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爾再拿出一些麵包, 問:“你可以帶我們去那個陣法附近嗎?”

年輕人本還在猶豫,見著食物,顧不得其他,點頭如搗蒜:“可以可以。”反正, 他將人帶到了就跑。

他們跟在年輕人身後, 身邊的環境由凋零逐漸變成繁華, 大約是這裏最龐大的建築了。

陣法的位置,就在城主居住的莊園。

還沒等守衛看見他們,年輕人就一溜煙跑沒影看,徒留三個異鄉人傻傻站在原地,吸引了所有守衛的注意力。

“喂, 你們幾個是幹什麽的?”

“這裏不能靠近, 知不知道?”

“沒見過你們呀?哪裏來的?”

莊園的大門緊閉,不時還有巡守的守衛經過, 將這裏防得密不透風。

守衛不斷向他們逼近,路爾半真半假道:“我們是別國遊曆來的旅行家。”

守衛上下打量著這穿著富貴的三人,確認沒有可疑之處後,態度軟化了幾分:“這裏不是你們該來的,到別處去遊曆, 快走吧。”

路爾依言,帶著阿拉貝拉她們離開此處。待走到守衛看不到的地方時,阿拉貝拉才道:“為什麽要走?我也感應到陣法的氣息了, 確實在裏麵。”

路爾回答:“我們不知道他們有多少黑魔法師。雖然阿拉貝拉很厲害,打敗那些人不在話下, 但是這樣有可能會誤傷到這座城鎮無辜的民眾。”

阿拉貝拉嗤笑一聲, 龍才不會在意人類的死活, 但是她終究也沒有反駁路爾的話。

龍沒有拒絕, 就代表同意。

路爾越來越清楚龍的態度了,他繼續說:“我們可以晚上天黑的時候,再潛入進去。”

阿拉貝拉聳聳肩,算接受了路爾的這個提議。

參與不了決策層,埃莉卡隻得問:“那我們現在應該去哪裏呢?”這樣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也十分可疑。

路爾正在思考這個問題,街上關門閉戶,也沒有什麽商鋪可以逛一逛的。一直沒說話的阿拉貝拉,鼻尖輕輕動了下,她嗅到了香甜的氣息。

不自覺地,阿拉貝拉就順著那道氣息走去,路爾和埃莉卡跟上她問:“這是去哪兒?”

阿拉貝拉停在某處,用行動代替了回答。

這應該是一處居民的住所,不過,大門依舊嚴絲合縫地合上。

“這裏麵有什麽嗎?”

大概是聽見外麵的人聲,門從裏麵被打開,露出了一個紮著頭巾的婦女。

婦女柔柔問道:“你們在這裏幹什麽?”待她看清阿拉貝拉和路爾的樣子,仿佛觸動了什麽回憶的開關,她愣了好半天,才驚道,“是你們?!”

路爾反問道:“您認識我們?”他可從來沒有到過卡塞西大陸的極東地區。

婦女微微激動,她朝外探了探頭,發現沒人後,才邀請道:“你們先進來再說吧。”

小院裏堆放著幾筐葡萄,還有很多個木桶,剛才吸引阿拉貝拉的味道,就是從這裏傳出的。

婦女局促地將頭巾解下來擦了擦手,略有些不好意思:“你們可能記不到我,但是我對你們卻非常有印象。我們見過的,在聖托洛城的城門口,接受排查。”

阿拉貝拉記起,那天似乎是她第一次在路爾麵前展露人形的樣子,他們在城門口排隊接受排查,她還說路爾是她的管家。

但是當時排隊的人有很多,阿拉貝拉可一點都不會將注意力放在這些普通的人類身上。

就連路爾,也沒想起麵前的這位婦女是誰。

婦女臉頰微紅:“我叫莫琳·薩利森,當時……被守衛帶走的那人。我曾在排起的長隊中見過你們,對你們的外表印象很深。”

路爾想起來了,是那位據說和家裏釀酒仆私奔的男爵家小姐,美麗的小姐轉眼間成了滄桑的婦女,他們竟一時沒認出來。

但對於別人的私事,他們不好做評價,路爾隻禮貌地點點頭,表示自己記起來了。

阿拉貝拉對這個人類的身份不感興趣,她故作漫不經心道:“你的酒聞起來很香。”

龍的暗示,她相信人類能聽懂。

阿拉貝拉的誇讚,讓莫琳疲憊的臉上浮起了一閃而過的笑意,她主動道:“你們要嚐一下嗎?這是我自己釀造的葡萄酒,味道還不錯。”

路爾搶先道:“不用了。”

他們今天晚上還有正事要做,誰能保證喝了酒後的龍會做出些什麽?

被戳破心思,阿拉貝拉不滿地瞪視了一眼路爾,隨即無聊地打量起麵前婦女裝扮的莫琳。在龍的觀念裏,可沒有那麽多禮節需要遵守。

“你不是什麽小姐嗎?怎麽在釀酒?”

