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露從大樓出來的時候還是僵直的,她覺得司廷是聽見他們的對話了。

她快跑兩步追上了人,然後拉著他的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乖巧的往人家的懷裏蹭了一下。

司廷抱著她,給她擋住了側麵吹來的寒風,見她這副模樣,心就有點癢。

“好好的為什麽要出海啊?”

裴露從他的懷裏揚起了頭。

司廷忽然壓低了聲音說:“你是係統的委托人。”

裴露一怔。

男人的頭低著,忽然離她很近,近到在這帶著涼意的夜晚,能感覺到對方呼出來的溫熱呼吸。

男人還是盯著她,“委托人是要做什麽的?”

裴露有點哽住。

其實她也不知道,因為司廷沒讓她操過心。

司廷笑著說:“按照規定,你要給我灌輸愛與和平,抹掉我心裏的陰暗,讓‘反派’變好。”

裴露已經被對方給推進了車子裏,默默地說:“你本來就很好。”

“係統不會騙你,他們就是最公正的執行官。”

這也是裴露思考過的問題,她抓著對方的衣服,不安的問道:“那我的任務要是結束了,你會去哪裏呢?”

司廷沒答。

其實,她的任務一旦完成,他是會死去的。

那也他在追求的東西。

係統一開始告訴他,這裏有他追求的東西,那是主腦算出來的結果,一開始他還半信半疑。

可事實證明,主腦是沒有錯的,它真的算出來了,等他長出心髒,那個附著在他身上的東西就會與他同歸於盡。

他的第一顆心髒在被詛咒之初就被“它”給吃掉了,“它”隻能附著在死物之上。

他早已過了一個正常海族該有的壽數,失去的心髒還能再次長出來,這本來就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奇跡,心髒可以殺死“它”,同樣的,失去了幫他維持生命體征的詛咒,就算有心髒,他也會死去。

司廷這幾天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他現在是不是還想死去,原本的他求之不得。

但是現在的他,有點舍不得了。

所以為了活下去,他得做點什麽。

他知道裴露一直在擔心,一直想要了解他,但是他不能把這麽絕望的事情這樣告訴她。

對於他來說,她是一朵綻放在荒蕪中的美好嬌花,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為愛情綻放,既然他自私的采擷了她最美好的花期,就不可以、也絕對不能讓這朵美麗的花露出半點難過,也不可以讓這樣美好的花期變成她一生中難以忘卻的慘痛回憶。

所以他不能說。

但是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什麽呢,他來這個世界的時間也不算短了,每個世界的基本標尺大抵相同,不管麵對什麽世界,什麽關係,信任總是最重要的東西,如果關係與關係之間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那這段關係就注定無法長遠。

所以他沒法一直隱瞞下去。

既然隱瞞不下去,那坦白時最好的辦法,就是已經解決這個問題。

司廷是這麽想的。

裴露不知道對方這幾天經曆了什麽,她被腥鹹的海風吹了一臉的時候,人都精神了。

原本她窩在車子裏,都快睡著了。

她登上甲板,眺望無際的大海,從司廷口中的那些故事裏幻想著對方從前在海裏生活的模樣。

她有點弄不明白司廷為什麽大晚上把她往船上帶,但還是不影響她掏出手機給葉柯拍張照片秀一下恩愛。

葉柯那邊一直嗷嗷叫著要司廷請客吃飯,這會兒大半夜都要睡覺了被塞一嘴狗糧,馬上就有點受不住,氣哼哼的對著自己的好閨蜜一頓表情包輸出。

裴露樂完才發現司廷上船之後就不見了,她都在外麵站這麽久了,對方也沒出來找自己,就把手機收起來,朝艙裏麵走了進去。

司廷正跟船長站在一起,兩個人在駕駛室說著什麽東西。

裴露隻悄悄趴在門口看了一眼,就跑回去捏了放在桌子上的草莓。

今晚的風有些大,連帶著吹起的海浪,帶著遊艇起起伏伏,裴露咬著草莓,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趴到了窗邊,她看著漆黑的海麵,總覺得這個夜晚有些危險。

聽見動靜的時候,她鼓著腮幫子回頭,對司廷伸出了雙手。

司廷把她抱在懷裏,裴露就靠在帶著涼意的寬厚懷抱裏抬起腦袋看他:“要給我驚喜嗎?”

