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露不知道李家的小少爺已經醒了,醒了之後又被嚇暈過去了,裴露現在全身心的注意力全都在那隻鬼身上。

因為已經點電影院近距離超大真實體驗的感受過一遍,所以這會兒雖然抖了一下,但總不至於驚叫出聲。

倒是一直被裴露抱著胳膊的司廷,雖然離那傷號有點遠,但是對方呼吸發生變化那一瞬間,他就發現了。

可對方的呼吸就隻重了那一瞬,然後馬上就暈了。

司廷轉頭朝他的方向看去,裴露都等了這麽久,見這大魚一點都不害怕,不由得就有點失望,她見司廷朝李葉秋的方向看,怔了一下,然後問:“怎麽了?”

司廷猜測:“他好像醒了。”

“真的?”裴露驚訝的將電視摁了暫停鍵,然後打開燈,朝李葉秋的方向看過去。

對方的姿勢果然稍微變了,但是兩雙眼睛還是緊緊的閉著。

裴露不解的看司廷。

司廷看看電視上那隻被暫停了動作的鬼,猜測:“被嚇暈了。”

裴露:“……”

裴露那為數不多的良心疼了一下,然後她皺眉跟司廷說:“那怎麽辦啊,他還能醒嗎?”

這小少爺本來就有心髒病啊,經得起這麽嚇嗎?

司廷坐在李葉秋旁邊,看了他一會兒,然後說:“你給他接杯水來。”

“哦,”裴露乖乖點頭,然後找了個玻璃杯,接了一杯水。

她還特別貼心的問司廷:“他現在還暈著呢,能喝……”

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因為司廷已經接過她手裏那杯水,往李葉秋的臉上倒了下去,那姿勢跟她當初把一碗熱湯扣在裴帆臉上的姿勢一模一樣。

但是看對方那平靜的表情和捏著杯那漫不經心的姿勢,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哪個上帝派來的神使在往一個倒黴信徒的身上澆聖水。

司廷能感覺到李葉秋的情緒,他的情緒已經低落了下來,甚至有了幾分求死的意誌。

這位小少爺沒經曆過什麽風浪,就算是懷著濃重的仇恨也是茫然的。

隻有那種掉進海中的窒息之感才能讓他回憶起來自己到底是怎麽死的。

那涼白開澆在他的臉上,那種溺斃在水中的窒息之感再次鋪天蓋地的襲來,一股強烈的求生意誌和對死亡的恐懼再次將李誌秋的臉在他腦中放大。

李葉秋睜開眼睛的時候,雙眼通紅,心髒劇烈的跳著,從沒跳得這麽快過,就像是快死了一樣,讓他喘不過氣。

“冷靜一下,否則你的心髒病就要複發了。”

一個淡漠的聲音從上方響起,李葉秋感覺到的不是海水那種刺骨的冰寒,他被一種溫暖給包圍了,屋子中有一股淡淡的甜酒香,聞起來很舒服,不像腥涼的海風。

李葉秋使勁睜開眼睛,想看看他現在到底在哪。

這時,窗外的夜空中炸起絢爛的煙花,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多、都要響。

五彩的煙花升空,在熱鬧的夜空中歡呼著綻放,將夜空點亮宛若白晝。

裴露“啊”了一聲,轉頭對司廷笑著說:“新年快樂。”

司廷也朝她淺笑:“新年快樂。”

那種奇怪的感覺又出現了,空**的心髒有什麽東西在爬,有些鈍疼,還有些癢。

裴露笑著給了司廷一個大大的擁抱,似乎是要感謝他在這樣的日子裏陪在自己身邊。

這樣做過之後她自己也後知後覺的有些不好意思,都不敢看對方的眼睛,直接轉頭跑回了屋子裏,一邊跑一邊喊:“我給小柯打電話拜年!”

