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透初曉,日照西橋,聲微恙。木雕流金,歲月漣漪,情自抑。
原本是打算高牆紅瓦的了此一生,不參與朝堂上的風雨暗湧,不介入後宮的勾心鬥角,不理會那些似有意若無意的試探,這一方小院的天空,雲卷雲舒,自有一番愜意溫存在。
身為諸夏皇朝無人扶持的皇子,能夠在這一出出的陰謀陽謀中安穩存活,便已是天大的福氣了,又怎敢肖想那人人眼紅的皇位?
我認為自己無德無才,身後又沒有什麽靠山能夠幫著自己登上那九五至尊的位置,那便什麽都不想都不問,尋了機會縱情山水,逍遙民間的好。
一切都是安安穩穩的,沒人扶持的皇子,對誰都是沒有危險的,所以,在一場場鬥爭中,身邊的人一個一個的倒下,直到,最後剩下兩個繼承人。
人的欲望是無限大的,人的戒備心也是沒有上線的,即使麵對的是沒有危險的人,但是,心中依舊是有懷疑的。我,古林風,諸夏五皇子,終是在一次意外中誤服了毒藥,三日內昏迷不醒。
當時,我隻有十一歲。
那三天裏,我一直迷迷糊糊,感覺自己身邊的人進進出出,換了又換。期間二皇子跟他的母妃來過一次,口中,是全沒有歉意的話語。
原本,我是想著,就算死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雖然還未出過宮,沒見過外邊的世界,但是,死了,轉世之後,便再也遇不上這些事了吧?但願遠離帝王家。
昏迷的第三天夜裏,太醫用了最後的藥,說再不醒來,便隻有死路一條。但是身邊的邵和一直哭一直哭,那時邵和隻有五歲,邵和是親王的女兒,親王死後被接入宮,兩人一直相處要好。
那一晚,邵和整夜守著自己,嘴裏絮絮叨叨的說著話,原本死寂的心又有了活力,至少,不能讓邵和一個人留在宮裏。於是,那一次的“誤服毒藥”硬生生在鬼門關走了一趟,算作老天庇佑,有驚無險。
之後,我處處留意,事事小心。天未亮便起身練劍習武,每日裏白天無所事事兜頭睡覺,晚上偷偷看書學習。
這樣日夜顛倒的日子,一過便是三載。
三年一次的狩獵大會,成為我奪得皇位的轉折。
那一天,我騎在馬上,打馬前往狩獵地點,邵和騎著馬跟在身畔,突然,指著路邊草叢道:“那裏有人!”
一群人上前,發現有人昏迷在路旁,我見那人衣著不凡,容貌更是驚為天人,心中隱隱有些預感。邵和卻是二話不說直接讓人將他帶回皇宮養傷。
那人醒來什麽都忘記什麽都不知道了,邵和興衝衝的想要給他起名字,邵和想了半天,覺得什麽字跟他的臉比,都遜色許多,取名一事便耽擱下來。這人一住便是半月之久,半月後才能下床走動。
第一次下床的時候,邵和進門就見他拿著筆寫著什麽,笑吟吟上前,開口便道:“養了這麽久一下床就碰水墨,要不,就叫你呂墨吧?”
呂墨沒有反對,於是,這名字也就這樣定了下來。
呂墨的才能,放眼整個諸夏,不,是三國之內,根本沒有人可以想比。當他傷好後,說要報恩,我本不放在心上,這樣能力出眾的人,本就難以駕馭,但是,邵和卻是興致高昂的應下了。
呂墨的能力的確不可小覷,不過是行事一個月,我的勢力足以與二皇子抗衡,之後半個月的奪位之爭,因為呂墨的緣故,贏得也是簡單。之後,呂墨官拜大將軍,征南伐北,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世人稱之為戰神。
呂墨卻是在天下平定之後莫名失蹤。那時邵和嚷嚷著要嫁給他,我雖有提過,也向著下旨賜婚,卻不想呂墨卻在那之前失蹤了。一去,便又是一個三年。
三年後再遇,卻是因為邵和病危,那時,我並不知道救我妹妹的人是他,坦誠相見之後,邵和依舊向著嫁娶之事。彼時呂墨獨身一身都無多大可能,此刻呂墨身畔早已有佳人相伴,有怎麽會有機會。
果然,邵和的折騰不過是些徒勞。
那時我隻是抱著看客的心態,覺得依著邵和的性子,隻有自己放棄此事才會平息,卻不想,自己也一步陷入感情之中。
情之一字,我並沒有深想,這皇宮之中,那裏是允許真情存在的地方?
