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災厄之龍（上）
空洞而蒼白的裏世界，沒有日與月，鉛雲也隻是隨著不規則的動態飄搖，僅僅是用肉眼依靠雲朵作為參照物，難以辨認出方向。
那麽就參照地麵上的二十萬惡魔大軍吧……
雙眼冒著血光的魔物，不過是惡魔城傳送過來的先鋒隊。死河之內整整三萬多億的亡魂，哪怕是惡魔城也沒有那麽多魔血將他們全都複活過來，但這二十萬魔物
已經足夠形成數量碾壓了。各式各樣的怪物，從植物係惡魔到亡靈類惡魔，元素類惡魔、虛無類惡魔……太多太多的種類，根本不知從何說起。
此刻二十萬各式種族匯聚在一起的魔物大軍，呈現出一線排開，由巨坑拉伸到了遠方，那裏，是與伊諾拉、肖恩他們反方向更為遙遠的地方。一路所過，坑坑窪
窪的大地與斷川，無法阻延魔物大軍的腳步，他們越過主宰與敵人打出來的這片滿目瘡痍，緊緊跟住了主人的步伐。
然而這二十萬的魔物，卻並未在主宰與敵人的交鋒中發起過進攻，好似他們隻是一場戰局的過客，如同旁觀者似的等待戰鬥的結果。密密麻麻的魔物大軍之中，
不間斷的出現著詭異的一幕。
有時候一個端立的惡魔，好好的突然就發出了哀嚎，他們有的突然間身體四分五裂，有的毫無預兆的頭顱炸開，或是在同伴身邊直接驀然蒸發了去，不見蹤影…
…這些魔物簡直死的莫名其妙。
但如果將這些魔物死亡的時刻，與喬裏做比較，就會發現一個驚人的事實。
每當古神的黑色物質劈開他的身體，魔物大軍中就會有一聲哀嚎迅速消逝……
然後，喬裏便會在死亡後浴血重生。
“不死不滅？哼……”
望著眼前逐漸散去的黑色立方體，古神淡淡的勾起嘴角，漆黑的雙眸始終平淡如初，帶著絲絲的悵然與倉上。也不知他這一輕哼是嘲笑還是單純的冷哼。
果不其然，空無一物的空氣中，扭動出了一灘血泊，喬裏的身體在水泊內緩緩擠出。甚至可以聽到這些血液與喬裏身體摩擦時發生的水滴聲。
“滴答……”
血水滴下地麵，喬裏的雙腳再次踏上了大地。
伊諾拉……
她帶著索倫走了吧……
從一開始喬裏就很明白自己的目標，當那些做間諜的惡魔和水木之城的人類，發覺到精靈少年的力量是自己等人無法對抗的時候，他們不會傻到過來灘這趟渾水
，按常理來說，他們必然會不顧一切的逃走才對……那麽，現在他們已經逃了多遠？
伊諾拉，她逃走了嗎？
似乎，可以開始同步混亂神性所有的記憶了。即使回憶前世時陷入了癲狂。想必也不會殃及到伊諾拉和索倫了。
“很驚異麽？哼哼哼哼……”
從扭曲的血色漩渦中落下，喬裏低聲的冷笑著，這樣的冷笑逐漸變成了仰天的大笑，探出的兩條胳膊隨著笑聲劇烈發抖，笑得喪心病狂：“哼哼哼……啊哈哈哈哈……”
“很想殺死我麽。很想讓我安息麽，好吧好吧，我告訴你，殺死我真正的方法……”
喬裏仰起頭，一隻手按在了臉上，他勾著嘴角獰笑道：“很簡單，隻要你再殺我三萬四千六百二十二億次。殺掉我所有的‘命’，我就會如你所願，真正的死亡。”
“三萬四千億次完美擊殺，少年，努力吧……”
喬裏獰笑的笑意，與古神滄桑悵然的雙眼遙遙相對。
許多故事之中。反派角色將主角壓製到絕境的時候，都會進行一段廢話似的台詞，好讓主角有喘息以及思量策略的時間，最後主角突然爆發一舉擊敗大反派。在這種時候，喬裏竟然也如那些故事中的反派一樣。無所顧忌的向古神說出了自己“不死”的秘密，而且他看上去就像那些失敗的反派一樣浪費時間。
明明古神對這樣的喬裏毫無辦法了，他還對古神說出了死河的秘密。