司廷的動作像是被定住了一般,被女孩雙臂環抱過的地方像是燒起了一圈火,他清晰的看見女孩粉紅的耳尖,他的指尖在那空掉的玻璃杯上重重的摩挲了一下,用了些力氣。

“咳……”

李葉秋終於伸手,抹掉了自己臉上的水漬。

他的雙眼終於從一片水霧中聚焦,艱難的挪動了一下自己的頭,看清了自己所在的地方,有什麽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從腦中冒出來,他一時接受無能,隻能茫然的開口發問,聲音還有些初醒時的沙啞。

“這是哪?”

司廷拉著他的胳膊將他從沙發上拉起來,對上那雙無底黑瞳,李葉秋腦中那團東西總算像是見到了火星的信子,被點了一下,“轟”從腦中炸開了。

他想起來了。

是他大哥幹的!

爺爺剛改的新遺囑裏,將李家大部分財產全都留給了他。

他一向是那個最受長輩們疼愛的,他知道這樣可能對自己的大哥不太公平,但是怪就怪他大哥心術不正。

這不是他自己說的,是他爺爺說的,他們兄弟倆父母去世得早,幾乎就是被爺爺給一手帶大的。

他們李家是做實業發家的,旗下產業相對紮實傳統,這兩年娛樂圈風向很好,於是李誌秋就像涉足影視行業。

這倒沒什麽,畢竟這也是門生意,好好也是能賺錢的。

可是李誌秋搞的那都是什麽?

結識一些心術不正的有錢人,投資拍爛片合起夥來洗錢,他旗下的女明星被嚴格且不合理的合同剝削、壓榨,甚至還被用來交易。

甚至有個小明星被逼著賣身,用作李誌秋與合作夥伴拉關係的工具,對方性子烈,愣是在李家的公司堵到了老爺子,老爺子也是這樣才知道李誌秋幹的那些勾當。

老爺子氣得進了醫院,但不時不報,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李誌秋被對家給舉報了。

那些洗錢、賄賂、不正當□□交易、偷稅漏稅等樁樁件件的罪行所涉及的金額足夠他把牢底坐穿了。

那天,李誌秋痛哭流涕的在老爺子的房門外跪了一晚,把嗓子都哭啞了,最後還是李老爺子心軟了。

對於老人而言,大孫子和小孫子是一樣重要的,隻不過小孫子體弱多病,他總下意識就多寵著一些,而大孫子是當做繼承人來培養的,自然就嚴格一些。

可是李誌秋不懂老人的苦心,他太急功近利了,太著急證明自己的了,所以走上了歪路。

他哭得太慘了,第二天嗓子都失聲了,所以,雖然第二天老爺子找人幫他疏通了關係,但是卻悄悄找自己律師改了遺囑。

可是老爺子不知道,他身邊的大管家已經被李誌秋給收買了。

所以李誌秋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失望又憤怒。

這麽多年,因為李葉秋的孱弱和紈絝,所有人都知道,李家將來的掌舵人會是李誌秋。

尚未塵埃落定的事情,聽多了就變成了真的,在李誌秋這麽多年的固有認知中,繼承人的身份早就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他萬萬沒想到,爺爺一點機會都不給他,就因為這點錯,就要剝奪掉屬於他的權利。

所以李誌秋出離憤怒了,他開始一蹶不振,整日出去廝混。

他周圍那些人就開始給他出昏招,在一個醉酒的晚上,憋屈了好幾天的李誌秋壯著膽子找上了李老爺子,爺孫倆在書房爆發了激烈的爭吵。

李葉秋那晚出門看賽車了,他自己心髒不好,受不了刺激,玩不了這種驚險的東西,他就看著,其實這樣也是危險的,老爺子管他管得很嚴,他是偷偷來的。

李葉秋自己也承認,他被養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仗著身後有人慣著自己、容忍自己,所以就不學無術、無法無天,將自己的身體當做借口,肆無忌憚又任性的活著。

