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和她們回到春府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李管家站在春府的大門外,姿態倨傲,正在不耐煩地等著季春和回府。

終於,街道的盡頭,春府的馬車緩緩駛入視線。車輪碾過石板路,發出有節奏的聲響。李管家見狀等到街道盡頭終於出現了春府的馬車,李管家重重地呼了一口氣。

他微微側過頭,朝著馬車前進的方向,嘴角勾起一絲不屑,狠狠地吐出一口唾沫。

他身邊的小廝中穩穩地提著一隻精致的茶壺,在一旁殷勤地站著。每當李管家輕咳一聲,或是微微張口,似乎有吐痰之意,那小廝便如同心有靈犀一般,迅速而平穩地從茶壺中倒出一杯茶,以備著李管家飲用。

隻見李管家輕吐一口痰後,小廝立即行動起來,他迅速地從茶壺中倒出一杯色澤清亮的茶水,雙手捧著,臉上帶著一抹恰到好處的諂媚笑容,趨步上前,“李管家,您辛勞站立,必定幹渴,還是喝口茶,潤潤喉嚨,解解乏吧。”

李前海正極其不耐地眺望季春和的馬車,聽到對方的話語,他微微側過頭,用那雙綠豆大小的眼眸冷冷地掃視了對方一眼。

他悠然地伸出手,癟著嘴慢條斯理地拿起茶杯,他將茶杯移至唇邊,輕輕地吹了口氣,努力將動作做得優雅而從容,仿佛連品茶都是一場儀式。然後,他微微張開嘴,咂摸了一口,細細地品味了一口茶,那茶香在口中彌漫開來,令人陶醉。

他放下茶杯,目光再次掃向對方,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讚賞道,“你小子倒還算聰明,懂得察言觀色。不像某些人,明明在京城臭名昭著,還敢如此張揚地招搖過市,真是厚顏無恥到了極點!”

荀日的臉龐上浮現出一抹過分刻意的諂媚笑容,如同塗抹了一層厚厚的脂粉,令人感到幾分滑稽與不自在。

見李前海喝完了茶水,忙不迭地雙手接過,“大爺說得對,有些人自己不要臉,還連累別人大中午地站在這裏等她,她以為自己是誰啊,一個不受寵的庶女,也敢讓大爺親自等她?”

他的話語中流露出對那位庶女的深深不屑與鄙夷,仿佛那人在他眼中,連一粒塵埃都不如。他的這番話,既滿足了李前海的虛榮心,又恰到好處地展現了他對李前海的忠誠與順從,他對自己的這番話感到十分的滿意。

聽到荀日的恭維和附和,李管家的臉色好了不少,他讚賞地掃視了他一眼,滿意地點點頭。

他挺直自己那因為常年躬身駝背而彎曲佝僂的腰,洋洋得意卻又故作謙虛,“咱們是奴才,原本等一等主子也是分內之事,可是這大小姐實在是太不像話了,出了這樣的醜事,連累整個春府蒙羞不說,還累得老爺午膳都吃不好,在屋裏等她回來。”

話語間,李管家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仿佛是對大小姐的失望,又似是對春府規矩的堅守。身邊的下人見他一副為春家著想的樣子,也都順著他的話,重新審視這位大小姐的行為來。

正當眾人交頭接耳之際,一輛略顯陳舊的馬車緩緩駛來,車身搖搖晃晃,季春和坐車馬車回來了。

荀日翻了個白眼,模仿著李管家的樣子,尖酸地說道:“哎喲,瞧這大小姐,出門居然駕了這麽一輛破舊的馬車,真是丟了我們春府的臉!”

李管家啐了一口唾沫,滿臉不屑。他揚起下巴,雙臂環抱胸前,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等待著季春和走近。

他的眼神中充滿了輕蔑與不屑,等著季春和走過來。

秋雨猶如一隻輕盈的燕子,率先從馬車上躍下,她伸手穩穩地扶著季春和緩緩走下馬車。

季春和的目光看向街道,那些忙碌的百姓如同流水般匆匆而過,各自承載著生活的瑣碎與繁忙。

她的視線再次轉移,看向了春府莊重的朱紅色大門,那扇門仿佛是一道無形的界限,門的內外是兩個世界,門內外的人也是不同的人,一個人進到門內外也是不同的樣子。

季春和抬腳走上了春府大門前的台階,秋雨也緊緊抱著她最喜歡的琴亦步亦趨地跟著,她早就看到了佇立在大門一側拉著個死魚臉的李管家,秋雨看著他就來氣,她微微皺眉,嘴角勾起一絲不滿的弧度,輕聲嘀咕道:“真倒黴,又看見這個瘟神了!大中午的不在大夫人身邊趴著做他的哈巴狗,出來給別人找晦氣!”

季春和聽到秋雨不滿地嘟囔,忍俊不禁。她的視線穿過秋雨的肩膀,瞥見了站在一旁臉色陰沉的李管家。但她沒有停下腳步,反而直接從他身邊走過。

李管家正等著季春和走過來,他好幫著老爺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恬不知恥的女兒,他教訓的話都吐到嘴邊了,誰知道季春和竟然連看都不看他,直接走去了!

直接走過了······

他嘴裏的話都吐到嘴邊了,她人竟然直接走過去了,這讓他還怎麽說?

他的嘴**了好幾秒,才終於把嘴邊的話給咽了下去。眼見季春和就要這樣旁若無人地進入相府,他也顧不得擺架子,忙不迭地叫住了她。

“大小姐!”

季春和的腳步在聽到呼喚後微微一頓,她緩緩地轉過身來,臉上掛著一抹恰到好處的微笑,讓人挑不出一點錯處,她眉毛微挑,狀似不解,“李管家?都已經到晌午了,你怎麽還站在這裏,不用去伺候母親嗎?”

李管家的臉頰抽搐,荀日也心虛地低下頭,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誰家的管家整日無所事事,就知道跟在當家主母身邊?

李管家是夫人的親信,平日裏最喜歡陪在夫人身邊獻媚取寵。府裏的人誰不知道,李前海這個總管的位置,就是靠他捧夫人的臭腳得來的。要不然,他一個一點真才實幹都沒有的人,憑什麽當上這春府的大管家?

這是這話他們也隻能私下說說,誰也不敢當麵說這種話,咱們這位李管家可不是個寬容大度的人。上一個當麵陰陽他的人,可是不明不白地死在了馬廄裏!

李管家被噎了一下,臉上瞬間閃過一絲不悅,那兩頰的肥肉仿佛也感受到了他的怒氣,微微顫動起來。但他畢竟是久經世事之人,很快便壓製住了自己的怒火,轉而以公事公辦的態度回應:“大小姐既然問了小人為什麽站在這裏,那小人也隻得據實相告。小人是奉老爺之命,來接擅自出府的大小姐到清正堂的,老爺正在清正堂等著大小姐呢。”

季春和點點頭,不等他說出下一句話,便直接道:“既然父親等了,我便不應再耽擱,我們這就過去。”

言罷,她轉身,裙擺輕揚,仿佛一朵即將飄向遠方的雲。

李前海一噎,他話還沒說完,怎麽能讓她就這麽走了呢?

於是,他提高了聲音,試圖用話語將季春和留住:“大小姐啊,您今日清晨怎能不告知家中一聲,便私自出府去了呢?要知道,您即將成為王侍郎家的王同文公子的妾室,如此私自外出,拋頭露麵,隻怕會壞了規矩,落人口舌。”

他故意重讀了“王同問”的名字,引得路上的行人不由得放慢了腳步,開始注意這春府門口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