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都要

宋隱確定自己沒見過眼前的這個男人,但這並不妨礙他覺得這個男人應該是個人物。

男人的個子幾乎和齊征南一樣高,單看肌肉或許還更魁梧些。他穿著剪裁精致的休閑西服,係了別致的金色波洛領結,看上去是一位三十歲上下、頗有閱曆的成熟男性。

無法確認對方意圖,宋隱幹脆以目光表達疑惑。男人頓時又走近幾步,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

“不好意思,剛才湊巧聽見了你的難處。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帶你進入俱樂部。五級以上的執行官可以邀請客人同行。”

所以這個男人至少是個和齊征南平級的大執行官。宋隱默默提高了警惕,臉上則裝出純良而又為難的表情。

“這怎麽好意思,我和您萍水相逢……”

“萍水相逢嗎?我倒是對閃蝶這個名字很有印象。”

男人摸了摸下巴,目光變得戲謔起來:“檔案照片上的你可是一位大美人,不過現在的這個貓頭也挺可愛。”

果然來者不善——宋隱暗罵一聲糟糕,但還是皮笑肉不笑:“您恐怕誤會了,您說的那位閃蝶是個女人吧?我叫閃電,是如假包換的爺們兒。”

“我知道你是爺們兒啊。”那人笑得愈發意味深長:“煉獄裏沒有未成年人,所以隻要雙方你情我願,沒什麽關係是不被允許的。至於你到底是閃蝶還是閃電,需要我幫你摘下頭套確認一下嗎?”

“哈哈哈,有機會下次吧。”

宋隱記住了二狗關於高級執行官不好得罪的教誨:“突然想起廚房裏燒的水還沒關,我還是先回去看看……”

說著他就轉身要溜,卻在這時大門被推開,齊征南獨自走了進來。

這可真是冤家路窄!

宋隱情不自禁地來了一個急刹,還沒重新站穩,就又被剛才那個男人一把拽回到了身旁。

“來啦?”男人朝著齊征南揮了揮手,又比了比門外的那些擁躉,“你的粉絲素質還挺高,說好了不進門就不進門,**得真好。”

“畢竟俱樂部是管製區,誰也不想因為製造騷亂而接受處罰。”

齊征南對男人的調侃並不感冒,他的目光直接落在了頂著毛茸茸藪貓腦袋的宋隱身上。

宋隱心裏一突,就聽見男人開口介紹:“這是我表弟,剛下來沒多久。正好今天也要歡送老豹,就順便帶他出來逛逛。”

說著,他居然輕輕拍了一記宋隱的屁股:“小貓貓,還不快點叫前輩?”

怎麽就肉麻不死你呢?管個大老爺們兒叫小貓貓?!

宋隱心裏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總覺得表弟這個稱呼有點貓膩,在齊征南麵前被拍屁股更是別扭到了極點。可眼下他並沒有太多的選擇。

“前輩好~”

他揣摩著藪貓的習性,一邊努力偽裝著自己的嗓音,可聽上去反而更像是從泰國學成歸來的人妖。

“……”齊征南的麵無表情中多出了一絲費解。

好在男人替宋隱解了圍:“時間差不多了,還是先上樓吧。”

齊征南似乎對藪貓腦袋的宋隱毫無興趣,這之後就再沒拿正眼瞧過他。恰巧又有其他執行官走了過來,與齊征南招呼寒暄。

趁著這點間隙、男人低頭湊到了宋隱的耳邊。

“叫我沙弗萊。”他低聲道,“記住,我是你表哥。”