他承認自己是個混蛋,他不理解爺爺的孤獨和辛苦,直到他性命垂危,躺在病房中隻剩下最後一口氣。

爺爺是在書房裏不慎摔了一跤才病危的,他的身體本就不健康,年紀大的人經不起這麽摔。

李葉秋那糊塗的腦子難得清醒了一次,覺得這次的事情很可能不是這麽簡單的。

所以他刻意套了李誌秋的話。

李誌秋那天晚上喝多了,他不是故意要推老爺子一下的,他很慌,所以露了些馬腳,正好就被李葉秋給捉住了。

老爺子現在躺在重症病房中人事不省,醫生說很可能就醒不過來了,其實李誌秋是相當矛盾的,感情上他希望自己的爺爺活著,那畢竟是自己的親爺爺。

父母去世的那些日子裏,都是爺爺陪他們過來的,怨恨有,但是感情也有。

可是聽爺爺那話中的意思,他再也沒有機會了,如果爺爺這次還能清醒過來,他恐怕連最後的財產都保不住了。

李誌秋正糾結著這件事情,手下的人就告訴他,他的好弟弟好想掌握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正在跟高層商量著對他不利的事情。

李誌秋這才真被逼急了,謊稱帶著弟弟去海上慶祝新年,然後將他扔下了遊輪。

這隻是一場海難事故罷了,沒人會查到真相的。

當這些殘酷的事情全都一幕幕在李葉秋的腦海中重現的時候,他的心髒還是一抽一抽的疼。

但同時他又有些不對勁的感覺。

他的毛病他知道,他心髒不好,這兩天發生的事情更是讓他整夜整夜的睡不著。

那種難受到快要死去的感覺讓他在悔恨中流淚,一邊流淚懊悔一邊自虐一般的承擔著身體給他帶來的那瀕死般的重壓。

有時候李葉秋就覺得自己很不是東西,他想死,仿佛這樣,對爺爺的愧疚之感就能少一些。

但是他知道他不能死,爺爺還活著,他身體本來就不好,萬一知道他死了,他得多難過。

可他沒想到,為了那點錢,他的親哥哥李誌秋居然會對他下這種毒手。

李葉秋的思緒又開始亂了,他艱難的抓著沙發坐起來,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被人換過了。

這套衣服套在他身上明顯是不合身的,他一米七五的身高和瘦小的身材穿上這套衣服,手都沒法從袖口裏露出來。

而且後脖子的地方很不舒服,他猜著是連衣服的吊牌都沒摘掉。

李葉秋慢慢消化著一切不可思議的東西,比如自己流血墜入海中,身負重傷加之心髒病發作,他是必死無疑的。

可是他偏偏就被人給撈起來了,這個人將某種神秘的東西從他的傷口注入他的血液,讓他起死回生。

李葉秋的心中翻卷起驚濤駭浪,他終於知道究竟是什麽地方不對勁兒了!

他的病!

他的心髒!

這種程度的傷,那麽冷的水,就他這樣的身體,有一百條命也不夠死的,但是這麽難受的時候,心髒處的抽痛感卻是情緒帶來的,沒有任何生理上的負擔。

他震驚的看向司廷。

“你到底是什麽人……”

司廷見這個男人終於不愣神了,便靜靜看著他,然後平靜道:“你不用管我是什麽人,總之,你想活著報仇。”

對方這話表達得很清楚,結合他自己腦中那一絲似有若無的牽連,他馬上就知道了,對方救了他的命,還治好了他的心髒病。

“你的病沒好,隻不過,它沒有以前那麽重要了。”

司廷就像是有讀心術一般。

往常,他會收取對方的全部靈魂,那樣獻祭者的命也就消失了。

但是李葉秋的仇恨比之那些殺虐之欲太小了,所以他才沒死,司廷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說到底,他本以為自己已經能完全壓抑體內的詛咒,但是他沒有。他能阻止“它”停止吞噬那些殘暴的君主,但是卻忽略了這種微小的願望。

在這樣不尷不尬的情況中,李葉秋現在該算是他的仆人,但是他可不需要什麽仆人,據他了解,這世界也不需要這一套。

“我……”李葉秋不是很明白他的話,他呆愣愣的抓著自己的心口說,“不算人了嗎?”