然而，這正是他想要的，拖延時間，就可以讓伊諾拉跑得更遠了。況且他也不怕死河的秘密暴露出來，就算別人知道了又能怎樣？來啊，殺喬裏三萬億次啊！他等著！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們隻是旁觀。”古神輕輕的轉過身，他目光斜視向了跟過來的魔物大軍：“他們，就是你的‘命’了，可是直接說出來好麽？”
話落，遠古之神平伸出右手，緩緩地，極為有力的將右手握了起來。迸發的黑芒從他右拳的指縫間爆射出來，處於巔峰緯度的能量，散發著吞噬一切的黑暗氣息，而在遠古之神鬆開右手的一刻，一道不斷粗壯的放射狀衝擊波轟然湧向了魔物大軍。
持續不斷的黑色衝擊波，由著古神的右手橫掃而過，那不曾停頓的衝擊波一口氣在黑壓壓的魔物頭上掃過。隻見黑光一閃，黑壓壓的軍隊在這一擊之下頓時蒸發了十之八.九。
古神收回右手，望著那幾乎被一掃而光的魔物，悲哀的歎道：“隻要殺光了你的隨從，你的無限複活就不攻自破了。”
他這是在為喬裏而悲哀，原以為真是什麽不死不滅的力量，其實不過是命有很多條而已。
可就在古神的悲哀歎息聲剛過，喬裏一直表現得很張狂的氣質，逐漸冷漠了下去，好似在很短的時間內換了個人一樣。
“你確定，你能殺的完？”
喬裏的眸中閃爍著攝人心神的火光，他的氣質瞬間變得深沉了下去，好似一團隱而不發的烈火，冷漠的軀殼內藏著狂暴的火焰。
認為伊諾拉已然逃遠了之後，喬裏他終於催發出了混亂神性，在心靈深處尋找德古拉的記憶碎片，將它們與自己融合。
此時此刻，喬裏的雙眼燃燒著瑰麗的火光，他的眼前，不再是這空洞的裏世界。恍若一切回到了數千年之前，他仿佛看到了德古拉從人類變為惡魔的全部曆史。
“哦？這混亂的感覺，神性？”
古神意外的望著喬裏，腳下卻沒停。他轉動著右手如同大劍一般的黑色物質，朝著喬裏走來。
“那些呼喚我的小家夥們，抱著在我降臨的時候，以他們人數的優勢，凝聚出一股意識集合體，妄圖取代我的神性。”古神已是來到了喬裏的麵前，由於軀體的身高原因，古神右手持著黑色物質，乃是仰起頭看向喬裏的。
望著麵前黑發被一股莫名力量吹拂而起的男人，他雙眼的火光。還有那火光中混亂的意識集合體，古神淡淡的讚歎道：“很少見到你這樣主動追求‘混亂’的神性，為什麽沒有失去理智呢，應該在混亂的影響下分裂出無數人格才對啊……”
然而，喬裏卻未理會古神的呢喃。他此刻，將意識沉入了德古拉於不列顛斬殺最後一個妖魔的片段中。
在那段記憶內，德古拉渾身遍體鱗傷，氣息萎靡但戰意狂熱。隨同的兄弟們全都葬送在了陌生的土地，唯有他一人走到了最後。當德古拉曆盡無數險惡，終將不列顛最後一位女巫殺死的時刻，女巫臨死前對德古拉下了惡毒的詛咒。
而到現在。喬裏終於是回憶起女巫下的是什麽樣的詛咒。
“你們這群高舉正義旗號，披著華麗外裝的惡魔！你，就是你這個惡魔！”
德古拉的劍插入那女巫心髒時，女巫居然沒有立刻死去，她用惡毒的話語詛咒著德古拉。
“我一生殺害的生命，寥寥不到一百。可你這個惡魔豈止殺了一萬！虛偽的，殘忍的野獸，你永遠無法得到救贖，我即使在死後也會詛咒著你！”
“被你殺害的生命，將會是你一生的噩夢！你無法擺脫我們。你的腦海會回**我們的怒吼！永遠！”
“永遠無法擺脫我們！！”
時間似乎變慢了，喬裏難以再感覺到時光的流動，他以第一視角回憶著德古拉的曆史，幾乎是親眼麵對著那個女巫臨死前的猙獰臉龐，好似握著劍刺入她心髒的不再是德古拉，而是喬裏。
