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娘娘給您單獨準備的寢宮就在這兒了。”

“雲姑娘,請進。”

夜色愈發的昏暗,烏雲密布的天空隱隱劃過幾道閃雷。

“轟隆”一聲。

劇烈的響。

突如其來,就連訓練有素的宮女都被嚇得一哆嗦。

——這段時間正是雷雨的季節。

雲蘇蘇的臉色也有些發白,但這麽多年下來,總歸也算是勉強習慣,她點了點頭,說了聲:“有勞。”

便抬腳進了屋子。

她今晚是不打算睡了。

隻想躺在**淺眠。

靜靜的等待一會兒……

隻需要幾個時辰。

她就能夠等來天亮,和瑤瑤一起出宮了。

眼裏劃過期待,雲蘇蘇靜靜閉上了眼。

鼻尖就在這時,忽然湧入一股香氣。

清清淡淡的,並不多引人注目,卻有凝神靜心的功效。

雲蘇蘇幾乎快要在這抹香味的安撫下,出乎意料的睡著。

可等她困頓的視線,注意到床邊的一株臘梅時,忽然就像是雷劈了一樣,精神起來。

床頭的臘梅嬌豔欲滴。

新鮮的仿佛還在樹梢,綻放美豔的光彩。

如今更是這屋子裏的點睛之筆。

朱紅的顏色如此鮮亮。

仿佛因為這枝花,整個屋子都活過來了一般。

雲蘇蘇盯著這枝花,卻隻覺得喉嚨發緊。

——她從小便害怕雷雨,總是在這樣的季節,無法入眠,雲丞相為此擔憂過,各種大夫都請了一遍,可卻也沒什麽辦法,隻說是心病難醫。

直到她入了宮,顧擎蒼在她們最要好的時候,不知從哪兒給她尋了個古方,裏麵裝的藥材難得,聚集在一起,卻能散發出一股獨特的清香。

當時皇宮裏所有的庫存都找出來的量,隻能夠維持一夜。

因此,她隻聞過一回。

也是唯一一次在雷雨天睡了好覺。

顧擎蒼見狀心喜,承諾她,定然會讓人給她將藥材都搜集齊全。

“蘇蘇,有朕在,以後,你定然能夠安然度過每一個夜晚。”

“朕的女人,以後可是要母儀天下的,又怎麽可以被區區雷雨驚擾?”

“蘇蘇……你眼下疲憊的模樣,朕看著心疼。”

帝王的許諾是那樣的誠懇。

甜言蜜語也是那樣的動聽。

雲蘇蘇自然信了她的陛下。

可後來,蘇又晴忽而得了種怪病,裏麵的藥引偏偏就是她這方子裏,最難得,也是最後湊齊的一味藥材。

隻是下雨天睡不著的毛病,自然不能和一條性命劃上等號。

於是,承諾理所當然的被遺忘。

她在顧擎蒼那裏得到的安穩,也隻不過短暫的擁有過一夜罷了。

像是瑤瑤在刺繡無聊時,給她講過的灰姑娘的故事。

時間一到,在蘇又晴這座似乎永遠無法翻越過去的高山下,她這個灰姑娘自以為的兩情相悅隻維持了一夜,第二天,便被打回原形。

變回那個在後姐的欺壓下,得不到愛的辛杜瑞拉。

雲蘇蘇看了這梅花一會兒,忽而,轉身去翻枕頭,外麵的枕套被翻開,裏麵便露出被歪歪扭扭的針線所縫補的袋子裏,裝的藥材來。

這針線實在是醜的很。

上麵的線團有的都纏繞到了一起。

有的根本已經斷了。

醜得別具一格,和雲瑤的手藝比起來,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卻居然縫的還算緊密。

實在是很容易讓人聯想,這到底出自誰的手筆。

雲蘇蘇抿了抿唇。

扭頭去看窗外,外麵的一片夜色濃鬱,寂靜的像是天地間,隻剩下她一人。

可雲蘇蘇知道這不是的。

有人在看著她。

顧擎蒼……在看著她。

雲蘇蘇忽而赤腳下床,冰冷的溫度順著足尖湧上心頭,足以壓製那些沸騰的心緒。

雲蘇蘇冷著臉開了窗,她沒有觀望,像是覺得找不到,又或者隻是單純的不想和不想看見的人對上視線。

纖細蒼白的手在濃鬱的墨色下一晃。

上麵勾著的藥材和豔紅的臘梅,就掉入了泥濘的草地上,雨水啪嗒啪嗒的落下來。

一下子,等了許多年也沒等來的,珍惜的藥材,在此時此刻,看上去,似乎和旁邊的枯葉似乎也沒有什麽兩樣。

這是雲蘇蘇垂眸看著這一地的藥材時,心裏最後的想法。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那隻纖細的手很快就縮回去了。

窗戶“啪”的一下關上。

將溫暖的房間,和雨水潮濕的房外,徹底的割裂成了兩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