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雲鳳還不待細想,一陣天旋地轉,幾乎要站立不穩。細細的石屑沙子紛紛震落下來,兜頭撒了他二人滿臉滿身。不過是一瞬,又一陣轟隆聲傳來。

“他媽的狗雜種,砸不開石門,竟然用火藥……想炸死老子……”小叫天坐在那兒破口大罵。雲鳳看他那樣,分明是一副不著急一定要罵過了癮的架勢。心裏不免狐疑,看他這胸有成竹的樣子,難道早就知道了逃出去的法子不成?

雲鳳頗有些著急,去拉小叫天,踉蹌著身子道:“先離開這裏吧,再不走,啊……我們會被埋在裏麵的。”

小叫天一把甩開她:“賤婦,離我遠點。”雲鳳向後跌去。

又一聲震天的響聲傳來,巨大的石塊砸了下來,小叫天這才慌張起來,吩咐著雲鳳:“去,把小公爺的屍首背著……”轉身將身後石壁左數第三顆夜明珠轉動,轟隆一聲響,床前那塊地麵自動凹陷,望下去,一片黑皴皴,深不見底。

小叫天慌裏慌張的回頭對著雲鳳叫一聲:“快跟上來。”就慢慢把身子放了下去,一會兒,連頭都不見了。

石洞本就粗糙,這條密道更加原始,隻不過是鑿開一條石隙供人逃生罷了。

小叫天在石隙中小心往下滑著身子,聽到上方有窸窸窣窣聲,料定是雲鳳跟了過來。

石隙兩邊的牆壁又膩又滑,不時有石子滾落,縱使小叫天是會武的,沿著這石隙慢慢下爬猶覺得吃力,這條密道非常隱蔽,蒼龍隻告訴過他機關所在,並未告訴他通往何處。他心裏漸漸有些沒底。

一陣陰風吹來,帶著些潮濕氣息。

小叫天心想著:這麽潮濕,下麵會不會是一片水呢?

他勉強著低頭往下目測,卻仍然是黑幽幽的一片,看不到任何水光,隻有黑暗。

他心中暗忖:這石隙未免也太長了,尋常人一不小心就會滑下去,若底下是地麵的話,砸下去當是必死無疑。若是水麵,倒是不妨,隻要縱身一躍,便可保命。

也許是因為失血過多,他也開始覺得力不從心起來。很害怕一不小心一個放鬆,就墜下這石隙殞了命。

上方的窸窸窣窣的聲音漸漸近了。

小叫天仰頭看,就見到雲鳳負著重物,氣喘籲籲的往下爬著。

小叫天看她那笨拙的樣子,心中一念升起,遂不在往下爬了,平靜道:“路滑,你背著蒼龍不方便,你把他交給我吧!”

雲鳳怯懦的聲音悶悶的傳過來:“……嗯,好吧。”

小叫天皺著眉略停了停,就看到雲鳳小心翼翼的爬了下來。她身子嬌小,腳也小,身後背著黑鬥篷裹住的屍首,用一根絛子係在背上,她是個女子,在這石縫中原是更加柔韌有餘的,可惜背著一個大男人,隻能側身爬著,滿頭是汗,眼看就要支撐不住了。

小叫天在心裏冷笑,沒有想到這傻瓜在這種逃命的緊要關頭,她還真的將蒼龍的屍首背在了背上。

雲鳳兩隻腳分開踩在兩處凸起上,小心翼翼的解開腰上的絛子,她頭上的汗珠大顆大顆滾下來。

“你轉過背去。”

“什麽?”小叫天瞪著雲鳳,這賤婦莫不是要同他玩什麽花樣不成?

雲鳳咬咬下唇:“……你不轉過去,如何將他背在背上?”

小叫天一心想著推她下水,還真沒想到這麽多,想了想,還是依言轉過背去。

一副有些沉重的軀體落在了他背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覺,也許是雲鳳的身體過於熱了,這屍首倒是有些溫溫的。

雲鳳正要靠過身來給他把絛子係上,也許是先前用的力氣太多,她的手不住顫抖,她的臉色蒼白,冒著虛汗。

小叫天並未注意到她的異樣,相反的很滿意看她此時毫無著落的姿勢,心下冷笑,就要伸手去推她。

他的手還沒有碰到她的身子,就感到眼前好像亮光一閃,還不待看清楚是什麽,隻覺得喉頭一涼,石壁上濺上了大片的血漿。

小叫天還沒想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身體的氣力似是一瞬間被抽光了一般,整個人奄奄欲倒。

難道這血……是他自己的嗎?