心口莫名的一抽，記憶片段瞬間加速到了德古拉回歸神聖羅馬的時間點。
身為英雄而回來的德古拉，享受著迎接他的人們的狂歡，然而，他下船的時候雙眼沒有焦距，臉上一片恍惚之色，沒人知道他體內究竟發生了什麽變化，對於榮耀與天主戰士征戰勝利的喜悅，使他們忽略了德古拉的異常。
其實在那時候，德古拉的就已經被詛咒玷汙了，他的腦子裏，無數被他斬殺的生靈猙獰咆哮，惡毒的聲音徘徊在德古拉的腦海，作為他所犯下殺戮的罪惡之證，哪怕是打著天主的旗號，也掩蓋不了他犯下的殺伐。
最後，德古拉瘋了，他在無窮無盡的惡毒聲音折磨下，人格連續分裂了數次。
那一天，瑪麗給未婚夫送去了一件漂亮的衣服，是她親手縫製的，未婚夫加冕大公爵怎麽能穿的隨隨便便呢。歡喜抱著衣服見到了未婚夫的時候，瑪麗在幽暗的角落，看到了縮成一團的德古拉，不知所措的看著自己的雙手。擔憂著愛人的她，就這麽放下衣服走了過去……
那一天，永遠也不該忘。
搭在椅子上的新衣，染上了瑪麗的鮮血。
由於是以第一視角回憶著德古拉的過去，喬裏他親眼看著自己的手，抓下了牆邊掛著的騎士劍，將瑪麗當場斬首……就好像德古拉對那些異教徒做的那樣，一劍斬首。
就在德古拉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之後，他瞬間崩潰了！跪在地上發出了野獸般的慘叫，那一刻，他的人格再次分裂，德古拉以逃避的方式，將自己殺死愛妻的記憶塞入了那個人格，並封存到了內心深處。
而當時在德古拉的眼中，瑪麗不是她的未婚妻，竟然是那個最後被德古拉斬殺的女巫。
應該是精神錯亂造成的幻覺，害死了瑪麗麽？
可終歸是德古拉親自下的手，而且，瑪麗也回不來了……
“瑪麗……”
念叨著久遠時光之前的名字，喬裏心頭莫名的抽搐著，那永遠無法忘懷的愛戀，卻以最殘忍的方式讓他親身回憶，這是與前世記憶融合恢複力量而不得不經曆的過程麽？簡直像是心再死了一次。
“你還有發呆的時間啊。”
忽然的，古神的聲音在喬裏麵前響起。
僅僅是一刹那，喬裏與德古拉的記憶同步瞬間退出！眼前的記憶幻象直接轉換到了現實，喬裏第一時間看到了古神近在咫尺的漆黑眼眸，與自己漠然相對！
退出來了？不！如果不同步的話喬裏根本無法在短時間恢複吸血鬼的力量！不同步，怎讓德古拉這半顆心髒恢複跳動！
外界發生的一切是按標準時間流動的，可一個人的思維進入極速狀態之後，那可相當於感受著時間的靜止，麵前的這位遠古之神究竟用了什麽方式，打斷了喬裏的同步！
黑色物質陡然間掩蓋了喬裏的視線，無比強烈的寒意湧入身體，他知道自己又要死一次了……不過沒關係，反正他還能再複活過來。
代價，隻不過是消失一個死者之河的亡魂罷了，這些被德古拉殺死的亡魂，都會化做他的命。
這次複活喬裏騰身而起，就欲和古神拉開距離，然後再次沉入心靈深處與前世記憶同步。可當他跳起超後方躍去的時刻，喬裏在半空看到了一個孤寂的身影。
她的長發披在身後，發絲輕輕搖曳著。
身上的無袖戰衣，沾染了些泥土。
麵無表情的臉，正對著半空的喬裏。
她那比一塊寒冰還要冷漠的眼睛，隨著喬裏騰空而升起，隨著喬裏下落而追去，始終是那麽的冰冷，好似心死了一般的冰冷。
“你還有什麽要說的麽，喬裏.莫泊桑……或者，德古拉？”
輕輕的聲音，淡淡的冷漠，一顆還未火熱起來的心，已然死去。
（十二點了，今晚第三更估計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