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胎告知
宋隱變成了一隻貓, 一隻薑黃色、皮毛蓬鬆柔軟、還拖著一條大尾巴的超級大美貓。
他很驚恐, 於是情不自禁地舔了舔爪子壓壓驚。
此時此刻,他正肚皮朝天、被摟抱在齊征南的懷裏——但他看不見自家戀人的臉,因為齊征南正低著頭, 把臉埋進了他長滿柔軟白毛的小肚皮。
他知道齊征南喜歡貓, 卻從未見過齊征南對二虎表現得如此親昵狂熱, 簡直就好像中了情蠱、瞬間失心瘋了似的。
“南哥!南哥!我不是貓!是我啊!小隱!”
他試圖喚回齊征南的理智, 大尾巴使勁拍打著,前後爪並用、努力推開埋在自己肚皮上的那張臉。雖然他現在的力量遠不足與成年人類男子抗衡,但卻多了一種利器——爪子。
幾乎就在小爪子尖尖從肉墊裏探出的一瞬間,齊征南終於飛快地把頭縮了回來,眼角眉梢, 竟全都是失而複得的欣喜。
這……這是齊征南嗎?都什麽時候了,他、他怎麽還能笑得出來?!
宋隱倒吸了一口涼氣——難不成,這“殼子”裏頭的“仁兒”, 不是齊征南本尊?齊征南也變成了別的什麽動物?!
越想越不對勁,他立刻扭動著想要逃跑,然而齊征南卻動作熟練地抓住了他的前後爪:“別動,小隱, 我快抱不住你了!”
這的確是齊征南的聲音, 用得也是一貫以來的稱呼,這卻讓宋隱第二次疑惑起來。
“我這是怎麽了?你又是怎麽回事!”他焦急地大聲詢問, 一邊慶幸至少自己還能夠發出人類的聲音。
而齊征南接下來的回答, 令他難以置信地露出了四顆小虎牙——
“具體原理說不清楚……但是看起來, 你和這段夢境裏的你自己融合在了一起,變成了當時的樣子。而我隻是這段記憶的外來者,所以保持原狀。”
“我以前的樣子?”宋隱似懂非懂,“你是說,我以前是隻貓?”
“不,貓隻是你的外形、我曾經賦予你的外形。”齊征南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如同凝視著失而複得的珍寶:“以前的你是個輔佐官、我的輔佐官……你是小虎。”
“小、小虎?!”
宋隱當然記得齊征南的那個輔佐官——最初是從夜鶯咖啡館的老板口中得知,當暮輝消失之後,小虎曾經失魂落魄地出現在執行官廣場上。然後是齊征南本人的回憶,說自己見過數以千計的輔佐官,卻沒有一個能夠讓他想起小虎。
當然還有幾天前,亞曆山大在燈塔裏告訴他的那番話——小虎的確曾經在他的世界裏躲過一陣子風頭,但最後還是跑了出去,結果被係統帶走。
不對,那多半應該是一句謊話……宋隱陡然回想起了亞曆山大說出這番話時的神態——他盯著自己看了好幾秒鍾。事到如今,那種詭異的眼神,突然變得好懂起來。
所以,“小虎”根本就沒有擅自離開亞曆山大的“世界”。恰恰相反,是亞曆山大協助他完成了所謂“斷舍離”的切割,然後將他餘下的意識當成一條新的生命,賦予給了隱居在廢墟深處的那個女人。
“……我就是小虎?”
宋隱喃喃低語,又抬起頭去看齊征南:“我真是你以前的輔佐官?!”
齊征南知道宋隱現在的心情很亂,便不再將自己的判斷壓在他身上。隻是又揉了揉他此刻毛絨絨的腦袋:“仔細想想的話……你的身世的確有些可疑——別的姑且不論,你爸媽一直都在躲著阿克夏係統,人間機場又怎麽可能把新入境的靈魂投進你家?”
“對哦……”宋隱無意識地甩了甩蓬鬆的大尾巴:“這麽說,我爸媽他們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件事?他們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你的輔佐官……又或者……”
“又或者,是他們請亞曆山大把你帶出煉獄,投生成了他們的孩子。”
齊征南替他把話補充完整:“但他們從沒提起過這件事,即便是十五年前的那最後一天也沒有。”
“那是因為當時除了你,還有執行部隊的人在場啊。如果證實了我不是通過人間機場入的境,他們就會把我也帶走的吧。”
說到這裏,宋隱突然苦笑起來:“這麽說的話,那我不就成了偷渡者了?潛伏進我媽的夢境,最後變成她的兒子來到了人間……妥妥的會被抓了去收容起來吧?!”