司廷的眼中也帶了些笑意:“你覺得是驚喜嗎?”

裴露的指尖摳著他袖扣的扣子,聞言不高興的說:“有你這樣的嗎,還要我自己猜啊。”

司廷笑笑,將下巴放在了她的頭頂,然後慢慢說:“不會讓你一直猜的。”

裴露默默消化了一下這話,覺得這可能不單指驚喜。

“露露,我剛才沒有回答你的問題,但我現在可以告訴你。”

“一旦你的任務完成,我會死去。”

裴露剛才還雀躍的等待著驚喜的心髒猛然下墜,因為這樣的內容超出了她的所有認知,所以對方這話說出口的那幾秒裏,裴露的腦子完全是懵的。

這幾秒的時間裏,她剛剛震驚的想要追問對方這是什麽意思,抱著她的那雙手臂就陡然加緊了力道。

耳邊那個聲音問她:“你記不記得,你是係統的委托人?”

裴露張了張嘴,竟然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她的眼睛有些茫然的穿過對方的肩膀,望向外麵無際的黑色海麵,怎麽都說不出一個“是”字。

好在,司廷也並不是真的想要從她口中問出這個本就無所謂的答案。

“但是現在,露露,我需要你,你想請你做我的委托人。”

不知何時開始,外麵的風開始大了起來,遊艇像一片孤葉在大海中無助的飄零。

裴露卻什麽都感覺不到了,她感覺不到大海的危險,感覺不但此時的狂風,她睜著圓眼睛,在閃爍的燈光之下,眼底的光明明滅滅。

“我現在是個怕死的膽小鬼了,你願意相信我嗎?”

裴露聽見自己的聲音都顫抖了起來:“我要怎麽相信你?”

在她那慢了幾拍的腦子裏,她也不過才剛剛消化了對方告訴他的死亡事實,所以她現在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可是,一想到這個默默陪伴她度過了最難熬歲月的人會像上次那樣,躺在血池裏停止呼吸,失去所有生機,她的身體就止不住的顫抖,她覺得自己身體中的溫度在一點一點流失,心髒已經被冰塊凍結。

司廷一下一下的拍撫著她的後背,像是在哄一個小孩子,“別怕,我想到解決的辦法了。”

裴露茫然的眼睛裏流出些光。

司廷等著她慢慢消化這一來一去的震**。

誰知,裴露眼中的光慢慢聚攏,她忽然後退了一步,從他的懷中退了出來。

就在司廷以為她被嚇傻了的時候,她的眼神忽然變得凶狠了起來。

裴露,一咬牙,躥起來兩條細腿夾著司廷的腰,抱著他的脖子就咬了一口。

“你覺得挺有意思是嗎,你挺厲害呀。”

“你想幹嘛?打我一棒子再給我個甜棗嗎?”

司廷被咬愣了,脖子上馬上就多了個牙印,他被裴露撞得後退一步,伸手接住了人,讓裴露又鬧又咬。

但是裴露馬上就沒有力氣鬧了。

因為她知道,司廷可能說的是真的。

她早就知道他不正常的,雖然浴室門緊閉,但是門底的縫隙依然能看見紅色的痕跡,他的心口的皮膚不斷手上又愈合,每次鱗片分部的位置都是不一樣的。

她蔫噠噠的趴在他的肩膀,有氣無力的問:“你想到什麽辦法了?”

作者有話說:

抱歉大家!!這兩天需要跑兩趟醫院所以更新不及時,我盡量快點調整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