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死者之地

隻有始終愜意大口飲酒的李傑心中震動,他之所以不欲參與到質問當中,固然是因為勢在必行,但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對神原司的忌憚!

這位神原會長就連他也看不清楚虛實,就像一團隱藏在無盡黑暗中的深沉大海,完全不知道究竟有多麽廣闊與深厚,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不過這一刻,他對神原司口中那個所謂的烏桑戛族倒是更有興趣,因為盡管由於翻譯的問題,聽起來語調古怪繞口,但發音很像是最早的蘇美爾人。

蘇美爾文明是整個美索不達米亞文明中最早,同時也是全世界最早產生的文明,可以算得上人類文明的起源。但很少有人知道他們原本並不是叫做這個名字,蘇美爾(sr)這一詞語,實際上來自使用閃米特語的阿卡德人對蘇美爾人的稱呼。

阿卡德人(aa)是閃米特人的一支,大約公元前3000年前結束遊牧生活,定居於美索不達米亞南部,這個被稱為蘇美爾的地區,並建立了名為阿卡德的城邦國家。

這個種族的名字對於現代人而言當然極為陌生,但是他們所創造的文明至今依舊傳揚於世間——他們是古巴比倫文明的創造者,同時也是替代蘇美爾文明的後來者。

當然,時至今日,這兩個古老文明早已先後不複存在。

根據考古學界的發現,最早蘇美爾人對自己的稱呼應該是“n-san--a”,意思是黑色頭發的人。而這個發音。與神原司那古怪口音模仿出的烏桑戛。可以說非常相似。不能不讓人聯想到,難道這所謂與世隔絕的古老神秘氏族,是流傳下來的蘇美爾某些後裔殘餘?

事情發展到現在,越發撲朔迷離了。

但這同樣也讓李傑堅信一diǎn,神原司一定比自己調查得要早得多,而且恐怕還有一些信息他是沒有透露出來的,像他這樣的強者,如果沒有親身了解過。確認情況比較棘手,怎麽可能會需要召集外人?

一頓所謂的歡迎晚宴,也就在各人各懷心思中草草結束,而神原司也當中表示,將會於明天清晨全體出發,進入那烏桑戛族的領地。

飯後李傑隨便找了個理由說去附近轉轉,而實際上,他花費了一些功夫,找到一個當地的老者,吸取了對方的記憶。

作為一個多民族國家。伊拉克國內的語言也多種多樣,僅僅現有的各民族在語言方麵就分屬閃含(阿非羅-亞細亞)、印歐、阿爾泰、高加索四大語係。即便是以他的能力。也難以一時之間完全學習,隻能采取最便捷、最有效的方式了。

而深入掌握了閃族語,顯然有利於在接下來的行動中占據主動。

第二天天剛破曉,所有人就都完全動員起來,集結出發。看神原會的樣子,竟然是除了少數普通人,準備全員出動!

這樣的舉動,不僅讓列昂尼德等人大加警惕,也更加堅定了李傑的猜測,對方必有所圖。

同時,在多達近兩百人的隊伍中,他也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麵孔,考古學家穀信道雄。

這位頭發灰白夾雜、長及肩部的蘇美爾文明權威,雖然有些胡子拉碴不修邊幅的感覺,看起來似乎並沒有受到什麽粗暴對待,隻是由於被擄劫而來的遭遇,難免帶著幾分不安,精神倒還算得上不錯。

為了避免被神原司察覺,李傑隻是若無其事般瞥了一眼,就再沒關注。長長的車隊從穆蓋伊爾駛出的時候,龐大陣仗顯然讓當地居民都受到不小震動,透過車窗,可以看見許多穿著當地傳統服飾、蒙頭巾的人站在路旁觀望,更紛紛朝著這邊指指diǎndiǎn。

車隊沿著大路駛出城市,最初的時候,還能夠在路邊看到一些人煙、車輛,以及荒廢的、被炸彈炸毀的建築物,然而隨著他們逐漸朝著莫賈拉山方向前進,就慢慢再看不到任何同行的人,來路上也沒有任何車輛行人,甚至在前進了幾十公裏之後,連道路都到了盡頭。

在逐漸明亮起來的天色中,放眼望去都是荒漠與土石地麵,車輛也變得顛簸起來。

好在這枯燥的行程並不太久,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之後,已經可以看到前方不遠處的河灘,以及河灘對麵的群山。

車隊停止在這裏,因為在前方有一個當地政府駐軍的崗哨,同時架在河灘上的石橋也非常殘舊,根本無法支持車輛通行。

所有人下車之後,顯然那幾個駐守的軍人早已經習慣了渺無人煙的日子,對這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龐大隊伍驚嚇無比,手忙腳亂穿好軍服,揮舞著手中的槍支,朝著他們大聲叫嚷起來。

“他們在說什麽?”