“不,我想應該不會。”
齊征南將他摟得更緊了一些:“你不僅是個小偷渡者,還曾經是個輔佐官,現在又成了執行官。阿克夏應該早就承認你是個正常人類了……你可真是個幸運的家夥。”
這話倒是讓宋隱稍稍地鬆了一口氣,緊接著卻又操心起了另一個問題——“噯,那你以後會不會覺得我怪怪的?”
“奇怪?”齊征南不解,“為什麽奇怪?”
“就……你今後怎麽看我啊!究竟拿我當人還是當貓?”
“你想要變成什麽樣,我待你就是什麽樣。”齊征南捏著他的小肉爪,放在唇邊抿了抿,“全看你自己的選擇。”
“廢話,我當然選擇做人了!別擼了,趕緊把正經事先做了!”
宋隱扭動著圓滾滾的身體,掙紮了兩下從齊征南的懷裏跳到了地上,一股難以遏製的衝動讓他舔了舔爪子,開始瘋狂梳理蓬亂的毛發。
事情似乎已經很明白了——這裏是宋隱母親的夢境。當年的小虎正是在亞曆山大的幫助下穿過了這個夢境,投生於現實。
所以,現在他們又應該怎麽做?
宋隱倒一點兒也不困惑:“不管怎麽說,先過去和我媽打個招呼吧。”
一人一貓於是朝著平台的山穀中走去。伴隨著沁人心脾的陣陣花香,色彩斑斕的菊田很快近在眼前。
貓化的宋隱昂首挺胸,在幾乎和他一樣高的花叢裏飛快地奔跑著,漂亮的橘色長毛迎風舞動。不一會兒,它就看見了比自己記憶裏更加年輕的那位女性,懷抱著一大束盛開的**,站在茅屋前眺望著遠方。
“媽——!!”
宋隱一邊奔跑著、一邊發出急切的呼喚。
距離已經非常接近了,女性轉身看向宋隱,臉上旋即浮現出了名為“驚喜”的表情。
她放下了手中的花束,俯身蹲下,朝宋隱伸出雙手:“……好可愛的小貓咪呀,你是來做我們家的孩子的嗎?”
骨肉至親近在眼前,可是宋隱卻扭過頭去——齊征南一直都跟隨在離他不遠不近的後方,眼下正站在花叢邊默默觀望。
“你還有朋友嗎?帶它一起來吧。家裏地方很大,再多帶幾隻來都沒問題喔。”女人同樣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來。可她看不見齊征南,隻是以為花叢裏還躲藏著更多的小貓。
但是宋隱能夠看見——他看見齊征南做出了一個“快點過去”的手勢,目光溫和而釋然。
無需多言,宋隱朝著齊征南點了點頭,然後抬起毛茸茸的前爪,輕輕踩上了麵前女人的膝蓋。
“媽……”
他像小時候那樣軟綿綿地撒著嬌,用腦袋磨蹭著那溫暖而又熟悉的掌心,發出舒服的呼嚕聲,直到女性將他抱起來,擁進了懷中。
下一秒鍾,他的眼前亮起了一道白光,光亮很快從四麵八方湧來,將他完全地淹沒了。
當視野再度恢複時,宋隱回到了安全屋的大浴缸裏。死藤花已經化作灰燼沉澱在水底,而他急著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身邊人的情況。
謝天謝地,齊征南也已經醒了。剛剛睜開眼睛的他,意識還有些混亂,伸手摸著宋隱的臉頰,仿佛在確認眼前的戀人是真實還是幻覺。
宋隱一動不動地,任由齊征南恣意撫摸。等到臉頰上的觸感消失之後,他半眯著眼睛,戲謔地問道:“暮輝執行官,你還想讓我變回你的貓嗎?”
齊征南無聲一笑,眼角眉梢盡是連日來難得的舒懷:“暮輝早就不存在了,而你也不再是當年的小虎。那些全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還有將來。”
“嗯,現在、還有將來。”
宋隱與他相視而笑,兩個人不覺又在浴缸裏溫存起來。直到齊征南那雙無處安放的大長腿踹掉了浴缸的橡皮塞,宋隱才忽然想起了什麽,滿麵潮紅地從浴缸裏掙紮了出來。
“把水放了,開換氣扇!衣服也丟洗衣機裏,快,趁著狗子和二虎還沒回來!”
