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景聿被送走之後,夏初雪和井瑜瀟兩個人隻是靜靜地對視著,沒有一個人願意主動開口說話。

良久的沉默過後,井瑜瀟終究是沒有心境和夏初雪對峙下去,她深吸一口氣,緩緩走到夏初雪的麵前,看著夏初雪蒼白的臉色因為久不見陽光而透著絲絲青色,明明心裏有千萬句話想要對她說,卻在看見夏初雪的一瞬,通通失聲。

井瑜瀟對夏初雪的記憶僅停留在她的小時候,那個時候,夏初雪還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公主,如所有的孩子一樣會撒嬌,會有小心思,會對父母無理取鬧,卻會懂事地適可而止,直到發生了那一件事,她在背後一直默默地看著她的成長蛻變,她的恨全然讓她忘記了她的女兒,不過是個即將成年的孩子而已,可她卻承受了太多這個年紀的孩子不該承受的一切。

這是井瑜瀟第一次看見夏初雪那麽平靜的表情,平靜得像是已經死去了一般,就好像她隻是空氣,她的世界裏沒有她的存在一般。

長久的對峙也開始讓夏初雪心浮氣躁起來,她攥緊了拳頭,強自讓自己的視線不停留在井瑜瀟的身上,眼神中流露出漠然的神色,她冷冷一笑:“如果沒事的話,我可以走了吧?”

夏初雪的話和態度讓井瑜瀟的心中泛起絲絲漣漪,看上夏初雪的眼中更多了一絲愧疚,沉默了一會兒後,終於開口說道:“我……”

夏初雪眼神一凜,聲音冷冷地飄出:“那我先走了。”

井瑜瀟剛準備伸出的手輕輕一顫,整個人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寂靜的走廊裏響起夏初雪的腳步聲,踏、踏、踏、踏一聲聲地敲擊在井瑜瀟的心上。

驀地停止的腳步聲讓井瑜瀟的心頭一喜,雙手緊握,激動地微微顫抖著,然而夏初雪的話卻讓她的心陷入無邊的地獄。

“你滿意了吧,這個家是真的再不能複合了,死的死,瘋的瘋,傷的傷,恨的恨,我倒寧願你是真的死掉了,爵爺固然可恨,可是你——比他更可恨!”

夏初雪的聲音不鹹不淡,可聽在井瑜瀟的耳裏卻如同千金擔般壓在她的心上,內心的震撼讓她發出的聲音不受控製的開始顫抖:“小…小雪……”

語未畢,淚俱下。

夏初雪趕到安宇哲所在的醫院的時候,安宇哲正從手術室裏出來,他脫下醫用口罩看著夏初雪,歎了一口氣道,語氣輕鬆卻不免帶著沉重:“你們這一對,輪著受傷,存心是想累死我是吧?”

夏初雪輕扯了一個笑容,眼神寧靜地望著安宇哲:“宇哲,拜托了。”

“小雪,沐景聿這次受的傷並非小傷,按照現在的醫學科技恐怕很難治愈,”安宇哲看了看夏初雪的神色,見她隻是一直盯著自己,眼裏透出的光亮讓人很難說出殘忍的真相,“我也隻能盡力了。”

“宇哲……”夏初雪的嘴巴艱難地張了張,她的聲音有些發顫,然而有什麽信念在她的腦海裏,讓她定定地看著安宇哲,呼吸沉重,“無論如何,

請你一定要隻好他。”

安宇哲的表情抽搐了一下,他拉過夏初雪的手放在她的左心房的位置,心髒撲通撲通地跳動著,每一下,都清晰可辨:“小雪,我不知道我是否猜中了你的想法,但是,你聽,這樣美妙的聲音,代表著你還活著,隻要活著,一切都可以重來。”

夏初雪的眼睛有些發脹,她吸了吸鼻子,點了點頭:“那麽,拜托了!”

安宇哲鬆開了夏初雪的手,他低著頭,看見夏初雪絕望到漠然的表情,最終無言,轉身進入手術室,開始手術。

隔著生死的手術門一關上,夏初雪便再也支撐不住癱坐在休息的長椅上,手指一點點地抓緊椅板,手術室的燈亮的越長,她的心便越沉一分。

“叮——”手術室的燈一滅,夏初雪條件反射般騰地站起來,走到走在前麵的安宇哲麵前,麵露擔憂地問道:“怎麽樣了?”

安宇哲歎了一口氣,眼神轉向後方被退出來的沐景聿,搖了搖頭,手術無法治愈。

一整晚,沐景聿都處在昏迷狀態,久不見轉醒跡象,夏初雪覺得這一夜,比她的一輩子都還要漫長難熬,她坐在病床邊上,一動不動地看著沐景聿雙眸緊閉的臉龐,嘴裏卻一直說著什麽:“沐景聿,你若是死了,我就是下地獄也要把你從死神那裏奪回來,你怎麽可以因為這樣的我而死?”