死人難道還會殺人?

他想轉頭看個究竟,他還沒來得及扭轉他的頭,就覺得脖頸間劇痛起來,一股力量從後麵推了推他,毫無預兆的,他終於知道了怎麽一回事,噴湧著鮮血的臉上露出猙獰的表情,卻已經來不及了,整個人如一隻斷線的傀儡一般,從石隙中飛身落下。

雲鳳還是第一次見到峙逸殺人。

小叫天臉上那猙獰而恐懼的表情嚇壞了她,那粘膩的血漿向外噴著,濺在峙逸那白皙冰冷殘酷的麵龐上,猩紅一片。襯得峙逸越發像個玉麵羅刹。

底下傳來“噗通”一聲。

峙逸眉目稍展,沉靜的敘述道:“下麵是一片湖。”將手中沾血的匕首擦了擦,收了起來。

雲鳳驚魂未定:“哈?”

峙逸一雙眼睛落在她臉上,笑起來:“你不會毫無知覺吧,剛剛他分明就是打算推你下去試試這下麵是地麵還是湖麵。”雲鳳這才冷抽一口氣,後知後覺的後怕起來。

峙逸斜眼看她恍然大悟的表情,歎息一聲,定了定神道:“我先跳下去,你隨後下來。”

雲鳳有些擔心,看著他一臉的不舍與擔憂。

峙逸被她這小狗一般的表情逗樂了,湊過頭來,在她唇上輕輕碰了一下,他靠得那樣近,兩人呼吸相接,雲鳳甚至都嗅得到他臉上血腥的氣息,卻還是忍不住陶醉得歎息著閉上眼睛。

隻覺得臉邊一陣風聲,峙逸一下子不見了。

半晌,才聽到下麵一聲“噗通”,有細微的拍水聲,許久,峙逸那好聽的聲音傳了過來“

鳳兒,下來!”在這石隙中回**。

雲鳳放下心來,深吸一口氣,閉了眼睛,腳下一鬆。

呼呼的風聲刮過她的臉,她整個人如在飛翔一般,從未有過這樣的刺激,她甚至是快活的。在身體接觸到冰冷的湖水那一霎那,這一切終於結束。雲鳳沒心沒肺的有些惋惜。

雲鳳感覺身體不斷下沉,直到一雙手托住了她的腰。她睜開了眼睛,昏暗的湖水中看到了峙逸若隱若現的臉,他湊近她,吻住她,一邊渡氣給她,一邊托著她向上遊去。

雖然已是暮春時節,這石洞下麵的湖水依然冰冷刺骨。雲鳳同峙逸遊上岸時,已經都凍得嘴唇烏紫,皮膚發青了。

雲鳳窩在峙逸的懷裏,身上衣裳淋淋瀝瀝的低著水,不住打著顫。

峙逸環視一下四周道:“這裏明顯比上麵亮許多,當是個山洞,洞口就在不遠,你現在這裏等等,我去撿些柴火回來。”

雲鳳害怕同他分別,拽著峙逸的衣角:“不。”她害怕他一走,就又遇到什麽人,她害怕生變。

峙逸豈會不明白她的心思,微微一笑:“是我大意了。”牽著雲鳳的手,慢慢往外走著。

好在這洞口確實不遠,這洞外是一片茂密的山林,也不知道就到了哪裏了。看天邊晚霞,當是黃昏了。

峙逸就近撿了些柴火,一邊命令雲鳳把濕衣服都除去,一邊非常吃力的生了火烤衣服。他原是個富家子弟,不慣做這些事情,坐起來,有些笨拙得可愛。

帶火升起來了,兩人摟在一起烤著火,身上卻還是冰冷得很。

雲鳳使勁往峙逸懷裏縮了縮:“峙逸……峙逸……好冷……要是有床棉被就好了。”