司廷仔細思考了一下,他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在曲起的長腿上點著,半天才找到說法:“你也可以這麽理解,但是你依然可以依照自己的意誌支配自己的身體,你並沒有變成行屍走肉。”

李葉秋長長呼出了一口氣。

一向桀驁的少爺第一次向別人低下他的頭顱,他知道,盡管對方一副紳士的模樣,彬彬有禮的對他這樣說,可是他依然不自由了,他的命是對方救的,他欠了對方很大一筆債。

“謝謝。”

裴露其實對李葉秋的事情好奇得要死,她想偷聽來著,但是她又怕一直不跟葉柯打電話,對方會擔心。

所以裴露還是忍痛收住了吃瓜的衝動,給葉柯打電話了,電話一秒就接通了,葉柯在那邊大聲嚷嚷:“親愛的,我看見你發給我的照片了,你沒回家嗎,怎麽跟司先生一起吃的年夜飯啊!”

裴露給葉柯發的,就是剛才兩個人在飯桌前照得那張,那是用司廷的手機照的呢。

裴露已經跟葉柯說了,她將對方送的手機給司廷的事情,葉柯一點都不介意,她說給你的就是你的了,你拿去打年糕我都沒意見的。

看見那張照片的時候,其實葉柯心裏也是鬆了一口氣的,裴露托她找人調查裴家,她已經拿到一些東西了。

這家人其實挺簡單的,因為窮,但也因為窮,裴帆在外麵欠了一大筆賭債,現在都沒敢跟家裏人講。

葉柯就覺得這一家人不憋好屁,因為裴萌萌以前在這裏的時候,這對夫妻不說虐待,那些是不鹹不淡的,沒有裴帆待遇好。

朝夕相處了二十多年的尚且這樣,剛認回來的能有多熱乎。

果然,接下來的時間裏,裴露就對葉柯說了今天一整天發生的事情。

葉柯的肺都要氣炸了,跳著腳的嚷嚷著現在就回去給她撐場子,裴露好說歹說才讓她消氣。

“咱們不回去了,離他們遠遠的,咱們沒了他們照樣能活,我看他們不能賣女求榮了能不能豁出去把兒子給賣了!”

裴露也挺生氣的,但是剛才吃飯的時候跟司廷描述這些的時候,那股子火氣已經發得七七八八了,葉柯這樣的暴脾氣,她反而還要反過來安慰她。

“不說這些晦氣的話了,那個司先生家裏破產得可真是時候,你不白養他啊,有事他是真上。”

這大冷天的,真要讓好友自己走回去,她都得心疼。

葉柯覺得這種晦氣事情還是少提為好,確認裴露現在很安全而且有人陪著,她轉而問起了劇本的事情。

裴露這兩天忙來忙去的,還沒來得及著手幹,葉柯聽說他一字沒寫,大罵她是個鴿子精。

小姐妹鬥了幾句嘴,最後裴露聽見電話對麵有人催促葉柯去什麽地方,她就主動跟對方提著掛了電話。

葉柯又不放心的囑咐了裴露幾句,電話中才傳來忙音。

裴露退出通話界麵,這才有功夫去看手機裏麵的消息。

似乎意識到她是打定主意不接電話了,所以趙雅珍發了大段大段的消息,母女兩個人下午去超市的時候順手加了聯係方式,這會終於不用發短信了。

趙雅珍一連發了十條消息,有語音有小作文,語音裏麵還能聽見裴帆乒乒乓乓發脾氣的聲音。

趙雅珍說得那叫一個聲淚俱下,裴露總結出來就是當父母的都不容易,他們也覺得對不起女兒。

但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今天是一家人團圓的日子,她在外麵他們很擔心,讓她不要一個人在外麵亂跑,趕緊回家去。

裴露沒回。

現在,對於那一家會算計的人,她還是最有價值的時候,她就是得讓他們看看,她不是可以隨便揉圓捏扁的柿子。

一開始那樣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算了,可一旦裴帆招惹了她,就必須道歉,必須悔過。

裴露捏著手機的指尖有些發緊,粉嫩的指尖都變成白色。

她對著那一條條的消息冷笑了一聲,然後給手機充上了電,跑出了房間。

李葉秋已經結束了司廷的談話,靠在沙發上整理思緒,見裴露出來,下意識覺得這個姑娘眼熟,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但是他又想不起來。

他見過的人太多了,想討好他的人也太多了,他不可能全都記得住的。

隻是,李葉秋還是努力想了一下,然後不確定的問:“你是興市人嗎?”