當宋隱科普過二狗那可怕的嗅覺感知力之後,接下去的半個小時裏,兩個人飛快地行動起來,將整個浴室包括他倆自己都徹徹底底地洗刷了一遍,以確保沒有半點死藤水的氣息殘留下來。
打掃完戰場之後,宋隱提議再去看一看剛才被打開的那扇門——上一次他就是回頭看了看,結果就發現了第二扇上鎖的門。這一次保不準還會有新的發現——比如收藏著他身為輔佐官的記憶的那扇門。
於是兩個人首先進入了隔壁宋隱父母的房間,又從十五年前的那座小樓廢墟進入了第二扇門。那片夢中的美好山穀果然依舊還在,鮮花遍野,隻是空無一人。
“如果所有事情都結束了,能夠找個跟這兒一樣的地方隱居起來也挺不錯的。”宋隱伸手撫過那些碩大飽滿的秋菊,忽然摘下一朵,趁著齊征南不注意、強行插在了他的耳朵上。
“你幹什麽!”齊征南佯怒。
“沒什麽,挺配你的啊。”宋隱笑得十分得意,“塵世難逢開口笑,**須插滿頭歸嘛。”
“誰說我不會開口笑的?有你在這裏,一天天的給我演滑稽戲。”齊征南擰了擰他的臉頰,卻也沒有忘了正經事:“去那茅草屋裏看看吧,如果有門,一定開在那兒了。”
宋隱也曾經見識過現實中的茅草屋,在他的記憶裏,這種小屋的內部必然是陰冷、潮濕、甚至還帶著一股桐油和黴變的生冷氣息。然而眼前這座茅草物的內部,卻與他的經驗記憶相差了十萬八千裏。
推開陳舊的門扉,眼前簡直像換了一番天地——門後竟是一條隻有半人高、但是四壁發光、顯得未來感十足的低矮走廊,盡頭連接著一個似乎比較寬敞的亮白空間。
“這是哪裏?霍比特人的山洞還是愛麗絲的兔子洞……”
宋隱覺得這裏有些眼熟。他稍稍回想了一下,忽然意識到這裏的建築風格和他第一天來煉獄時,俯瞰人間機場的那個房間一模一樣。
他將這個發現說給齊征南聽,立刻得到了肯定:“沒錯,阿克夏的收容所也差不多。我們多半已經從你媽媽的夢境來到了你身為輔佐官時期的地盤。因為是貓形態,所以室內高度才會這麽有限。”
“地盤……”宋隱咀嚼著這個詞語,“那麽二狗和二虎他們也有類似的地盤?如果不住在我們的安全屋裏,他們就會待在這種地方?”
一邊說著,他們兩個已經貓著腰穿過了短短的走廊,來到了盡頭的房間。
“這是……?”
走廊盡頭的空間是圓形,麵積倒是格外寬敞,而且高度也增加到了兩米左右——總算夠他倆直起腰杆兒來了。宋隱這才發現,在雪白的弧形牆壁上,佇立著更多低矮的拱門,連接著一條條走廊。而他們剛才走過的走廊,其實也隻不過是其中的一條而已。
所有這些走廊的盡頭也全都是門,但因為高度和角度的問題,隻能看見下半部分。
除去這些拱門之外,整間圓形房間內部幾乎空無一物——之所以是“幾乎”,因為正中央的地麵上還有一樣十分突兀的東西——一個藍紫色的貓窩。
“……這是我買給你的。”齊征南的臉上露出了懷舊的表情,“當時你拖著貓窩也不知道叼到哪兒去了,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居然會在這裏看見。”
“那還真是謝謝你了啊,看起來就很舒服。”宋隱咧嘴一笑,他走過去,居然一屁股坐到了貓窩上,“果然超級棒!”
“你可別把古董給坐壞了。”
齊征南上前要拉他起來,可是才剛伸出手,隻見宋隱的目光忽然往邊上掃了掃,緊接著整個人的表情就全變了。
“噓——”他抓住了齊征南的手,把人使勁兒往下拽,“……你快看!那些門怎麽會是敞開著的!”
受胎告知是西方宗教畫的一個重要題材,天使加百列向聖母瑪利亞告知她已經懷上了耶穌基督。
在中國,也有類似的受胎告知,也就是孕夢。感龍而孕、飛星入懷、這些都是著名的受胎告知故事
在這個故事裏,設定的就是亞曆山大將小虎帶入媽媽的夢境裏,來一個";飛貓入懷";。
小虎基本上就是以一個偷渡者的身份寄生在媽媽的子宮裏,然後十月懷胎來到現實世界——這樣一想,生孩子的過程本身,也是一種“偷渡”的模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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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隱一邊跑一邊喊媽的時候,我是腦補了貓貓喊媽的表情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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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在腦袋裏認定了他們以後會有貓耳和貓尾巴play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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