(此處被和諧被和諧被和諧)峙逸輕輕一笑:“沒有棉被的話,那我們就換個法子讓自己暖和起來吧。”一俯身就吻住了雲鳳。

雲鳳感覺到似乎好久好久不曾同這個人一起了,他的吻還是這般叫她戰栗,叫她落淚。她用力的回應著,仿佛此生再也沒有這種機會了。

洞穴裏的氣溫漸漸升高。兩人斷續的呻吟在山洞中回**。

峙逸感覺到雲鳳全身發燙,分開了她的腿.那濕熱的包容感讓他無法自拔,瘋狂了起來。

雲鳳小心的忍受著,她有時候害怕這樣的峙逸,他在這種時刻,仿佛由人變作了獸,讓她有些招架不住。

雲鳳額上漸漸蕊出汗珠,牙齒緊緊咬著下唇,卻還是忍不住發出一兩聲呻吟聲。

峙逸看到她這一副痛苦而歡樂的樣子,邪魅的在她耳畔噴著火燙的氣息:“叫啊,這裏沒有人,叫出來啊……”雲鳳臉上都羞紅了,痛苦的搖著頭,下唇都被自己咬得發青。

峙逸的動作驟然停了下來,喘著粗氣,大顆大顆的汗珠滴落在雲鳳的脖子上,身體上,滾燙的。

雲鳳不明就裏,痛苦的扭動著身子,伸出雙手將峙逸往懷裏帶。她隻覺得不夠……

峙逸那魔鬼一般的聲音響起,含糊的,沙啞的,在她耳畔:“想要嗎?想要就求我啊,求我……”

雲鳳恨極了此時的峙逸,掙紮了會子,卻也沒有法子,羞愧的淚水落了下來:“我求求你……求你……”

“大聲點……”

“啊……求求你……求你……”

“求我……什麽?”

雲鳳到底是說不下去了,咬著嘴唇側過臉去,她的麵頰(被和諧啊被和諧)泛著淡淡的薔薇色,眼中泛著晶瑩的淚光,紅豔豔的嘴唇上還殘留著晶瑩的涎珠,修長的眉輕皺著,似是那樣痛苦,濕潤的長發黏在臉側……

峙逸被她這鮮豔欲滴的模樣弄得無法自拔,到底抵擋不住,俯下了身子,狠狠的。

火光將他白皙的背脊照成金黃的顏色,如獸脊一般起伏著。

雲鳳渾身燥熱,她身上沾滿了峙逸的汗液(和諧),他每一次靠近,她都緊緊擁抱著,恨不得將他揉入身體,血肉模糊;他每一次離開,她都倍感空虛,似乎世界一下子變得漆黑,了無生趣。

峙逸在最後那一瞬間,隻覺眼前白光一閃,整個人似是到了異境,時間整個停滯,瘋狂的嘶吼了出來。

雲鳳恍惚著看著麵前這個人,她的視線仍有些模糊不清,卻再一次浮現出他剛剛殺人時的神情,那樣冷酷嗜血,她想,也許窮此一生,她都不會忘記這一切吧。

可是她卻又是那般的不能離開他,她的心似是長在了他的身上,若是要硬生生的撕開,那隻能剩下支離破碎了。

峙逸舒服得歎氣,翻身躺倒在雲鳳身邊,身體還膩著她:“你在想什麽?”

“我想……你殺過多少人?”

峙逸舒服的閉著眼睛,笑起來:“嗬,殺人,我也是第一次,你不都看見了嗎?別想了,睡吧!”他起身摸了摸衣裳,取了一件烤得差不多幹了的,蓋在雲鳳的身上:“睡一覺吧,明天我們就回去。”雲鳳狐疑的看著他,這個人殺人也太簡單了吧。他心裏難道沒有一點不安嗎?

雲鳳的腦子這才開始動了起來,想起了一些事情:“你一個人來救我,你不害怕嗎?”

峙逸笑起來,他心情似乎很好,用手肘撐著臉,半俯著身子看著雲鳳:“其實當時沒有想那麽多。隻是想著我艾少爺能有什麽做不成的。”

雲鳳皺了皺鼻子:“你可真自大啊!”

峙逸嗬嗬笑了起來,看上去又是那個唇紅齒白明媚美好的青年人了。

雲鳳也不知道為什麽,歪著頭跟著笑了,隨即又皺眉道:“為什麽後來那些人會知道出去的洞口呢?是你告訴的嗎?”

峙逸撩了撩肩上的長發,斜睨著雲鳳風情萬種的道:“本少爺掐指一算,不就知道了嗎?”

雲鳳捶了他一下,峙逸才說實話:“我進來的時候,看到了一張小紙片,我認得那字跡,是你的,畫著地道的地圖,我便料定你曾經逃跑過,我就又原路折了回去,命人將這地圖送給了九王爺這才折返來救你……”