他雖然經常到處亂跑,很多時間還待在國外的外祖家,但是他待的最多的還是興市,如果真的見過她,那大概率就是那裏。

“嗯,以前在興市,我叫裴露。”

李葉秋一拍腦袋:“你就是裴家那個孩子。”

裴露笑盈盈的看著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李葉秋:“以前是。”

這個以前就用的很妙,一下子就勾起了李葉秋的好奇心,但是他自己現在還是一筆糊塗賬呢,怎麽可能有心情去八卦別人家的事情。

李葉秋不知道自己又在沙發上靠了多久,這才開始關心起自己現在到底在什麽地方。

司廷是不會耐心的跟他解釋這種東西的,倒是裴露,對李葉秋來了興趣,給他倒了一杯熱水,給自己倒了一杯果汁,開始跟他閑聊了起來。

裴露對待李葉秋的態度非常隨意,她以前就不想存心討好李葉秋,現在就更是了,李葉秋喜歡她這種態度,聊了聊著開始向她借手機。

裴露看看他身上這身明顯偏大的衣服,猜著這少爺身上的東西怕是全都葬身大海了,於是便將自己的手機遞了過去。

李葉秋打了一個電話,裴露知趣的避開了,她敲響了司廷的房間。

男人給她開門,裴露就鑽了進去,然後問:“那個李葉秋,咱們怎麽辦啊?”

“送他回家。”司廷的床邊放著一本倒扣的書,剛才明顯是在看書,他在看世界史。

“他是自殺的嗎?”裴露好奇的問。

“不是,是他哥。”

裴露:“!”

裴露嗅到了瓜的味道,興奮的搬著牆邊的凳子坐到了床邊,然後雙手托腮一臉興致盎的湊近司廷。

腿貼上他的腿,開心的眨眨眼,壓低了聲音說:“到底怎麽回事兒啊,你們在外麵聊了那麽久,他肯定跟你說了吧。”

司廷看著就是那種對吃瓜沒興趣的人,裴露都這麽瘋狂的暗示了,對方還是隻“嗯”了一聲。

那絕不是敷衍,那就真的隻是懶得八卦,裴露發誓,她從這男人眼中看見了一點興趣缺缺的模樣。

她憋著嘴,拽了拽男人的袖子。

司廷看了她一眼,然後說:“你想知道什麽?”

“都想知道,他有讓你保密嗎,你跟我說說嘛。”

這些個豪門恩怨啥的,以後留下來當寫作素材啊!

司廷從沒跟人這樣嘮過磕,所以他猶豫了一下,在思考怎麽跟裴露說。

但是裴露以為他這樣還是不樂意張嘴呢,撇著嘴把司廷的胳膊甩成了**秋千:

“哥——廷哥——哥哥——”

“你說說吧!”

那一聲哥拐了八個調子,陰陽怪氣又嬌滴滴的,聽得人手癢。

但是她那雙水靈靈的眼睛就跟個無辜的小動物一樣看著你,你還真沒法打她。

就是她平時磨著葉柯跟她熬夜打遊戲的語氣,那種從不跟外人撒的嬌。

以往她這麽跟葉柯說話,雖然每次都能得償所願,但是次次都得挨一頓罵不可,隻說再這麽講話就把她浸豬籠。

但是裴露不管,她私下裏跟關係最好的朋友就是沒節操又沒臉皮。

也不知怎麽的,司廷這兩天任她叭叭任她為所欲為還大冷天正好接她回家的一係列舉動讓她覺得,司廷真的不是外人了,所以她像隻文靜的小貓咪,開始對自己信任的人亮爪子亮肚皮了。

