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閉了閉眼平複心情,然後睜開眼,拉著褚商華的手語重心長的說,“華兒,你以後早晚會嫁給阿玠為妻,往日姨娘怕你心軟沒有教你,今天你要好好學著,對待這種賣身求榮的奴才,應該怎麽做才不會失了大家氣度。”

“姨娘,”聽到大夫人承諾讓雲玠娶她為妻,褚商華臉上露出了一個羞澀的笑容,“華兒明白姨娘的苦心。”

大夫人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然後喚了一個黑黑壯壯的手下進來。

“石大是家生子吧?”

“回大夫人,奴才父母都是雲家的奴才,奴才也是受了雲家的恩惠,才得以在雲府長大。”

“家中兄弟幾個?”

“就俺一個。”

“延續香火,要你還是你爹?”

石大瞪大了雙眼,有些不明白大夫人的意思。

大夫人身邊的丫鬟站了出來,朝大夫人一福身,便領著不明所以的石大下去了。

褚商華有些不明白,便問大夫人:“姨娘是想讓他去對付那個奴才?可為什麽不直接吩咐清楚?”

大夫人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奴才的事,咱們摻乎什麽?你要時刻記得自己的身份,狗傷了人,人可以殺狗,但不能學著狗去咬狗。”

石大跟著丫鬟走了出來,等出了房門,才站定對著他說,“夫人有一張差事需要你去辦。”

石大以為自己時來運轉得了大夫人的青眼,想著隻要辦好了差事,夫人的賞銀肯定不會少,常年被肺癆折磨的年邁的父親也終於有錢買藥了,他黝黑的臉上開出憨厚的笑容。

“夫人吩咐,這件事隻能是你自己所為······”

“殺人?”石大聽到丫鬟的吩咐,明顯嚇了一跳,忙擺手回絕,“不不不,我不會殺人,夫人還是找別人吧?”

“你不會殺,你父親總可以殺吧?”

“我爹都五十了,怎麽可能能提的起刀?”

丫鬟神情有些不耐,看著石大愚蠢的樣子威脅道,“你覺得你知道了夫人的秘密,夫人還能讓你和你的家人活嗎?你若不想殺人,死的就隻有你自己。”

石大愣在當場。

她們在逼著人殺人。

“我明白了。”

人是會殺人的。

“我會照做的。”

物傷其類。

“與大夫人無關。”

這世道何其荒唐,不想殺人的人卻成了劊子手,發出這道命令的卻依舊端坐高台,隻是不知道,會成為刀下亡魂的人又是誰?

······

馬車平穩地在路上行駛著,不一會兒就到了高僧所在的住所。

季春和率先跳下馬車,對著四周觀察了一下。

她本以為雲玠款待高僧應該會在一個遠離喧囂幽靜的地方,沒想到這位高僧竟然住在了鬧市裏。

出了小巷,便是人潮如織的集市,各路貨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熱鬧非凡。

屋門開著,裏麵無人,季春和跟著雲恒因進了屋子。

雲恒因到了房門前,抬手敲了敲門,過了一會兒才傳來主人要出來開門聲音。

隻是那聲音卻讓季春和渾身一震。

這個聲音,是個熟人!

此時她在雲恒因身邊潛伏著,不能暴漏身份。若是兩人甫一見麵,露了馬腳,後果不堪設想。

三十六計,先走為上。

“哎呦,公子,”季春和捂住肚子,眉毛皺在了一起,“小人肚子疼,恐怕要先去如廁一下。”

聽著屋內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季春和也顧不得其他了,捂著肚子就往外麵跑去。

“他是怎麽了?”屋內人出來,看著跑遠的人問道。

“吃壞了肚子吧。”

“茅廁可不在那邊。”

雲恒因收回視線,看著眼前的和尚,拱手行禮,“在下雲恒因,冒昧前來,閣下莫怪。請問閣下名諱?”

眼前的和尚穿了一件月色僧袍,手中拿著一串菩提,身姿挺拔,可那過分精致的眉眼卻讓他這方外之氣沾染了一絲紅塵,讓人看了不禁心生妄念。

“在下不悟,施主請進。”

季春和在小巷徘徊著,她實在沒想到在這裏能見到陳國舊人。在陳國時,他們除了喊她公主,便是都叫她靜安王妃。幼時父親厭惡她,根本沒想給她起名字,春和這個名字是母親給她取的。

其實說到底,一個私生子原也不配冠上父族的姓。

季春和本就不是被期待生下的孩子。她的父親是楚國禮部侍郎春越校,他與自己的妻子曾定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兩人恩愛非常,是京都人人都豔羨的一對佳偶。

可是這個誓言竟然被一個下賤的舞姬打破了。

春越校外派出京,在當地與朋友共飲,朋友看春越校形單影隻十分孤寂,把把自己養在府中的舞姬送給了他。春越校推脫不掉,又不想辜負朋友的好意,再三為難下才將其收入房中。

原本想著隻是這段時間慰以無聊的玩意兒,等他回京再轉送他人。可誰能料到,那下賤的舞姬竟然有了身孕。

為避免自己的血脈流落在外,春越校把她帶回了春府。

一石激起千層浪!這個消息不僅在春府前起了驚天巨浪,也在京都炸開了鍋。

春越校與妻子一直是京都許多少婦少女心中理想的夫妻形象,誰不羨慕春夫人嫁得了一個待她如此好的如意郎君,誰不想嫁給一個與自己想約永不納妾的夫君。

那舞姬竟敢破壞了這一切,真該碎屍萬段,她也一躍成為全京都女子最厭惡的存在。

沒人在乎這個舞姬是怎麽想的,就像人們理所應當的認為她身份卑賤,便一定會恬不知恥地往上爬。

春夫人氣得幾近自絕。

春夫人要上吊,春越校就在旁邊手忙腳亂地解繩子。

春夫人要跳河,春越校也跟著下了河。

春夫人要喝毒藥,春越校便拿起同樣的毒藥,說:“夫人若喝下去,也隻能是一屍兩命,到時候恐怕隻會便宜了旁人。”

這個旁人大概就是初到春府的舞姬。

春夫人沒了辦法,伏在丈夫肩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春夫人能原諒丈夫,卻怎麽也無法原諒這個趁自己不在勾引了自己丈夫的狐媚子。她把舞姬安排在下人的院子裏,任由府內下人對她進行打罵,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春和出生。

舞姬生產那天,府內正在慶賀春越校升遷,後院一個人也沒有,連往日一直辱罵她的下人都去前麵討一杯喜酒。她的身邊一個人也沒有,誰也沒能想到,這個女人能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把這個孩子平安生了下來。

所有人都是抱著一聲兩命的想法,即便是春越校心中也有這個期盼,他的官聲不允許他做出拋棄姬妾的做法。

可她偏偏出生了下來,偏偏母女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