這些人口中的阿拉伯語,列昂尼德似懂非懂,不太明白這些家夥在喊什麽。

“他們說前方已經被列為禁區,不允許通過,讓我們立即返回,真是幼稚。”

這俄羅斯大漢從一開始就不斷向李傑傳遞善意,顯然對神原會的人保持著相當警惕,有著互為盟友的意思。

而李傑也樂得什麽事都有他來出頭,對那些士兵的喊話,他當然能夠聽懂,也就隨意地為身旁大漢解釋幾句。

聽到他的回答,列昂尼德也咧開嘴大笑起來:

“這些白癡,不是禁區,怎麽會有好處留給我們。”

李傑不由心中一動,這大漢看似狂放,實際上話裏卻意有所指。

那些伊拉克的士兵顯然不是那麽容易打發,即便神原會的人拿出大把伊拉克第納爾和美金,想要賄賂他們,依舊半天沒有說服。

不過有這大筆金錢的**。士兵們顯然態度好了許多。眼睛幾乎都貪婪地盯著神原會頭目手裏的鈔票。隻是惋惜而堅決不斷搖頭,顯然是有什麽顧忌,不願意收錢放行。

很快那神原會頭目走了回來報告:

“這些士兵說山裏是禁區,進去之後就再也別想活著出來,伊拉克政府早已經嚴令禁止外人闖入。”

聽到這個說法,神原司看來絲毫不意外,隻是淡淡說了一句:

“快diǎn解決他們吧,不要浪費時間。”

“嗨伊!”

一句話。就決定了這些普通的士兵的下場。

而隊伍中所有人似乎都覺得理所當然,沒有任何訝異,神原司花費如此多心思和精力財力謀劃,怎麽會因為幾個駐守士兵的阻攔,就此放棄前進。

幾分鍾之後,那些駐軍就被切豬宰羊般解決,連屍體都已經被徹底處理掉,而神原會的人很快打開原本被牢牢封鎖的鐵絲網大門,大隊重新動了起來,穿過那殘破的石橋進入山區。

在進山的入口處。神原會的人發現了一塊不知道多少年前豎立的石碑,甚至因為歲久年深。被土層和藤蔓掩蓋住了大半,如果不是開路的人眼尖根本難以發現,在把表麵的土層和藤蔓清理去除之後,露出石碑的本來麵目,幾個彎彎曲曲的扭曲符號刻在上麵,看起來倒像是某種文字,隻不過這次那懂得阿拉伯語和庫爾德語的會眾也看不懂了。

這個時候穀信道雄這考古學家就派上了用途,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皺眉辨認之後臉色突然變得難看起來,吞吞吐吐道:

“這……上麵用的大概是古閃族語和蘇美爾文,我也隻能辨認大概……死者之地、長眠居所,闖入者必將化作冤魂……這……”

穀信道雄一麵比劃著,一麵聲音變得有些顫抖起來,顯然被石碑上刻的古老文字內容嚇到了。

“故弄玄虛!不必管他!”執行部長高山譽夫冷笑一聲,朝著身後的會眾和李傑等人大喊了幾句。“這裏麵明明住著烏桑戛族的人,還說什麽死者之地,簡直一派胡言。”

他說的話倒也有道理,讓一些原本神色不安的會眾都重新安定下來。

隊伍繼續前行,不過列昂尼德卻和周圍幾個邀來的高手不斷交換著眼神,顯然對於高山譽夫所說的話完全不信。

李傑更是確鑿無疑神原司必定有所隱瞞,而且看樣子隻有他和高山譽夫對於內情清楚一些,就連那些高級幹部和會眾都被蒙在鼓裏,倒有幾分生怕其他人退縮的意思。

到了這群山之中,所有人明顯都感受到荒涼僻靜與人跡罕至,幾乎就沒有完好的道路,隻能勉強在密林和土石間穿行,好在這近兩百人都不是普通人,隻是略微麻煩一些而已,倒還能如常前進,無非用事先準備好的砍刀剪除雜草藤蔓開路而已。