宋隱選修過珠寶設計,因此知道沙弗萊是一種寶石的名稱。

記得二狗說過,煉獄現有的代號大致分為動植物係、氣象係和礦物係三大門類,其中又以礦物係最為稀有,看起來這倒是位幸運兒。

其實稀奇的地方還不止於此——男人眼睛的虹膜居然正是沙弗萊寶石的翠綠色,不知是天生擁有異國血統,還是後天經過了煉獄改造。

執行官俱樂部前廳的底部,佇立著兩座盤旋而上的金色台階,包裹著一架仿古籠式電梯。

三個人走進電梯,透過轎廂後方的玻璃可以看見中央庭院,綠樹掩映下的花園餐廳,暖陽和煦,時光靜好。

根據沙弗萊的介紹,俱樂部的一樓是大眾餐廳,也提供酒水和助興表演。二樓是相對清靜的酒吧。從三樓往上則是各等級執行官的分屬俱樂部,樓層越往上,對應的等級也越高。

他們直接上到了俱樂部的頂樓,穿過鋪著長絨地毯的安靜走廊,來到一扇高大華麗的金色雙開大門前。

這一路上,宋隱已經聽過了沙弗萊的簡單介紹——門裏正在進行的是龍驤戰隊首席機械師波斯豹的退役歡送會。今天的這一場隻麵向龍驤內部以及少數與波斯豹有私交的高級執行官,因此選在白天、還包了場。

守在門外的侍應生將沉重的大門推開,進門後首先是門廳與等候室,而後便是寬敞軒昂的聚會大廳。

雖然這裏也分為卡座與吧台兩個部分,不過與其被稱作酒吧,倒更像是英國維多利亞時期的沙龍。

現在是下午兩點左右,麵朝中央花園的落地大窗光線明亮。一株體型巨大的藍花楹樹恰好將盛放的花冠奉獻到窗邊。

花樹旁邊的吧台亮著燈,琥珀色的燈光照亮了滿滿一牆的各色美酒,以及吧台前方聚集的那十幾個人。

宋隱跟隨沙弗萊和齊征南朝那些人走去,目光首先定格在兩個最為特殊的人身上。

那是兩個和他一樣戴著動物頭套的男人。其中一個是豹子,另一個是公牛。

吧台邊的人群也看見了新來的三人,紛紛揮起手來。

等他們走近了,話題自然首先落在了宋隱這個奇怪貓貓頭的身上。

沙弗萊依舊以表兄弟與宋隱相稱。然而與齊征南剛才的冷淡反應不同,吧台邊的眾人卻齊刷刷地露出了曖昧隱晦的表情。甚至還有人調侃地問沙弗萊什麽時候轉性,好起了“毛茸茸”這一口。

宋隱確定自己被沙弗萊占了口舌便宜,但是齊征南在場也不方便發作。反正戴著藪貓頭套他也不嫌丟臉,幹脆裝作什麽都不懂,抖抖耳朵賣萌扮可愛。

不過沙弗萊卻沒打算放過他。

“這孩子頭套下麵可是個大美人,就算比起我們的小秘銀來也不遜色喔。”

這話頓時又激起了一群人強烈的好奇心,甚至有人起哄要讓宋隱摘下頭套。

宋隱心中暗罵一聲,開始認真計算起了逃跑的路線。可沒想到卻有人替他解了圍——

“還是別了吧,人家戴頭套總有人家的用意。如果你不想被人大庭廣眾地扒掉衣服,那也別去動人家的頭套,尊重是互相的嘛。”

發話的是那個戴著豹子頭套的男人,宋隱立刻意識到他就是這次送別會的主角,波斯豹。

老豹一發言,大家果然安靜下來。

其中有一位燙著短波浪的大美女,放下手中酒杯,輕歎了口氣:“老豹,其實我一直挺佩服你的。我們認識這麽多年,天天見你都戴著這個頭套。有句話我一直沒問……這玩意兒戴著能舒服嗎?”

“習慣就好。”波斯豹聽上去倒是很輕鬆,“我可不是出來見人才戴,吃飯睡覺二十四小時都戴著呢。剛才輔佐官說,回去的時候得把頭套摘了確認身份,我還擔心會認不出自己呢!”

