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爾又試了好多次,這口井才開始慢慢出水。

這口年代久遠的古井,水質竟意外地不錯。

看見幹淨的水源,路爾才恍惚想到,他來到這裏快一周了,除了第一天被紅龍扔在湖泊裏被迫泡了一下水,他還竟然還沒有洗過澡,平日也隻是用溪水簡單洗漱了一下。

平時不是和紅龍待在一起,就是獨自一人完成紅龍的吩咐,根本沒有留給他空餘時間思考別的。

路爾委婉開口:“紅龍女士,今天能否允許我獨自清洗一下自己呢?”

阿拉貝拉聞言,湊過去在路爾身邊嗅了一下。她看著自己的仆人因為她的靠近而變得緊張的神情,嫌棄地說:“你的確很臭。”

路爾一愣,臉色猛得爆紅。

他羞憤地想著,這到底是因為誰啊?!明明、明明以前他還是一個香噴噴的、幹幹淨淨的、優雅得體的王子!

紅龍不加掩飾的嫌棄,讓他備受打擊。

見她的仆人臉上換了一個顏色且遲遲沒說話,阿拉貝拉居然覺得有點無趣。她將尾巴伸到路爾麵前,提醒她那愣神的仆人:“抓好。”

阿拉貝拉帶路爾再次來到之前的那個湖泊。

路爾鬆了一口氣,又想到些什麽,有些不好意思地扭捏開口:“能麻煩您轉過身去嗎?”

他麵前的是一個有智慧的生物,更是一位女性,他受到的禮儀讓他沒有辦法坦然地在別“人”麵前洗澡。

阿拉貝拉的視線上下掃過麵前這全身都充滿著不自在的小王子,不可思議道:“你有什麽可看的?”

瘦弱,渺小,連她一個爪子都比不過的生物。

這是路爾今天受到的第二次打擊。

他怎麽就沒有看的了?!雖說達不到騎士們那樣勇武,他也是經過嚴格訓練的!身材也是極好的!

不是,他沒有邀請紅龍看他!也沒有想在紅龍麵前辯論關於他的身材的想法!

他、他、他對紅龍說的表示非常且強烈的不讚同!

路爾壓抑許久的王子脾氣突然就上來了,他以前都是高高在上被捧著的那一個,哪裏有人這樣再三打擊他!還是有違事實的打擊!他轉過身去,背對著紅龍哼了一聲,表示他的不滿。

阿拉貝拉沒想到她的一句實話,還是這樣微不足道的小事,居然讓她的仆人敢背對著她對她哼聲,這給她帶來一種前所未有的新鮮感。

好吧!勉強維護一下她的仆人弱小的自尊。

阿拉貝拉沒再爭論她的仆人“有什麽可看”的話題,起身飛向湖泊的另一邊,她也好久沒有泡澡了。

這邊,路爾哼聲之後,理智才回歸,不禁感到一陣後怕。所幸,紅龍沒有繼續為難他,隻是飛到湖泊的另一邊去了。

這個湖泊很大,一眼望不到盡頭。就算紅龍龐大的身軀同樣也泡在湖水中,但在他的視線裏已經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黑點。

路爾在這樣的情境下,猶豫半晌,還是將自己的衣服脫下來放在岸邊,泡在湖泊中仔細地清理了一下自己。

誠如紅龍所說,盡管他並不想承認,他的身上確實有一股臭味。

上次沒有仔細體會,現在靜下來,路爾才感覺到這湖水中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能量,讓他感到十分愜意。

路爾洗完澡後,剛穿上岸邊的衣服,就見紅龍飛了過來。

“洗完了?我的仆人?”

路爾又是一驚:“你怎麽知道我洗完了?”

他才剛穿上衣服!這個龍果然在偷窺他嗎?!

阿拉貝拉有些無語她的仆人的敏感,都說了她不會看他的,她要看,也是看同樣體型巨大完美的龍族。而且,她這樣高貴的獨一無二的紅龍,怎麽會做出偷窺那種卑劣的事情?

她的仆人真是讓龍生氣。

阿拉貝拉忽略了路爾的疑問,命令:“過來給我搓澡,我美麗的龍鱗下居然有泥沙。”

路爾:“……”

路爾的一口氣提在半中,險些背過氣去。

他看著紅龍,哦不,現在稱為巨龍更合適,不禁吞咽了一下口水,這能遮天蔽日的身軀,讓他怎麽洗?

路爾第一次爬上龍的背上,雙腿止不住發軟。他以前隻抓過龍尾巴,或者是被龍爪抓住,對巨龍的感觸還沒有那麽深。而現在,他站在龍背上,上麵的視野很開闊,同時也讓人越發覺得自己的渺小。

他手中拿著紅龍剛做的木刷,有些發愁,雖然紅龍說隻用清洗她脊背上的鱗片,但這依然是一個浩大的工程。

路爾一邊需要分神穩住自己的身子,避免自己跌下去,另一邊還需要仔細地給龍搓澡,生怕紅龍一個不滿意,把他甩下去,這簡直是一個很難堪的死法。

阿拉貝拉愜意地享受她的仆人的服侍。

說是愜意,其實龍的表層鱗片很厚,路爾那點力氣,她根本感受不到。隻是一想到一百年沒有怎麽清洗自己美麗的鱗片了,鱗片下藏汙納垢,而馬上,她又要成為一條幹淨的、鱗片更加漂亮的龍了,她就忍不住開心。