夏初雪怒聲問著沐景聿,可病**的他毫無回應,兀地,淚,大滴大滴的從臉頰上落了下來。

第二天,沐景聿的父母連同韓洛凡、藍皓宇以及消失很久的白微雨一痛出現在了沐景聿的病房中,冽詩夢看著平日裏雖然淡漠卻不能讓人忽視存在感的寶貝兒子此刻無聲無息地躺在冰冷的病**,淚,簌簌而下,在沐燁華的攙扶下,冽詩夢走到病床邊上,聲音哽咽:“怎麽會這樣?燁華,怎麽會這樣?”

冽詩夢頭靠在沐燁華溫暖的胸膛裏,抬頭淚眼朦朧地問著自己如天般令人景仰信賴的丈夫:“哥哥他……怎麽可以……”

將近四十的沐燁華縱然心底再強大,到了這個年紀,經曆了那麽多滄桑世事,如今看著自己的兒子因為上一輩的事情弄成這副樣子,心底也實在是難以忍受,他摟緊了冽詩夢,臉色堅毅,早晨清冷的陽光打在他的臉上卻照不出輪廓:“聿會好的,相信我。”

“媽,你放心吧,聿他會沒事的,我們要相信爸,更要相信聿。”韓洛凡也上前安慰著自己的母親,可看著自己用盡全部去愛護嗬護的親弟弟就這樣躺在病**,他自己的心一定也很難過。

白微雨看著一直沉靜的夏初雪,略帶猶豫地上前:“小…小雪?宇哲會治好他的吧?”

“嗯。”夏初雪輕聲應著,睫毛輕顫,目光卻不離沐景聿。

“對不起。”白微雨深呼一口氣,臉上掛起一個看似輕鬆的笑容,“我那麽任性地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背叛了你,之前我看事太過偏激了,幸好洛凡和我說了很多關於你內心

真實的想法……小雪…我們……還能做朋友吧?”

“是我該說對不起。”夏初雪突然道歉,“真正任性的人是我,是我的執念讓這一切變得無法挽回,如果不是我執意要複仇,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全都是我害的。”

夏初雪的話剛說完,房間內一片沉默,安靜得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白微雨鼻子一酸,上前拉住夏初雪的手,卻發現她的手冰涼得可怕:“小雪…我們一起堅強振作起來好不好?知道爺爺的死因的那一刻我也曾頹廢過,可在洛凡皓宇的幫助下,我想明白了。”白微雨仰頭看著夏初雪,吸了吸鼻子,胡亂用騰出的手抹了一把臉擦幹臉上的淚,強顏歡笑道,“小雪,你現在找到你的王子了,可我還沒有呢,等沐景聿那小子好了,你可要還給我一個愛我如初的韓洛凡。”

白微雨瞥了一眼韓洛凡和站在一旁沉默不語的藍皓宇,之後便是抿唇不語。

夏初雪輕笑,她的眼光柔和,視線一直不離沐景聿,聲音一直都是輕輕的,小心翼翼的,仿佛怕吵醒了熟睡中的沐景聿:“嗯,我們都會幸福的。”

沒有過多的停留,眾人見夏初雪的心一直都不在狀態便離開了病房,冽詩夢因為不放心,請了護士護工在一邊照看著。

夏初雪旁若無人般地將手撫在沐景聿的眉眼輪廓上,腦海裏跳出他們相遇相識以來的每一點每一滴,漸漸地眼前迷蒙一片,嘴唇動了動:“沐景聿…醒一醒吧……”

夏初雪的聲音好似一陣風,片刻便不見蹤影,飄渺虛無得不真實。

沐景聿的昏迷讓身心俱疲的夏初雪幾近崩潰,黑色的煙霧在她的世界裏瘋狂的擴散,幾乎將她整個人都吞沒,夏初雪眼前一黑,身子一顫,一口鮮血吐在白色的床單上,血跡映在單調的床單上如同開出的多多紅花,夏初雪怔怔地看著自己的血很久很久,卻突然笑了起來,銀白的貝齒間印染著血水,與蒼白的唇瓣形成鮮明的對比:“你要是不願醒過來見我,那我就去你的世界找你好了,我不要在沒有你的世界。”

“夏小姐,您沒事吧?”護士護工急急地將夏初雪圍在中間,夏初雪卻視若無睹。

“不可以……!”就在夏初雪無力地放開沐景聿的手時,一股強勁的力道卻緊緊地反握住她的手,沉悶低啞的聲音隨之響起,那麽微弱,可卻實實在在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傳入夏初雪的耳中。

刹那間,夏初雪渾身如被電擊,她也緊握住沐景聿的手,激動地叫道:“沐景聿,你醒了?你一直都醒著,是不是?”

“不…可以……死……!”微弱的聲音從沐景聿的嘴唇裏緩緩吐出。

“你們聽見了嗎?”夏初雪緊握沐景聿的手,激動地眼淚洶湧而出,帶著無限的希望問著身後的護士,“他醒了!他醒過來了!”

審核:admin 時間:05 14 2015 8:30PM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