那一聲拐了八個調子的“哥”讓司廷的手一個不穩,險些沒抓住手裏的書。

他的耳朵有點癢,捏著書的手也有點癢,他想捏住那雙怪裏怪氣還嬌滴滴的紅唇讓她閉嘴,又想捏著她細白的脖子讓她再叫一聲聽聽。

司廷捏一下自己的眉心,壓住心中奇怪的想法,終於把那本書放下了。

裴露見他鬆動,眼神更亮了,揪著他的袖子不撒手。

司廷深深看了她一眼,終於開口了:“你想從哪開始聽?”

裴露吃夠了李家的瓜,李葉秋早就將手機放在桌子上了,還跟他道了謝。

“我需要在這裏借住一下,你介意嗎?”

他剛才跟守在爺爺身邊的高叔通了電話,高叔是一直跟著老爺子的秘書,也是他最得意的門生,若說這個時候還有誰是值得他信任的,那麽就隻有高叔了。

但是吃一塹長一智,連自己血脈相連的親哥哥都要殺了自己,更別說其他人了,所以李葉秋沒有透露更多信息。

“那你介意睡沙發嗎?”裴露真誠反問。

這就是個兩室一廳,裴露不可能將自己的房間讓出去,司廷也不是那種性子,所以這位少爺要是想留下來隻能睡沙發的。

李葉秋一噎,手下意識的碰了一下屁股底下說軟不軟說硬不硬的劣質沙發。

“我可是病號!”

裴露很遺憾的聳聳肩:“那你隻能……”

“我知道了我知道!”李葉秋沒好氣的抱著保證重新躺了回去。

裴露貼心的給他找了個小毯子,屋子裏的地暖很足,就算不蓋小毯子都不會挨凍的。

更何況,司廷所說,這家夥現在已經不是病號了,等他休息好了,他會比以前那個得了先天性心髒病的小少爺要健康。

裴露看看時間,現在已經是淩晨兩點多了,她也有點困了,於是她又看了李葉秋一眼,回自己的房間睡覺了。

她這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從臥室出來的時候李葉秋正跟個熊孩子似的在外頭嗷嗷喊餓。

“終於有人出來了,有沒有飯啊?”他已經不請自拿從冰箱裏找了點零食,但是大少爺嬌貴慣了,想吃飯。

裴露驚訝:“司廷沒管你嗎?”

李葉秋一聽見司廷的名字就有點慫,昨天各種各樣的情緒一塊壓在心裏,那種仇恨的念頭侵蝕掉了他一部分理智,可是現在又清醒了一些,想起司廷那樣的存在,他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他下意識怕那個男人,更不要說敲門找他要吃的了。

見他可疑的沉默,裴露很友好的給他熱了一顆巧克力麻薯麵包,還給他一袋牛奶。

李少爺估計也是擺正自己在這的位置了,他在歪頭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大少爺,但是在這還真就沒什麽人權,所以他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裴露也叼了個麵包,她看看自己手機上趙雅珍發過來催她回家的新消息,想了一下,終於回了一條。

讓裴帆給我道歉。

趙雅珍那邊就跟正在盯著手機一樣,她這話發出去不到半分鍾,那邊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但是入耳的並不是趙雅珍的聲音,而是一個氣急敗壞的男聲。

裴帆都快氣瘋了,從昨晚的瘋癲開始,睡了一覺好不容易氣順了些,正好看見他媽在跟那個黃毛丫頭講話。

於是他一把奪過手機就打了過來,給裴露剝去了電話,電話一接通,他劈頭蓋臉的就開始罵:

“裴露,你別給臉不要臉,你敢讓我道歉,你算什麽東西,你跪下來求我我都不會再讓你回裴家,你別以為……”

裴帆的話還沒說完,趙雅珍就爆發了前所未有的力氣,一把就將裴帆的電話給搶了過來。

趙雅珍都快急瘋了,她給裴露發了一夜的消息,好不容易對方有了回音,她這個不爭氣的兒子怎麽能這樣呢!

