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那張臉的一瞬間,葉柯狠狠的抽了一口氣。

對方就那樣靠在浴缸邊,半身隱沒在乳白色的水裏,雕刻般完美的上半身暴露在空氣中,對方兩隻修長結實的胳膊隨意的搭在浴缸邊緣,黑長的頭發已經被打濕,絲絲縷縷的貼在肩頭和胸膛。

對方的硬朗的線條和棱角不帶半分女氣,但葉柯腦子裏就隻剩下一個字——美。

通常形容一個男人,人們都會說“帥”,但是……他就是美,是那種模糊了性別界限的美,讓她想起了前天在畫廊裏看見的中世紀大公爵。

她仿佛被那雙如深海般的雙眼攝走了所有靈魂。

葉柯是什麽人啊,從小撒瘋到處野,考上大學那年突發奇想體驗一下時尚圈,還在一家國外雜誌社當過編輯助理,因為家裏的關係,她相當受重視,活兒也是最多的,編輯走哪都帶著她。

也正是因此,從娛樂圈到時尚圈,那些個大大小小的巨星名模她全都見過,不管是在觥籌交錯的晚宴上,還是在輝煌璀璨的頒獎禮上,更甚至隻那些人平常素顏的樣子。

她就是那種閱美無數的人。

葉柯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讓她驚歎的美貌了。

但是麵前那個人那通身深不可測的氣質和那張絕美的臉好像真的跟他們隔了一個次元壁一樣。

長得就很不真實。

裴露抖著爪子“砰”的一下把浴室的門給關上了。

葉柯的剛才握著門把手的爪子現在都在抖,她看向裴露,又深深吸了一口氣:“你……”

裴露正傾盡畢生所學搜刮著理由。

“你不是隻喜歡陳朗嗎?”葉柯沒摸清裏麵那美人的身份,隻敢壓低了聲音這樣說。

“也不能這麽說吧……”裴露的語氣開始不確定起來。

陳朗是跟她一個班的同學,他們Y大的中文係很厲害,因為女生多男生少,所以陳朗作為一個長相周正性格也不錯的男孩子,是非常受歡迎的。

裴露確實對對方產生過好感的,一直到放寒假之前都是那樣,但是現在寒假一分開,聯係的少了,似乎也就那樣的。

她一開始接受對方的示好是因為聽周潔渝說今年過年的時候要讓她見見陳家的小兒子,要是沒什麽意外,兩個人畢業就可以訂婚了。

這不就是包辦婚姻嗎,那她能同意嗎,她覺得自己從小到大一次自由戀愛都沒談過太虧了,而且要是她有男朋友,周潔渝還能棒打鴛鴦不成,大清可早就亡了。

那樣的衝動之下,她才開始跟對方來往頻繁起來。

可是放假之後,陳朗也沒怎麽找她聊過天,對方人緣很好,很忙,她經常在對方朋友圈看到他跟一群男男女女的合照,心裏就有點抵觸了,更何況她現在這裏還擺著爛攤子沒解決。

那點想談戀愛的旖旎心思早沒了。

葉柯絞盡腦汁都沒想起來自己見過這個男人,這人看模樣還年輕,但是不像學生,可就算不是學生,就他這張臉,露個麵就藏不住啊。

“他到底哪來的?”

“嗯……小時候搬到國外的哥哥……”

“你還有這種哥哥!”葉柯驚訝。

要真有這樣的極品她還能藏著掖著?

裴露繼續編:“失聯了,最近他家裏破產了,就來找我幫忙了,他認生,所以剛才沒出來……”

葉柯:“……”

她不想信的,但是抱錯孩子這種狗血的事情都在她好閨蜜的身上發生了,這似乎好像也……

“你自己都這樣了,哪有功夫管他啊……”葉柯一臉蛋疼,雖然那小子好看,但是他窮啊,這不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嗎?

裴露一邊把她往外推一邊說:“我肯定得幫他啊,他人不錯的。”

“讓裴家人幫他啊。”

“他跟我是朋友,裴家人不熟。”

“嘖。”葉柯還想說,但是想想又閉嘴了。

就憑那男人的長相,實在混不下去了就進娛樂圈唄,不進娛樂圈就當網紅,就剛才那樣的泡澡照片隨便發一張,準上熱搜。

她又問了些裴露離開裴家的細節,當知道對方淨身出戶的時候,把自己的大箱子往她麵前一推:“拿吧,箱子也留給你,把我的證件挑出來就行了。”

裴露感動得想抱住她親一口,葉柯有點心酸的拍了拍她的背,還是笑了出來:“那你剛才怎麽敢口出狂言啊,還說你有錢?”

“真有錢,”裴露這錢是打算用在工作室裏的,所以葉柯遲早會知道,她扯了個小謊說,“之前攢了點私房錢,悄悄拿去炒股了,還剩一百萬,我這次都提出來了,我炒股沒天分的,也不敢玩大的,以後就全靠咱們自己的本事吃飯了。”

“放心吧!”葉柯揮手,“咱們準能當上富婆。”

裴露打開箱子,看見一堆沒拆吊牌的衣服,蹲下來說:“買這麽多衣服,你沒錢了吧?”

“不怕,反正該過年回家了嘛。”她蹲下來,從箱子裏拿出一個禮物盒,“這是給我爸買的,拿回去討好他,他一高興,就該給我錢了,你趕緊把劇本寫出來,咱們賺到錢就好了。”

裴露讓她那副準備回家敲碗要飯的表情給逗笑了。

葉柯拎起一件衣服就往她身上比劃,“咱倆身材差不多,你都拿去穿,等賺錢了再請我吃香的喝辣的。”

“那你怎麽辦?”

