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麵對父親歎息的臉有些不合時宜,但……

雲蘇蘇心裏不知道為什麽,就隻冒出了一個字。

——爽!

她笑彎了眼,站起身。

“早晚要有這一遭的,父親不必替女兒擔心,反而,雲家還要多謝攝政王大人才是。”

“哦不,過兩天,就應該稱呼他為“皇帝陛下”了。”

“攝政王的恩情,老夫自然銘記在心。”

聞言,雲丞相點了點頭,他的表情稍微有些複雜。

不僅是因為自己最疼愛的嫡女,馬上就要成為棄後。

還因為,如果不出意外,自己那即將成為皇後的庶女……

想到這裏,老丞相的臉上,神色微妙。

別人家費盡心機,求都求不來的皇後位置。

他家倒好。

本來他一心不想和皇家扯上關係。

沒想到陰差陽錯的。

一門,倒是出了兩皇後。

嘖。

這種莫名其妙的,連他當初當上丞相的時候都沒有的,得瑟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得女如此,我雲家,想來又能夠昌盛百年。”

————

本該華麗的宮殿中,寂靜的如同墳墓。

台階上,男人披散著一頭烏黑長發,發髻未梳,價值連城的長袍也是布滿褶皺,墨發遮住了他的臉。

從衣服上麵的褶皺痕跡來看。

他已經一動不動,坐在這裏多時。

仿佛失去了靈魂的木偶一般。

“陸生啊,外麵那些流言都是怎麽回事?你不是我們齊國的陛下嗎?外麵的人怎麽都說攝政王要當陛下了?”

“攝政王不是王爺嗎?那這樣的話,整個天下豈不是亂了套。”

隨著一陣腳步聲,女人慌張的聲音,如同世間最嘈雜,令人厭煩的存在,嘀嘀咕咕的在耳邊響了起來。

男人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

女人卻絲毫未覺,反而,聲音在此時還更加刺耳起來。

“陸生呐,你倒是說句話呀,娘可是在和你說話呢。”

顧擎蒼終於不耐煩,抬起眸子。

那如同野狼一般,盯著垃圾的眼神,嚇得女人後退兩步,差點跌坐在地上。

“滾!”

顧擎蒼喉嚨滾動,聲音嘶啞。

“我叫顧擎蒼,不叫那該死的陸生!”

女人對上他的眸子,麵對親生兒子的冷漠,這張帶著歲月的痕跡,但依舊能夠看得出來從前美人的模樣,與顧擎蒼幾乎長得一模一樣的臉上,溢滿了委屈。

她眼裏,一下子就落下淚來。

“陛下……你怎麽能夠這樣對我說話呢?我可是你的親娘啊,雖然你忘了,但是你的的確確是娘生的啊!”

哭的真假。

顧擎蒼冷笑起身,眼裏沒有一點溫度。

幾乎是嘲弄的盯著她,眼神玩味。

她以為他不知道她的底細?

一個賣笑為生的青樓妓女。

當初,太後是在她手上,花了銀子把他買下來的。

事後,太後想要動手,這女人卻不知為何活了下來,最後……落在顧修止的手上,被顧修止藏到如今,才作為底牌,放了出來,對他簡直一擊必殺。

一想到攝政王那雙平常總是仗著身高,居高臨下看著他的,冷漠的眼。

顧擎蒼就是一陣咬牙。

仿佛,從那雙狹長的鳳眸裏,看到對於他為了皇權所做的一切,而溢出的深深的嘲弄。

女人的眼眶在拚命擠出幾顆淚水之後,再也滴落不出一顆來了,她隻能拚命的眨眼,可這樣也無濟於事。

一陣漫長而又窒息的沉默。

剛才的所有委屈,在此時,變成了無言的笑話。

女人結結巴巴:“我,我好歹真的是你的親娘。”

“既然這樣,還來問我做什麽?”

女人一愣:“什麽?”

“理由啊。”

顧擎蒼掐著她的下巴,聲音譏諷,一字一句。

“為什麽外麵都在傳我不能再當皇帝?當然是因為被他們發現了,我身上流著你這肮髒的血。”

“你一遍又一遍的在這宮中重複我的身世,是真的在這麽多年的分離之中,對我思念的無可自拔,情深不能自已,才不小心脫口而出,還是僅僅隻是為了,保證你未來的權利和地位?”

女人的瞳孔緊縮。

顧擎蒼卻突然放了手,仿佛看到她,就是髒了眼睛,他縱聲大笑,忽而,跌跌撞撞的朝著門外走去。

“怪不得我從來都贏不了,從來都贏不了……”

“娼妓之子,從來低賤,又豈配當真龍?”

“豈能當真龍?”

“啊?哈哈哈哈!”

女人腿腳一軟,仿佛從死神的鐮刀下逃出生天。

她呼哧喘氣,這才恍惚間意識到。

男人身上,以及這整個大殿之中,彌漫著的濃烈的酒氣,仿佛下一秒就要熱烈的燃起來。

燒盡一切。

顧擎蒼跌跌撞撞,一路疾行,若是平常,早有人大呼小叫的湊過來關心,恨不得把他從頭到腳都伺候的妥帖舒適。

可如今。

明明一路上足有數百名宮人,他們卻都當他仿佛是空氣一般。

並不拉踩,卻也不再討好奉承。

可就是這樣的冷漠,反而更令人發瘋。

顧擎蒼自己都不知道到了哪兒,最後,他的腳步,在一棟熟悉的宮殿前停住。

他微微一皺眉,辨認了好久,終於認出來。

這裏是……

蘇又晴的宮殿?

可是,為什麽,宮殿裏,卻有男女的嬉笑聲響起?

是哪個男人,在他貴妃的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