裴峰也知道裴露現在很重要,聽見裴帆這樣犯渾,氣得站起來就要給他一巴掌。

但是這一氣之下,他忘了自己手裏還夾著半根煙,那根煙落在他大腿上,把他給燙了一下,裴峰的巴掌就沒揮出去。

“露露啊,我是媽媽,你別聽你大哥胡說,他這個人就是說話難聽,其實沒有壞心眼的……你到底在哪啊,趕緊回家吧,別讓家裏人擔心了……”

裴帆氣不過,衝過去還想搶手機。

其實剛才話一說出口的時候他也有點後悔,但是他一向都是做事衝動不過腦子的,說了也就隻能是說了,他也不會拉下臉道歉的。

裴帆還在那裏鼻孔朝天的喘著粗氣,一副沒順過氣的模樣,裴峰那邊卻忽然接了個電話。

“不用再勸我了,除非讓裴帆給我道歉,他不給我道歉我就不回去。”

裴露冷冰冰的這樣說,然後直接掛掉了電話,趙雅珍再打,她就不接了。

講完電話,她哼著歌打開手機,想點個外賣。

喝著牛奶的李少爺湊過來問:“你這是出什麽事兒了,怎麽不在裴家了?”

裴露看了他一眼,想著自己吃了好多李家的瓜,人家褲底兒都被扒沒了,那她稍微分享一下自己的爛事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這些都不是秘密,李葉秋自己出去打聽也能打聽到。

“嘿……這都什麽事兒啊,你可真倒黴。”李葉秋如此評價。

現在他都覺得自己不是那個最倒黴的倒黴蛋了。

裴露聳肩,想問他要不要吃什麽,就見司廷終於從房間出來了。

李葉秋剛才還跟裴露一塊悠閑嘮嗑的勁頭就沒了,安靜的跟個雞崽子似的,半晌憋出一句:“司先生早。”

裴露沒注意到他的變化,朝司廷晃晃手機:“想吃什麽?”

司廷老早就聽到這倆人在外麵的動靜了,但是他沒動,那時他的書還有最後幾頁就看完了。

他看書的速度很快,但是一本厚厚的曆史書他也看了很久。

其實他是不用睡覺的,甚至是不用吃東西的,但是老話說得好,入鄉隨俗麽。

“你決定就好。”

司廷朝浴室的方向走,裴露於是問李葉秋。

李葉秋真的餓了,一個麻薯一袋牛奶根本不頂飽,於是被問到的時候他不客氣的要了麵條。

隻是今天也不過初一,他們能選的店麵實在有限,裴露自己不想做飯,這兩個男人也不會下廚,她隻能選了一家沒休假的店。

這家快餐店是連鎖的,味道有最基本的保障,不說多好吃,但是肯定不會踩雷。

剛下了單,趙雅珍那邊就又來了電話,裴露隨手就接了起來,然後是裴帆氣急敗壞的聲音:“裴露……”

裴露“啪”就掛了電話。

她隻想聽裴帆道歉的聲音。

那邊,裴帆被氣炸了。

趙雅珍看他氣得直哆嗦,也有點心疼,心裏埋怨起女兒的不懂事來,大過年的,非要鬧成這樣嗎?

但是從剛開始掛了電話就一臉凝重的裴峰卻在這個時候開口了:“裴露到底上哪去了?”

趙雅珍被他這罕見的嚴肅表情給嚇一跳,不明所以的問:“怎麽了?”

裴峰“啪”的拍了一下桌子,那模樣把還想發火的裴帆都給唬得一愣一愣的,

“必須讓她趕緊回來,你以為我那工作是什麽,那可是一塊肥肉,誰都惦記著呢!剛才大虎跟我說,劉麻子帶老婆找王家送禮去了!”