莫琳尷尬地笑了笑,躊躇半天,才道:“那天被帶走之後,我還是跟……他,一起逃出來了。我們一路向東,想找到一個誰都不認識我們的地方生活,最後來到了這裏。”

無視莫琳的含蓄,阿拉貝拉總結:“所以,你和釀酒仆一起私奔,你放著榮華富貴不享受,在這偏僻的地方釀酒。”

龍難以理解,為什麽要放棄自己的家,放棄仆人的服侍,放棄金銀珠寶,放棄美食,來到這麽一個偏僻的地方受苦受累?為了一個男人?

他們之前在街上遇到的那個帶路的年輕人,連無味的麵包都能吃得那麽香,換做是阿拉貝拉,可受不了。

乏味的麵包,在她的食物選擇裏,排在倒數,因為它們一點豐富的口感層次都沒有,幹巴巴的,難以下咽。

阿拉貝拉直白的話語,讓莫琳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流淌下來。她遠離自己的家鄉,在這偏遠的城鎮,沒有人知道她的過往。如今,碰上以前見過的人,就算是陌生人,都足以讓她懷念,也足以讓她好不容易撐起來的堅強瓦解。

眼前的人類宛如被生活磨平了棱角,身上沒有半分,阿拉貝拉記憶中的,那個私奔的小姐的靈動。

阿拉貝拉不自然道:“你哭什麽?”

像她紅龍,欺負了她似的。

莫琳抽噎道:“我和他來到這裏後,他對我的態度就變了……他不再寵著我,對我說膩人的情話,而是讓我做這個做那個,還讓我釀酒……我想念我的家人,可是我一個人,卻逃不出去……”

莫琳指著那些裝有葡萄酒的木桶,對兩個隻有過一麵之緣的“家鄉人”訴說著她的委屈:“他讓我不分晝夜地釀酒,還想用我釀的酒去討好城主……”

阿拉貝拉抓住重點:“那個釀酒仆認識這裏的城主?”

沒想到阿拉貝拉的注意力在這上麵,莫琳的淚水幹在臉上,她巴巴地開口:“是、是的,他經常去城主的莊園。”

阿拉貝拉問:“關於這座城裏的會吸走水的陣法,你知道什麽?”

這簡直是這座城鎮公開的秘密,大家都不敢談論,怕自己惹來麻煩,引得城主和那群黑魔法師的不快。

但阿拉貝拉他們是外鄉人,不知道也是很正常的。

莫琳突然激起一股勇氣,說道:“我告訴你們,你們可以帶我離開這裏嗎?”

埃莉卡聽了半天,迅速共情,在心裏發誓,她以後絕對不找這樣的丈夫!一定是要精挑細選通過層層考驗的!此時,她也眼睛淚汪汪的,幫莫琳懇求阿拉貝拉:“主人,就帶她走吧~”

兩個雌性人類,用同一種濕潤的眼神看著自己,阿拉貝拉沒來由地就心軟答應了。

她手握拳,抵在嘴邊:“咳,那行吧。”

阿拉貝拉的應許,讓莫琳肉眼可見地散發出新的活力,她感謝道:“謝謝你們!”

莫琳一股腦將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傾倒而出:“我們逃到這裏時,這座城鎮已經是這幅樣子了。城主和黑魔法師勾結,那個陣法可以吸走這片區域所有的水,讓糧食作物們失去生長的條件,大家每天都吃不飽,隻能聽從城主和黑魔法師的一切命令。”

她指了指院子裏裝著的葡萄:“這些葡萄,也是因為他巴結討好上城主,城主對他的特別關照。”

路爾問:“那你知道總共有多少個黑魔法師存在嗎?”

莫琳搖搖頭:“大家都不敢直視那些黑魔法師,自然也不了解他們有多少人。但是我聽……他說,城主的莊園裏有四五個黑魔法師。”

得到這些消息已經足夠了。

太陽正在落山,時間也不早了。

阿拉貝拉說:“我們處理完事情,就來接你。”

莫琳止不住擔憂:“你們……是要去城主的莊園嗎?”她知道,這幾位看起來都是很尊貴強大的人,但是三個人怎麽匹敵城主府那麽多黑魔法師和守衛呢?

“你們小心,城主每天晚上都會在莊園舉辦宴會款待那些黑魔法師。”

阿拉貝拉應了一聲,臨走前,還順走了院子裏的幾串葡萄。

哦不,不是順走,是這個人類的盛情難卻。

天色完全黑下來後,借著夜色掩住身形,阿拉貝拉三人就準備潛入城主的莊園。

趁著守衛換崗的時機,阿拉貝拉衝刺一截,腳蹬在牆壁上借力,一個起跳,就翻到了高高的圍牆上。她踮著腳尖,半蹲在圍牆上,幻出自己的尾巴,將牆下的路爾卷住,扔進了莊園這邊後,再依樣去卷埃莉卡。

小公主要更脆弱些,阿拉貝拉的舉動也就更輕緩一點,自己也跳進莊園這邊後,才將尾巴卷住的埃莉卡鬆開。

他們三個都進入莊園後,在漆黑的夜色中,向燈火輝煌的地方摸索過去。

“路爾,你確定陣法在那邊嗎?”

還沒等路爾回答,草叢中就支起了一柄柄長劍。

一道冷哼聲從他們的身後炸開。

“就知道你們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