雲鳳想起當時情景,仍然後怕,若不是小叫天當時同她達成了協議,撤掉了那條路上的守衛,他們今天也許不能如此順利逃脫的吧。

有些事情,就是這樣湊巧。差一毫一厘,也許就大為不同。

雲鳳暈乎乎的想著,也許是峙逸的懷抱太溫暖,也許是她折騰得太累了,不過一會兒,她就睡著了,嘴邊還掛著一縷甜蜜的笑。

峙逸親了親雲鳳的睡顏,眼神卻是憂鬱的。許多事還剛剛開始呢……

一輛素淨的轎子停在九王府側門口,轎簾掀開,露出一隻嫩黃的繡花鞋,鞋麵上繡著兩隻翠鳥,十分精致可人,腳型也小巧可愛,盈盈一握。那掀簾的轎夫忍不住看得呆了。

那腳的主人卻不似是個好相與的姑娘,將暗藍色裙擺刷一下罩住了腳麵,將手中銀角子隨意拋擲在那轎夫臉上。

轎夫“哎呀”叫了一聲,捂住了眼睛,想要破口大罵,卻想著出入這九王府的,哪怕是小婢怕也是不好惹的,到底是忍下來了,氣悶的道:“姑娘這是在做什麽?下這樣的狠手。”

月桂睨了她一眼:“我沒戳瞎你的眼睛是對你客氣。”

轎夫無語,心想哪裏來的小娘子,生得玫瑰花兒一般好看,就是這刺兒也太紮人了些。窩火的俯身下去撿錢,到底沒有再說些什麽。

月桂哼一聲,挽著食盒,叩了叩門環。

門從裏頭啟開,露出一張下人的臉,笑嘻嘻:“哎呀,是月桂姑娘呢,王爺吩咐,以後您要來就走正門,不必這麽委屈的。”

月桂哼一聲:“我不過是個下人罷了,走什麽正門,自己沒臉不說,還讓人看笑話。”

那下人知道這位是個再厲害古怪不過的主,不敢多說,隻是笑著讓她進去:“月桂姑娘太客氣了,嗬嗬。”

月桂也不多同他羅嗦,自顧自去了牡丹所在的挽月廬。

暮春時節,午後也熱得厲害,她遠遠看去,就見著牡丹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春衫,瘦骨伶仃的挺著一個大肚子,站在日頭底下發呆。

月桂急急走了兩步,拽著牡丹的衣裳道:“王妃這是做什麽?別曬壞了自己個兒。”

牡丹側頭看了她一眼,又回過頭,不說話。

月桂看她身上衣裳還不如自己身上穿的,頭發也是亂糟糟的隨便挽著,天仙一般的模樣也蒙了塵埃,心裏一痛,斥道:“怎麽不見那些狗奴才,都是幹什麽吃的?”拉著牡丹的手往屋裏走。

她其實也聽到過一些風聲,這王妃沒嫁過來多少日子,肚子卻莫名其妙這麽大了,加上她從前幹什麽的大家也都是知道的,都估摸著她這肚子裏頭是野種,褚貴妃本就討厭這個兒媳,九王爺也很久都不來這挽月廬了,下人們想著她被掃地出門怕也是早晚的事情,也就越發的欺負起她來。

月桂拉著牡丹進了屋,看著牡丹嘴唇都是裂開的,想著她應當是渴了,就搖了搖桌上茶壺,想給她倒杯水,卻連半滴水都沒有。

月桂氣結,本想就手砸了那壺,又想著這裏到底不是芳香小築,她也還是得收斂著些才是,免得給牡丹惹事。氣悶悶的就把壺給放下了。

將食盒裏的東西一一擺在桌上:“狀元爺聽說王妃最近精神不大好了,讓奴婢來看看王妃,奴婢也不知道帶些什麽來,就隨手做了些小菜糕點,王妃將就著吃吧……”

她話音未落,就發現神奇的事情發生了,牡丹徒手就捉著盤子裏的糕點吃起來,看樣子,像是餓得很了。

月桂鼻子一酸,心裏堵得慌,心想著嫁過來不過才多久,就從天上掉到了地下,這世間男子真真沒有一個好東西,一邊撫著牡丹的背脊給她順氣,一邊氣哼哼的道:“王妃放心,待會我就去跟九王爺理論去,什麽玩意兒,大不了這王府我們不住了,回芳香小築去。”

牡丹連連擺手:千萬不要。

月桂納悶,正想著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啊,卻被牡丹一把把手抓住了,月桂還不待反應過來,就見牡丹扯著她的手給她跪下了。

月桂嚇得大叫:“王妃您這是……快些起來,奴婢擔當不起啊……”

牡丹使勁搖頭,就是不起來,臉上淚水模糊,手上不住比著手勢:我求求你,求求你……

那淒楚可憐的模樣看得月桂都想哭了:“您這是……為的什麽事兒啊?站起來說就好,別糟蹋自己啊……”

(不是湊字數,新章被勒令和諧,我刪了一點肉,我暈,這也算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