“我回去訛我哥就行了,他有錢。”

葉柯性子直,腦子快,說完這話才覺得有些不妥,但是裴露臉上看不出異樣。

其實那一瞬間,裴露腦子裏是劃過了裴如海的臉的。

她從前以為裴如海就是那種性子冷的父親,其實他的感情全都裝在心裏,但是想起昨晚裴如海那依然冷漠的表情,她才知道,原來他不是性子冷,他是心冷。

她現在沒有父親也沒有母親了。

裴露收起自己開始亂飄的思緒,又從箱子裏麵翻到一個沒拆封的手機,葉柯正要轉移話題,看見就說,“這個是給你帶的禮物,你不是說想要新款麽,國內沒有,還送了一副耳機呢。”

裴露抱著膝蓋蹲在箱子前麵:“你這是想學我淨身出戶啊?”

葉柯樂了:“我不管你誰管你?”

他們倆可是從幼兒園開始的交情,雖然周潔渝不願意他們倆交朋友,葉柯在周潔渝嘴裏就是瘋丫頭,但是裴露就是跟她關係好,這麽多年的交情,一點身外之物算什麽?

她高三那年發高燒,親人都出國不在身邊,還是裴露熬了好幾夜辛苦照顧她呢。

葉柯腦子裏全都是裴露的好,但是裴露腦子裏卻浮現了一副不堪的畫麵。

係統給她往腦子裏灌輸的畫麵沒有隨著它的消失而消失,它在時的那場走馬燈太快,她來不及消化,可就在剛才,她腦子裏卻想起了一些有關於葉柯的事情。

葉柯後來好像愛上一個男人,但是那個男人接近她都是有預謀的,她性子直,大膽熱烈,陷入愛情就一頭紮進去不管不顧的,看不穿那個人的把戲,最後引狼入室,家裏受了很大損失。

裴露心頭悶悶的,捂了一下胸口,將這件事情記在了心裏。

葉柯也該回家了,她臨走前又問:“那你就一直住酒店了?”

“我……”裴露雙眼發直,“我可能回永安鎮一趟吧。”

“永安鎮?”

“嗯,我……親生父母的家……”

葉柯的表情一下子就又開始擔憂了:“要不我跟你回去吧?”

“你回去算怎麽回事兒?”裴露搖頭,“我自己就行……我把他也帶走,”她指指浴室的方向,“當個保鏢夠了,不會出事的。”

葉柯這才稍稍放下心來,這麽一想,裴露這好心還挺對的,有個伴總是好的,那男人看著就不是個好欺負的。

“那我真走了,有麻煩就給我打電話。”

裴露把葉柯送到樓下,站在那裏,看地上的一層白,不知什麽時候,天上下起雪來了,雪花洋洋灑灑的從天空落下,落在她的頭發上,路上幾乎沒有人了,車來車往間,到處可見喜慶的紅色,年關到來,大家都在往家趕

裴露隻惆悵了一分鍾,就想起,浴缸裏還有個大麻煩。

她的惆悵馬上消失了一大半,捏著卡上樓。

她沒說,但是她很慶幸,這個時候能有個人還能這樣陪著她。

對方那樣平靜絲毫不見對任何事物留戀的淡漠神情,忽然給了她一點勇氣。

他們現在是一樣的人了。

這個世界上,至少還有個人,跟她是差不多的境遇。

他在這個世界需要自己。

她跑回樓上,外麵的雪將她的臉蛋凍得有些紅,她一下一下的喘著粗氣,推開了臥室的大門,然後她“啊”的一聲尖叫出來,又飛快甩上了大門。

□□著身體的司廷轉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大門。

他不太喜歡那個水,有一種難聞的香味,所以他就出來了。

他坐在浴缸裏的時候,透過那碩大的單層玻璃看見了樓下行走的人。

他馬上就知曉了,想要在這裏待的長久,是一定要習慣用腿走路的。

否則他就是個異類。

就像被詛咒之後的他之於鮫族一樣。

他知道如果自己格格不入,會付出怎樣的代價。

所以他剛才嚐試站立並行走,有些困難,但是他能做到。

他很快就領會了這種好處。

雖然還是喜歡待在水裏的感覺,可目前也隻能這樣了。

那兩個女孩的談話聲消失了,似乎是出門了,司廷扶著牆嚐試著走出浴室,腳正好踩到最開始被裴露扔在地上的衣服盒子。

司廷看見那盒子裏露出的衣物和一張模特海報,就彎腰把那東西從毯子上撿了起來。

還從裏麵拎出一個小盒子,盒子外麵印著的高大男人也□□著上半身,隻穿了一個四角的東西。

司廷猶豫的拆開了盒子。

就在這時,外麵再次傳來了動靜,那個長得像個玫瑰一樣的小姑娘受驚的尖叫一聲就又出去了。

司廷覺得她有點咋呼了。

裴露卻還在喘著氣,剛才是跑的,現在是嚇的。

其實這種將臥室和外廳隔開的套間真的很少見,她就是喜歡這種風格,葉柯還笑過她,但是她卻覺得這種格局很像一個普通的家。

裴露現在就想大聲反駁葉柯,她這種喜好很有用的啊!

雖然她也是個愛看帥哥的lsp,但那從來都是隻局限於理論知識的,那種真正的暴擊來臨的時候,她還是暈頭轉向了失了方寸。

她在門口站了不知多久,終於冷靜了下來。

她重新看向那道門,正猶豫著要不要敲門的時候,門就從裏麵被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