這可真把趙雅珍給嚇著了,他們家就是那種不會過日子的人家,手裏可一分餘錢都沒有。

現在這筆錢花完了就全都指望著裴峰年後出門去賺了,那個好工作要是沒有了,他們家可真揭不開鍋了呀!

“那怎麽辦呀……”她一下子就急了,轉頭看裴帆,“你就服個軟,給她道個歉吧!”

裴帆就是那種非要有人將後果掰開揉碎了攤給他看才知道事情有多嚴重的人,可即便是這樣,他也拉不下那個臉。

他心裏也害怕,他打牌還欠了二十萬呢,他都沒敢說。

因為他知道家裏沒錢,家裏最後的積蓄上次就被他給輸光了。

但是他給裴露道歉?

那個死丫頭昨天摔了他一身菜的事情怎麽算?

他手心和膝蓋全都是被碎瓷片劃出來的口子,現在還疼呢,這又怎麽算?

趙雅珍看出了他的猶豫,沒忍住拍了他一下,一臉恨鐵不成鋼:

“你給她道個歉怎麽了,要是她跟王昆的事真能成,你以後就是王家的小舅子了,到時候要享什麽福沒有,王家那麽有錢,聘禮就能拿好大一筆呢……”

裴峰也著急,他知道趙雅珍這話就有些不切實際了,但是王昆能看上裴露的概率還是很大的,要是這事兒真能成,他那工作就保住了。

所以裴帆必須給裴露道歉,先讓她回來。

見自己親爹也這麽看著自己,裴帆下意識就想縮脖子,他還是氣得滿臉通紅,覺得自己怎麽都咽不下這口氣,那股子火氣在他的五髒六腑亂竄,燒得他心肝肺哪哪都疼。

他都快氣炸了,他想大喊大叫,他恨不得現在就把裴露抓過來打一頓,但是裴峰對趙雅珍說:“你現在給裴露打電話,還有你……”

他看向裴帆:“你給她道歉,讓她回來。”

明天就是初二了,王家一早就回村探親了,那是他們去探望的最好時候,要不這個空檔拜訪王家的人可多了去了,怎麽也輪不到他們家。

裴峰在裴帆的心底尚有幾分老子的餘威,畢竟裴峰以前可沒少教訓他,他現在大了,裴峰追不上他了,但是那畢竟是一份相當於童年陰影的存在。

見裴峰動真格的,裴帆又喘了幾下粗氣,但是對上裴峰那東西一切的眼睛,他又有點心虛。

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懷疑,裴峰已經知道他又輸錢的事情了。

可是怎麽會呢?

不會的。

上次幫他還上賭債的時候裴峰就說過,他要是再去賭,就打斷他的腿,可是裴峰這不是從來都沒提起過嗎?

這件事又在裴帆的心裏過了一圈,他都開始有點心虛了,最後是咬著後槽牙答應下來的。

於是趙雅珍又撥通了電話,這好幾天了,全都是她在跟這個不讓人省心的女兒溝通,連她都覺得有點累了。

心裏埋怨著這個女兒當慣了大小姐,根本不懂事。

很快,電話那邊就又接通了。

“露露啊,”趙雅珍又堆起了笑,“你先別掛,你哥來給你道歉了,是他不好,讓他該好好跟你講啊,你們兄妹倆就是有誤會,解開就行了……”

說著,趙雅珍就把電話遞給了裴帆。

裴帆雖然答應了,但是心裏還是別扭,裴峰在後頭推了他一下,他才不情不願的接起電話。

“你回來吧,我不找你麻煩了。”

裴峰幹巴巴的說了這麽一句。

那邊,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的裴露笑了。

挨著她坐在沙發上的司廷忍不住朝她看去。

不是那種恬淡的笑,也不是那種俏皮靈動的笑,女孩的下巴微微揚著,琉璃一樣的眼睛裏閃著高傲的光,像一隻狡猾的小狐狸一樣。

裴露扯了扯嘴角,又甜又耐心的說:“裴帆,你懂什麽是道歉嗎,道歉得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