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工作日,Tipsy Bar兩點便關門。
一場雨下得痛快,現在隻剩淅瀝蒙蒙。
空氣中有點羅勒葉的味道,潮濕,又詭異的清新。
蔣坤走在前麵,抽著根煙。
兩人之間的距離有六七步,在社交範圍之外。
周韻穿著高跟鞋,怕泥水淌到腳踝,走路很慢。
前麵有個水坑,不太深,但麵積有些大。
周韻正欲提著裙角跨過去,那人卻不知何時走過來,伸出一條肌肉勻稱的手臂讓她搭,青筋脈絡在黑夜中不太清晰。
她搭上去,清晰的感受到了肌肉的力量感。
他很坦**,可她不是。
在這一刻,周韻腦海中,再次閃過無數個想法。
和他上床,應該不錯。
他或許悶聲不響,也像現在這樣抽著根煙,解開金屬皮帶,強製將她拖過來,問她和他上床什麽感覺。
那種強掌控力,令人迷戀。
邁過水坑,走近,周韻才知道這仿似羅勒葉的味道是從他身上來的。
像又不像,更多的是偏向於木質調香,但又夾雜著些許輕微的薄荷味,凜冽發澀。
“和朋友來融城玩?”
這是他今天和她說的第一句話。
嗓音漫不經心,又有些低沉。
“不是。”周韻收回搭在他手臂上的手,“被公司調過來談個項目。”
蔣坤側眸,“小誠知道?”
周韻應:“知道。”
“他竟舍得放你來。”蔣坤語氣不明。
要不說知子莫若父。
雖說這個父,是叔父的父。
蔣誠得知她要調來融城,恨不得哭著求著跟她一起來,若不是大三期末作業繁多,才舍不得放她走。
如果,讓他知道是周韻自己申請的來融城,還不得瘋?
周韻不想談跟蔣誠有關的話題,覺得敗興致,沒再順著他的話說下去。
兩人也就斷了話題。
一前一後,去往Bar後麵的停車場。
蔣坤的車是奔馳E300,比較低調的款式。
“坐副駕。”在周韻即將要打開後門的那一刻,蔣坤站在駕駛位前敲了敲車頂。
後座放著幾瓶酒,還沒來得及卸,沒有多餘位置。
這正合周韻心意。
上車之後,蔣坤問她去哪。
周韻:“芙蓉園。”
聽到這個熟悉的公寓名稱,蔣坤倒是沒什麽意外的神色,隻是接著再問。
“幾棟。”
“十二棟。”
“樓層。”
“六樓。”
問完,蔣坤才將手裏的煙撚滅,他手把著方向盤,也不開車也不動,目視前方許久,才應付嗯了一聲,聽不出情緒和波瀾。
似乎對她為什麽會住在他家樓下這件事,一點都不意外。
又或者,他根本不在意。
周韻最初對蔣坤的印象,都是來源於蔣誠每天在她耳邊念叨。
一句以我小叔為開頭,能扯出三千裏的。
橫誇豎誇,快把他誇成無所不能的神仙了。
似乎在蔣誠眼裏,他小叔能把一切難事擺平,他也隻信任他這個小叔。
後來,和蔣誠談了一年的戀愛,今年開春見家長,見的就是蔣坤。
迄今為止,她和蔣坤也才一共見過三次麵。
其實要算起來,蔣坤才是周韻最初最喜歡的類型,成熟,穩重,能給她依賴感。
就連年齡差距,也是周韻最喜歡的差度。
蔣坤今年三十,比她大五歲。
而蔣誠今年才二十二,年輕氣盛的年紀,相較一對比,明顯少了幾分穩重。
汽車路過一個紅綠燈,勻速停下。
周韻輕輕啟唇:“小叔。”
蔣坤沒應聲,等待著她的後話。
“您不冷嗎?”
蔣坤沉默一瞬,餘光瞥了眼副駕位子上坐著的女人,纖細十指凍得微紅,輕輕一捏就泛白。
這十月份的雨夜,的確有點低溫。
蔣坤沒說話,將暖風打開。
女人輕輕笑了一聲。
“總聽阿誠說,小叔性子冷,今日相處倒確實是這樣。”
蔣坤問:“他這麽跟你說我的?”
“是。”
“還說什麽了?”
蔣家的內部關係有點混亂,周韻到現在也隻知道蔣誠自小是蔣坤帶大的,其他一概不知。
“他說您和他形同父子,關係最好不過。”周韻從後視鏡打量著他的臉,刻意停頓了一秒,“還說,您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空氣停滯。
良久沉默的對峙。
這種沉默,讓周韻已經心知肚明,蔣誠現在在外麵做的一切,他這個做叔叔的都知道。
至於不說出來,是因為這件事沒涉及他的底線。
而周韻呢?
就這麽被蔣家兩個男人當傻子耍。
通行燈跳躍成綠色,驅車拐彎,蔣坤卻依舊沒一點多餘的表情,神情平淡如水:“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周小姐,我這裏不是法庭,討不來公道。”
“你們小情侶感情出了問題,隻能你們自己解決。”
他的置身事外,何嚐不是一種偏袒。
周韻一雙眼望著他,似有千百般憂愁思慮要訴,“如果我說,我找您討的不是公道呢?”
回答她的,是輕微的刹車推背感。
蔣坤將車子停下,熄火。
他一沉默,總有種無形的壓力壓下來,像是狂濤巨浪前的片刻寧靜,讓人忍不住屏息,無力逃走,隻得等待死亡的到來。
手肘在車窗的升降台邊,蔣坤神色平靜,“那就更沒什麽可能性。”
“你從我這裏,不會討到任何東西。”
他見怪不怪,這些年對於送來上的女人,從頭至尾都是一個態度。
哪怕知道這個侄媳對他有所意圖,也無是無非。
周韻故作掩下眼底的失意。
“我知道了。”
她低頭去解安全帶。
也不知是故意的還是怎麽,貼他貼的有些太近。
但蔣坤紋風不動,也沒反應,任由她白膩柔軟的胳膊貼近自己。
她俯身輕聲,“總之,還是要謝謝小叔您今晚送我回家。”
這車廂內開了暖風,氣溫上升。
她的話落在蔣坤耳邊,似是攏了霧狀的雲,溫溫熱熱,還有些他今夜調的那杯酒的餘香。
下一秒,門被關上,包鏈晃**和高跟鞋踩地的聲音逐漸遠去。
人的確是走了。
隻不過,蔣坤斂下眼皮,將視線挪到她剛才離開的地方。
他的副駕多了個遺留物。
一支紅絲絨圓管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