路爾必須承認,雖然他不喜歡龍這種龐大猙獰且奇形怪狀的生物,但是紅龍的鱗片很漂亮,泛著一種耀眼又高雅的紅光。清洗掉下麵的泥垢後,這種紅光更顯得明澈。

路爾花費了半天時間,才將紅龍指定的地方清洗幹淨。他本來才洗完澡,還沒來得及感受洗完後的清爽,現在又因為給紅龍搓澡,出了很多汗,身子變得黏黏的,隻能再洗一遍。

這次不等路爾開口,阿拉貝拉就轉過身去,等著路爾洗澡。

不過,路爾洗完後,阿拉貝拉還是圍著他嗅了一下,雖然嫌棄,但沒做多餘的點評。

照例,還是由路爾抓住阿拉貝拉的尾巴,回到了龍穴。

阿拉貝拉對於仆人今天的服侍很滿意,決定將之前準備賞賜給仆人的新衣服給他。畢竟,就算洗了澡,那身一直沒換的衣服也臭臭的。

路爾收到新衣服後,忍不住又臉紅了,又羞又氣,合著剛才紅龍又嗅他是因為他的衣服很臭嗎?!他之前根本沒得選,隻有一套衣服。

-

今天的晚餐是麥粥和水果沙拉。

路爾先照著食譜做了杏仁乳。

他將杏仁粒紛紛去殼後,搗成了細粉,然後將細粉和糖與鹽一起加入燒開的水中,慢慢燜煮,中間偶爾攪拌一下。煮好後,兩個碗來回倒騰,粗粗過濾了一下。這裏沒有濾網,好多其他的工具也沒有,很不方便,下次應該和紅龍說一聲。

路爾在這一周以來,已經慢慢接受了自己“龍的廚師”的新身份了,他得先假意順從紅龍,讓紅龍放鬆警惕,再想辦法逃出去,他對自己這樣說道。

隻不過,“龍的廚師”的廚藝在不斷進步,卻缺乏工具和食材。這裏種了各式各類的果蔬,不論這些果蔬原本應該種在什麽地理環境,在這片林地,都能存活下來,並且長勢喜人。不過,也依舊難以滿足日漸膨脹的“廚師”。

杏仁乳做好後,路爾開始著手今天的晚餐。

他重新燒了一鍋水,再將大麥放進去,加入杏仁乳,等待麥粥靜靜燜煮。像煮杏仁乳那樣,也需要不時攪拌,免得糊鍋,也能讓口感更好。麥粥煮的時間比以前長,阿拉貝拉罕見地沒有催促,於是等待麥粥的時間,路爾開始做水果沙拉,給紅龍放了很多她最愛吃的蘋果。

阿拉貝拉十分滿意路爾的上道。

水果沙拉做好後,麥粥也剛剛煮好,路爾加了一點鹽和糖調味。他不敢加太多,因為糖罐已經快見底了,鹽倒是還有許多,新手廚師路爾把握不好這中間的比例和量度,隻好都少加一點。

洗完澡後喝粥,還有阿拉貝拉最愛吃的蘋果,這讓龍覺得非常快樂,連帶今天看她的仆人也更加順眼了一些。

“順眼的”仆人路爾在晚餐後,認命去打掃吃後的“戰場”。

沒辦法,紅龍會來收拾嗎?不會。

她甚至舍不得用一下魔法來減輕一下他的壓力。

他在紅龍那裏的定位非常清晰——免費的、任勞任怨的仆人。

因為儲存條件不夠,路爾能細微地感受到這裏的溫度要高一些,他也怕辛苦做好的食物放壞,浪費了他的努力,所以他每天做的東西都是當天能吃完的,杏仁乳和麥粥也不例外。不過有紅龍的大食量在,也不可能會有東西留到第二天。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前麵幾天紅龍那恐怖的食量,後麵幾天紅龍的食量在慢慢下降。當然,路爾不允許也絕不認為是自己廚藝的問題,這是對什麽都追求完美的王子的侮辱。據他觀察,紅龍的食量最終穩定在兩三個成年男性的量上,前幾天報複性飲食,估計是餓了一百年太餓,他很慶幸,紅龍剛開始沒有餓得把他吃掉。

總而言之,沒有剩食物,路爾需要將所有用過的廚房用具都洗一遍,包括那口鍋。

阿拉貝拉就在一旁看著自己的仆人忙前忙後。

她留在這兒是為了待會兒帶路爾飛回洞穴,她的仆人去哪兒都需要靠她,確實有些不方便,阿拉貝拉若有所思地想。

她的仆人打掃幹淨後,又將髒衣服拿出來洗了,晾在矮樹枝上。

路爾本人覺得,自己可比王宮裏的仆人還累!可是衣服必須得洗,不然沒有幾套能換的了,到時又會被紅龍嘲笑!

現在的他,已經是從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養尊處優的王子,到洗衣做飯鋤地做床等等技能都點亮的他了。一個全新的他!一個找機會打倒紅龍的他!一個等待複仇的他!

路爾這邊內心的鬥誌在熊熊燃燒,那邊阿拉貝拉突然出聲打斷他。

“做得不錯,我的仆人,明天帶你去捕獵。”

紅龍萬年難遇的表揚。

以及,阿拉貝拉也想吃肉了。

作者有話說:

彼此連名字都還不知道,就一起洗澡了,不知羞!

路爾:(っ//////////c)

阿拉貝拉:(▼ヘ▼)

注:杏仁乳和麥粥做法參考《中世紀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