他的話引起了一番輕笑。但在宋隱這個外人聽起來,笑聲並不開懷。

沙弗萊為自己和宋隱各叫了一杯酒,宋隱的那杯還體貼地插了根吸管。他一邊將飲料遞給宋隱,一邊也加入了調侃波斯豹的隊伍——

“其實剛認識你那陣子,對你還是挺戒備的,畢竟遊樂園裏的那群戴頭套的小兔崽子是真的讓人頭疼。”

“欸,我們跟遊樂園那邊的家夥可不一樣。你說是吧,老牛?”波斯豹將目光投向一旁的野牛。

話語不多的野牛點了點頭:“別人為什麽戴頭套我不知道,反正我是為了提醒自己,無論在煉獄裏生活多久,都不屬於這裏。總有一天我要離開、要回去。”

看著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坐到野牛身旁的齊征南,宋隱回想起來,野牛就是鬱孤台戰隊的第五個成員。

不過之前的海怪副本野牛並沒有登場,應該是因為那個副本無法同時容納下五個高等級的執行官。

“哎呀,老豹和老牛真是絕世好男人。”

剛才提問的短發美女發出了波浪般誇張起伏的感歎聲:“這要是換做以前,我真不信這世上會有男人八年如一日,一門心思隻想回到老婆和孩子身邊。你說這好男人怎麽就攤不到我身上呢!”

波斯豹卻發出了自嘲的苦笑:“真正的好男人可不會丟下老婆和孩子,一走就是八年。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當年就算被炒魷魚我也不會出那趟差,更不會到這裏來。”

“往好的地方想想,這八年裏頭你可是賺了不少。”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欸,透露一下,是千萬還是億萬富翁了啊?”

“你小子賺得還能比我少嗎?!”波斯豹咧嘴一樂,“再說,無論多少錢都買不來我女兒的幼兒園和小學畢業典禮。”

“欸,那可不一定。你這次回去,蓋一座幼兒園、再蓋一座小學,順便把中學也蓋了,想讓你女兒什麽時候畢業就什麽時候畢業,想畢業幾次就畢業幾次。”

那人的話又引發了一番哄笑。老豹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如果有機會的話,真想把我的老婆和孩子介紹給你們。畢竟都是過命的兄弟姐妹了。如果換在現實裏,說不定這一輩子都難交到幾個像你們這麽硬的朋友。”

“沒辦法,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嘛。”不知是誰調侃了這樣一句,然後人群再度安靜下來,甚至能夠聽見微風拂過花楹樹的輕響。

宋隱很快明白了這種安靜的原因——二狗提起過,離開煉獄之後,執行官的記憶會被定向清除。無論是這幾年裏發生的事,還是結交過的友人,都將不複存在。

也就是說,波斯豹即將徹底忘記在座的所有人。這些曾經與他並肩作戰的戰友,這些曾經與他以後背、性命相托的患難知交。就算以後在大街上偶遇,也隻能是擦肩而過,甚至連一瞬間的似曾相識都不會有。

一切都如逝水東流,了無痕跡。

想到這裏,就連宋隱都覺得惆悵起來了。

波斯豹:家庭和兄弟,不能兩全,真煩惱。

宋隱:我全都要!

齊征南:他是領養的。

↑↑這個漫威梗還能玩得更冷一點嗎……

——

大表哥沙弗萊和宋隱不存在曖昧的可能性,他就是手欠愛調戲人而已。請不用擔心宋隱會被他欺負。宋隱是不會吃虧的,基本上隻有別人吃他的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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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斯豹是在外出出差的時候遇上了意外昏迷的。當時他的女兒還很小。這些年他的妻子和女兒一直在等著他蘇醒。很快她們就將等到最好的消息,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

但是相應的,煉獄又要少一個好兄弟了。

——

明天,喜聞樂見的砸廁所劇情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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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冰洋暖流、等九曜的日子、戚染、蜜桃養樂多、小院子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