恐怕早已死在我這長刀之下了……再者說來,店小二張三之死你又做何解釋?”舞春含笑說道:“張三倒地之時,你是第一個衝過去的人,說他是中毒而死的也是你,也許張三當時隻是一時倉促跌倒在地上,你便趁機將毒藥強塞進他口中,當時門外漆黑一片,你有什麽動作我們根本無從察覺。你如此做法確實令人不解,不過若是你想移屍嫁禍,那便情有可原了。”

歐陽蘭幹笑兩聲道:“看來舞春姑娘已是一口咬定在下便是奇門怪客?”舞春胸有成竹般點了點頭,忽然拿起桌上的空酒杯玩弄於手中道:“還有一點可證實你便是奇門怪客,這一番暗殺實在蹊蹺,而你歐陽蘭卻一直坦然自若,每次我等不知所措之時你都能沉著應對,似乎一早便已對這些突如其來的事情了若指掌,你若不是凶手,那凶手又能是何人?”隻見歐陽蘭雙眉緊皺,臉上早已不見了方才的笑容,卻聽萬金緩緩啟齒道:“歐陽公子,舞春師妹說的可是實情?”歐陽蘭心知眾人對他已生疑心,卻不解釋,隻是淡淡答道:“在此關頭,萬不可自亂陣腳。”

“你這惡賊還想抵賴!”隻聽舞春一聲嬌喝,振臂間肩上五把軟劍立時飛出。歐陽蘭心下一震,隻得向後疾閃,卻見那五把軟劍首尾相連,一時間形同一條銀蛇直竄向歐陽蘭,歐陽蘭一晃刀鞘,刀身頓時滑出半截,正擋住刺來的軟劍,霎時間刀劍相拚,火光四濺而起……舞春傾手一晃,銀蛇立時一分為五,化為五道銀光在舞春手中舞得虎虎生風……

歐陽蘭“唰”一聲拔出長刀,冷冷笑道:“青城山一尊五劍,今日在下可要好好領教一番……”話沒說完卻聽舞春冷哼一聲,五道劍影已交叉著向他直奔而來,歐陽蘭立時反手將刀靠於臂上,一時間鳴聲鵲起,雖擋住了那五把軟劍的來勢,卻還是落了下風。隻見舞春一劍快似一劍,五把軟劍漸漸引起一陣陣“唬唬”的破風之聲,風聲中又似夾雜著一把把利刃砍在刀鋒之上。歐陽蘭隻覺右臂上一陣刺痛,側目掃去卻見手臂竟不知何時被那五道劍光劃出數道細小的傷痕,歐陽蘭看罷不由眉間一皺,晃臂間刀身猛然逆轉,立時劃開了五道銀光,直取舞春頸前而去……

舞春心知這一刀來勢凶猛,忽然將五道銀光合於手中,欲將歐陽蘭那一刀擋住。隻見五道劍光在舞春身前一晃,五把劍立刻一番交織,再看時,已纏為了一把長劍擋在她身前……歐陽蘭一驚,已來不急收刀,刀鋒頓時插入那五把軟劍絞纏而成的長劍之中,舞春見狀破顏一笑,立時劍交左手右手又在左手五把劍柄上一抹,一把軟劍立時從長劍中應聲抽出。“我青城派一尊五劍變幻無窮,你能死在這五劍之下,也該無悔無憾了!”說罷劍身一顫,劍鋒已點在歐陽蘭喉前。

卻見歐陽蘭依舊坦然自若,竟不像有半點畏懼,舞春不由心中生疑,朗聲問道:“死到臨頭,你為何不怕?”卻聞歐陽蘭微微笑道:“一尊五劍確實厲害,拿在舞春姑娘手中卻遜色了不少。”舞春一愣,不由問道:“我既能勝任青城派掌門一職,便說明已能將這青城山鎮山五劍運用的爐火純青,歐陽公子之話我倒要聽個明白……”歐陽蘭隨手在喉前的軟劍上一抹,手上立時多了一道細長的傷口,隻聽歐陽蘭甩甩手笑道:“青城五劍可謂集鞭、劍、暗器三種武器於一身,不但有長劍之鋒利無比,更有長鞭之瞬息萬變、暗器之出其不意,出手製敵唯在於一個巧字之上。方見姑娘出手招式熟練霸氣,顯然已將五劍劍法熟記於心,可惜卻尚未參悟這一尊五劍製敵之奧妙所在,隻懂強攻,不懂巧變……”

