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坤走了,何希承奪命連環電話催得要命。

機票沒真定,是在逗她。

今天本來有急事,都上高速去連城了,蔣坤臨時叫何希承走了通融城的匝道。

此刻他重新坐上副駕,何希承慢悠悠瞟他一眼,嘴都要撇到天上去。

“擦擦你那嘴,跟吃了死小孩一樣。”

蔣坤連眼都沒抬一下,根本不理他的茬。

沒戲弄到他,何希承又是白眼,撇嘴,歎氣,一連套,“今晚上去連城開個酒店湊合得了,估計談完都得到兩點半。”

“回來。”

“什麽?”何希承以為自己聽錯。

蔣坤沒把話說第二遍,從他儲物盒子裏拿了根煙抽上,消消身上那點勁火。耳朵裏全都是周韻剛剛那喘聲兒,跟要人命一樣。

不回來。

能不回來嗎?

零點一過,江邊的人流量終於比剛才少了小一半,蔣誠也終於回來了,提著一袋子奶茶。但走近周韻才看見,他眼圈是紅的。

周韻愣了,著實是沒反應過來他這是什麽操作。

少年笑了一下,“我是不是來晚了?”

周韻有那麽一瞬間認為他是看到了剛才的場景,卻聽蔣誠再說:“沒能和你跨年,我錯過了……對不起,韻韻。”

周韻沉默了幾秒。

“說話就說話,哭什麽?”

“我沒忍住。”蔣誠揉了下眼,還在傻笑,將手裏的奶茶遞給她,“對了,給你奶茶……可能有點涼了。”

他手被凍得指節處看著都有些皴皺,臉也是,凍僵了。

周韻沒立刻接。

說真的,她對他有點無奈。

見周韻不接,蔣誠開始自己哄著自己,“反正以後我們每年都會在一起跨年的,也不差這一年,你在這等我這麽久冷不冷?先找個地方休息吧,不然感冒了可就不好受了,你身子差,一發燒要燒好幾天……”

“蔣誠。”

她叫他。

“啊?”蔣誠剛哭完的眼睛還有些濕潤,“怎麽了,韻韻。”

“我累了。”

蔣誠的話戛然而止,抿唇,“……知道了,我送你回去。”

車子駛在路上,周韻閉著眼,拒絕和蔣誠的溝通。

但蔣誠還是開口了,小心翼翼的,突然而又無力的聲音。

“韻韻,我們會訂婚的,對吧?”

她緩緩睜開眼,目視前方,等待著他的後話。

“你我都清楚,依照阿姨的性子,她既然認準了我這個女婿,就一定不會換,我們一定會結婚的。”

趁著紅綠燈,蔣誠將車停下,側頭要去摸她的頭發絲,卻被周韻避開。

他也不惱,緩緩收回手,“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愛你,我真的好想和你結婚,這些天沒有一刻不再幻想我娶到你的樣子……,隻有我最愛你,韻韻,其他所有人都不會有我愛你。”

周韻第一次從蔣誠的耳朵裏聽到這些話,像個癡狂且病態的瘋子。

她眼神疑惑,“你是瘋了嗎?”

蔣誠眼神依舊清澈,“沒有啊,我就是太愛你了。”

周韻:“前麵停車,我要下車。”

“我不鬧了,你好好坐著。”他聲線再次淡下來,“但不管你信不信,我說的這些話都是真的。”

周韻再次重複:“停車。”

蔣誠噤聲。

車廂內一陣安靜。

到了公寓樓下,蔣誠將奶茶遞到她手上,隻不過還沒來得及說話,周韻就已經轉身走了。

周韻上樓,進了公寓,將門反鎖。

她拆開手裏這杯奶茶,倒進了洗手池中。

果不其然,一枚戒指叮鈴桄榔掉了出來,卡在下水器中間。

這個戒指周韻再熟悉不過,去年兩人第二次見家長時,她就在蔣誠的電腦裏無意看見了他和銷售定製這枚戒指的聊天記錄。

當時的周韻是真的開心,但接著,右下角有個剪輯軟件的標誌,她晃動鼠標時無意間掃過,自動打開了縮略圖,看到了裏麵的畫麵。

看到了,要給她求婚的男朋友,被其他幾個男人上的畫麵。

淩晨一點,周母的電話打了過來。

她似乎從來不關心自己的女兒是否要休息,但凡她打電話,周韻就必須接。

“新年快樂,我的孩子。”

周韻少見沉默。

“出去玩了兩個月,也該是時候回來了。”周母依舊自顧自說著,“別讓我覺得你在那兒,是為了想搞什麽小動作。”

周韻安靜兩秒,笑一聲,“您就差在我的公寓裏安裝攝像頭了,我還能搞什麽動作呢?媽媽。”

“你是在責怪我嗎?我隻是在擔心你的安全。”周母淡淡道,“不做母親,果然不知道當媽的用心良苦。”

周韻:“我並不覺得您對我監視是一種用心良苦。”

周母歎了口氣,似是疲憊,“這些小問題等你回來我們再談吧,媽媽不喜歡你這樣對媽媽沒有禮貌的樣子,但我可以縱容你偶爾的小脾氣,因為媽媽愛你,隻要你和小誠安安穩穩結婚之後,媽媽會讓你來公司,替代白露的位置。”

猶如平地一聲驚雷。

周韻睫毛都顫了下。

在確定周母的話沒說錯之後,她緩緩開口,“我從沒想過要和白露爭什麽,也不想進公司,那個位置本就屬於白露,是她靠自己努力得來的。”

周韻據理力爭,“況且她不是您的幹女兒嗎?她陪您在周氏這麽多年……您不能這麽對她。”

周母,“你還是太年輕了,除了你,莫森的所有員工都可以被利益置換,幹女兒?她能叫我一聲親媽嗎?和我有一點血緣關係嗎?”

“可這樣對白露不公平。”

周母語氣依舊居高臨下,“這世上本就沒有那麽多公平可言,你是我的女兒,理應得到優待。韻韻,莫森以後是屬於你和小誠的,別讓我對你失望。”

周韻輕哂,“這麽多年了,您還是一點沒變。”

周母:“可媽媽做這一切可都是為了你,孩子,你究竟能不能明白媽媽對你的愛……”

話音未落,周韻掛斷了電話。

這是她自成長以來,第一次掛斷周母的電話,周韻閉上眼,深深吸口氣,那股窒息感再次上湧。

她無法理解周母唯利至上的主張。

之前不能理解,現在依舊不能。

畢業那年,她滿懷希望要進入莫森,想和俞白露公平競爭,兩人既是姐妹,也是競爭對手,可後來一次次發現自己的項目無論做成什麽樣,都會被取納,但反觀白露,無論做的有多好都會被PASS。

後來,周韻選擇辭職,哪怕出來隻做一個小小的設計師,她也心甘情願。

她無法接受周母那窒息的“母愛”,同樣,也無法接受蔣誠這樣兩麵三刀的做派。

如果,她沒發現蔣誠出軌的事,現在恐怕就會從這道深淵跳進另一道了。

深深的疲憊感和壓力驟增,她將那枚束縛著她的戒指圈套扔在了洗手台旁邊,一遍又一遍的麻木洗著手。

她想見到蔣坤。

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