又走了大約十來分鍾,看周圍地勢應該是到達了山穀的入口,卻聽到前方開路的神原會頭目發出一聲驚呼,所有人知道有發現,立刻加快腳步,隻見眼前出現大片空地,就像是被人為強行開辟出來,把所有樹木植被全部除去,一大片高高的堆積尖塔狀物體突兀呈現在眾人眼前。

那堆積尖塔下方厚厚層疊似破碎石塊、灰土堆積,看不出到底是什麽東西,然而望向上方,卻可以清晰看出都是比足球略小的圓形物體,那凸起的形狀和森森孔洞,竟然全都是人的顱骨!

這尖塔高逾數十米,如果加上底部那些不知道累積了多少年,被風化、腐蝕的碎塊骨灰,怕是有數以萬計的性命都被**裸堆積在這裏,讓人細看之下頓時毛骨悚然……

李傑已經可以清晰聽到周圍不斷有人倒吸冷氣的聲音,顯然被這陣勢嚇到。

“大約是這蠻荒之人的習俗,估計那些烏桑戛族的人會把死者的頭骨都保存下來,經年累月就成了現在的樣子,想要震懾外人而已,未必都是闖入者的顱骨。”

高山譽夫站在穀信道雄身旁高聲道,同時投來詢問的目光,顯然希望得到他的肯定。這位考古學家卻早已經嚇得麵無人色,如果不是因為神原會的人在身旁,早就跑了,隻是眼下卻不得不機械diǎn頭。

在短暫的震驚與停留之後,隊伍變得更加沉默,很快繞過這顱骨尖塔繼續前進,走近了之後,更可以清楚看到dǐng部那些頭骨都已經泛黃,根本無法辨別年月。

這個時候穀信道雄的職業心理讓他疑惑起來,雖然害怕,卻還是認真觀察著尖塔下的顱骨,在他的考古生涯中顯然不知道見過多少人骨,自然有深入的研究和了解。

“這些頭骨在**的環境中,為什麽能保存這麽久,看那顏色和外表的風化情況,至少也有幾十上百年的曆史了,居然還是整體保持完整?實在是不太合理……”

聽到他這番話之後,其他人表情更加複雜,李傑等人心中都是各自思忖,感到這地方越發透著古怪,不過既然早有心理準備,隻能繼續向前。

在這古怪的氣氛中,隊伍繼續前進,一路上倒是可以看見不少飛禽走獸,隻是環境變得越來越顯得原始蠻荒,那不知道生長了多少年的古樹和藤蔓,讓行進變得更加困難,更將上方頭dǐng的天空都遮蔽起來,隻有diǎndiǎn光亮隱約透下,視線變得差了許多。

即便是再遲鈍的人,這時候也覺得疑惑起來,伊拉克大部分地方都是熱帶沙漠氣候,就算是東北部地區,也最多是副熱帶的地中海式氣候,高溫少雨的環境,植被並不繁密,怎麽會出現這樣龐大的原始森林,簡直讓人產生時空錯亂的感覺,好像不是身處阿拉伯半島的伊拉克,反倒像穿越到了亞馬遜的熱帶原始森林。

而短短半小時之前,他們還在山外感受到穆蓋伊爾附近的燥熱,這麽近的距離之中,為何差別如此之大?

“噗通!”

行進了一段路後,走在最前麵負責劈砍樹木開路的一個神原會小頭目,突然一聲不吭栽倒下去,而緊跟在他身後的另外一人甚至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渡邊桑!你怎麽了!啊!……”

他趕忙上前想要把那個叫做渡邊的小頭目扶起來,隻是將對方翻身一看,頓時被渡邊的慘狀嚇到大聲叫嚷起來。

隻見對方的臉龐和身上其他**在外的部位,已經出現了大片大片網狀的黝黑紋路,就像是生在肌膚裏麵一樣,更可怕的是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完全沒了氣息,唯有眼睛還圓睜著,臉上的表情平靜無比,似乎在完全沒有察覺意外的情況下就突然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