舞春聽罷臉色勃然一變,厲聲罵道:“一尊五劍乃我青城武學,不必閣下指指點點。”說到這裏又回身問向萬金:“師兄,此惡賊如何處置?”萬金一時語塞,沉默了半晌方才緩緩啟齒道:“歐陽公子,難道要害我的人真的是你?”未等歐陽蘭說話,舞春已搶先一步說道:“師兄,若不是他還會有誰?你可千萬不能再被他所蒙蔽呀!”隻聽萬金冷笑兩聲,忽然自嘲道:“想不到啊想不到,萬某不惜花費重金,卻反而請了要殺自己的人來保護自己,可笑,真是可笑。”

卻聞歐陽蘭“撲哧”一聲忍不住笑道:“舞春姑娘劍法雖然厲害,卻不見得就能殺得了在下。”舞春冷哼一聲,眼中頓現殺機,手中軟劍頃刻一抖,誰知未及傷到歐陽蘭喉嚨卻先被一道白光彈出手去。舞春不由一驚,卻不知何時那把被纏在四把軟劍之中的刀已從中脫了出來。隻見歐陽蘭微微一笑道:“若不是碰到了在下這懂得憐香惜玉之人,向姑娘這般輕敵恐怕死上十次都已不夠。”舞春狠瞪一眼歐陽蘭,另四把軟劍立時出手,卻見歐陽蘭應對自如,絲毫不見先前那般無奈。

萬金眼見師妹漸落下風不由心急如焚,伸手在腰間一掠,手中已然多了一把金骨折扇,抖手間折扇“呼”一聲展開,帶著一陣疾風便迎向歐陽蘭刀鋒而去。歐陽蘭眉間一顫,一把刀不得不分敵二人,卻見萬金全然不懼刀劍無情,一把折扇招招攻險,扇扇直取歐陽蘭要害而去,再加上舞春四把軟劍相纏,歐陽蘭隻覺分身乏術,一時陷入困局。“吃我一記回峰攬月。”忽聞萬金厲喝一聲,一個側身手中折扇立時隨著他手腕的晃動飛旋而起,歐陽蘭心知這一招回峰攬月威力非凡,頓時反手疾劃一刀,白光一閃間隻見那折扇“啪”一聲炸開,扇紙竟如同一群驚飛之雀一般四下散去,萬金心下一驚,餘光掃去,隻見一抹寒光已抵在他心口之上。

舞春一愣,急忙收住手中軟劍,卻聽萬金冷冷哼道:“萬某雖是一介平庸之輩,卻也不是怕死之人,公子無需多言,隻管動手……”不料歐陽蘭突然收刀入鞘,淡淡答道:“萬公子該自己想想,若我是殺手你已死過多少次了。”說罷不理二人,徑自坐了下來。萬金無言以對,忽的一笑道:“歐陽公子這等朋友,萬金交定了。”說罷喚向愣在一旁的店老板:“快提一壇好酒來,今日就算死在天機客棧,萬某也要與歐陽公子暢飲三百杯。”店老板猛聽萬金一喚,立時一個激靈,推了推還在一旁發愣的店小二李四道:“愣什麽愣,還不快去給二位公子把店裏最好的酒抱上來!”李四連忙應了一聲,心中卻暗自嘀咕道:“最好的酒?最好的酒?若說最好的酒當然要屬老板私藏的那壇子狀元紅。”心內想著便朝櫃台跑去。

那壇子狀元紅一直藏在櫃台後麵,李四不得不摸著黑一點一點探身過去,方進了櫃台,手邊便已觸到酒壇,李四不由心下一愣,這壇子好酒平日裏老板自己都不舍得喝,一直藏在櫃台最裏麵,今天怎麽自己跑出來了?也不想那麽多,隻見他伸手便要將那酒壇抱起,卻冷不防被一隻冰涼的手掐住了手腕,李四渾身一顫,低頭一看那哪裏是個酒壇,卻是個血淋淋的人頭,一雙微微泛著綠光的眼睛正直愣愣的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