第一次見到北瑤辰時,是在禦花園中,那時她一身男裝,兩人僅是交談了幾句話,她便匆匆離去。那時我就想,這人不是宮人,麵生的很,見到皇帝竟是笑意吟吟,不慌不傲,多少有些有趣。
第二次見麵是在宴席之上,那時,她不想安生,盤了妓院改成了酒樓。那時我第一次吃西餐,感覺這女子身上什麽都是那麽特別,總是輕易的吸引我的目光。
第三次見麵時,她滿臉悲傷的站在養心殿,雖然眼中悲傷,語氣卻是堅定不已。要求我留她在宮裏呆上一段時間。那時我才知道,這日日夜夜,我總是想著什麽時候找個名頭再去見她一麵。
就這樣朝夕相處了月餘,我發現不管是她做什麽,隻要她是在自己身邊,那些疲憊感便會遠離。
之後,發生了那麽多事,直到她被抓走,生死不明,我才明白,自己對她的感情,唯有“愛”字,才堪負重。
當呂墨來找我時,我二話不說便答應了出兵。那時,我想呂墨應該是明白我的心思的。
既然,我不能日日夜夜在你身邊保護,那麽,便助你心中那人一臂之力。隻願你生命安康,舒心和樂。
魔界發生的一切,我畢生難忘。你蒼白著臉,於漫天雪花中行來,一人之力,解了敵我兩方的爭端。
當我看到你平安的站在我的麵前時,心中激**難平。那時我便想,隻要你安全無恙,我即便是在戰場上就此死去,也無憾了吧。
後來才知曉你吃了不少的苦,雖然心中疼痛萬分,卻明白此刻的你,心中之人仍在,又有一雙聰明伶俐的兒女,這一生,怕是很不錯了。
自魔界分別之後,我們怕是此生不得相見了吧。當我立在養心殿窗前,想著你那時跟我說的君王治國之道,不外乎以民為天。百姓安居樂業夜不閉戶,那這天下便是平和的。
後宮因為發生許多事,隻有兩位嬪妃,而我意未平,早已沒了情愛之心,朝中大臣日日催著我早些立了皇後。邵和也是隔三差五的進宮勸導。我心想著,我雖無意,但是,身為掌權者,繼承之事也是一種責任。
便遂了大夥的心願,昭告天下,征選秀女。
後宮一時之間百花齊放,環肥燕瘦卻不及心中那一份癡念。
看著眼前的鶯鶯燕燕,心中那一塊地方確實越加空白。
中秋夜,宴完百官,我便獨自一人遊**在禦花園中。當空一輪圓月,伴著清風,月影成雙,卻是更顯寂寞。
正當我一人暗自神傷之際,卻聽得一人泠泠笑語。
循著聲音前來,隻見湖心亭中一人,一襲淺粉衣衫,一手舉著酒壺,高高抬起,往著嘴裏灌著酒水,看模樣隻有十六七歲,眼神有些迷蒙,感覺到有人來,隻略歪了歪頭,便不再理會,自顧著飲酒。
“你一人在這?”我見她衣著單薄,雖是初秋,夜裏也是寒涼的。
“你是什麽人?太醫?護衛?這後宮隻有皇上才能進來,你還是早些出去,免得被人看到。”那女子不答,自顧自說著自己的話。
她見我不走,蹙了蹙眉,歪頭略想了想,晃晃悠悠走到我身前,豪氣的將手中酒壺塞進我懷中,酒水出來,濕了衣袍前襟:“既然你不出去,咱倆就一起喝。”
我見她有趣,便當真灌了一口,她見了咯咯咯笑起來:“你真是爽快!來,再喝!”
二人你一口我一口,直到月上中天,這才停下,得空說上幾句話。
我問她是誰,她一直不答,隻自顧自說著胡話,說什麽爹娘狠心,寧願自己赴死,也不願意一家同亡。我細細的聽著,不知為何,心中心思隱隱動了。
她話說了幾句,便一頭栽倒,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我喚了幾聲,不見動靜,無奈之下隻得起身將她抱回養心殿。翻身之時,卻發現她眼角濕潤,淚水早已淌了一臉。
一整晚她都沒有消停,一直說著醉話。我依稀知道了些事,她父母是個小官,征召秀女之時已遭家變,其父為了救她,便將她送入皇宮。
我聽著她的醉話,向著自己出生至今的所有事,迷迷糊糊倚在榻上睡了過去。
第二日,我帶女子回宮的事滿朝皆知,她醒來知曉我便是皇帝時,麵色不變,隻跪在地上,伏了身子,平靜求死。
我盯著她看了半晌,沉著聲問道:“你真願意什麽都聽我的?”
她抬眸,雖不明我言語之意,卻依舊絲毫不膽怯,點了頭。
我看著她的臉,心中有一絲異樣,雖不明顯,我卻已知曉那是什麽,見她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開口道:“那你便做我的皇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