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萬籟俱寂,季春和靜靜地佇立於院落之中,四周被深邃的夜色包裹,仿佛連呼吸都融入了這片無垠的墨色裏。她試著想感受一下報仇的喜悅,可嚐試了很久,內心還是一片空無——她感受不到自己的情緒!月光稀薄,偶爾透過稀疏的雲層,灑下斑駁陸離的光影,為這靜謐的夜晚添了幾分神秘與幽遠。季春和的目光穿過這光與影的交錯,看著月亮高懸,看著星光稀落。
之前她總是在怨恨,怨恨命運薄待,怨恨人心險惡,可看著這樣亙古不變的夜空時,她才猛然驚醒,萬事萬物都在不停地循環往複,惡人永遠在出現,好人也不會消失。高位者俯視下位者,同時高位者又被更高位者俯視。
既然這個世界的運行規則就是這樣,高位者擁有掌握低位者命運的權勢和力量,所有的不公都來自於此,那麽,隻有將所有的等級秩序都打破,下位者才有翻身的可能。
四周的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草木香氣,那是屬於夜晚獨有的清新與寧靜,它悄悄地滲透進季春和的每一個呼吸,試圖撫平她內心的波瀾。然而,此刻的他,卻像是被一層無形的薄膜隔絕於世,外界的安寧難以觸及她內心那片未知的海洋。
在這樣的夜晚,時間仿佛變得緩慢而悠長,每一秒的流逝都承載著無盡的思緒與遐想。季春和就這樣靜靜地站著,不言不語。
她終於向昔日的仇敵揮出了那記深藏已久的利刃,不僅是一雪前恥,更是在那至高無上的皇權陰影下,悄然試探著陛下對她忍耐的極限。
薑景策對她展現出了超乎想象的寬容,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中藏著複雜難言的情緒。
她能感覺到,他已經喜歡上了白茉憐。和白茉憐在一起時,他是最開心最放鬆的,白茉憐能讓他展露笑顏、卸下防備,每當他們並肩而立,空氣中都彌漫著前所未有的輕鬆與愉悅,那是權力與陰謀之外,難得的真心相待。
可不知是因為什麽,或許是曾經求之不得的執念,薑景策又對她極具縱容,連她這麽明顯的栽贓陷害都願意站在她身邊。但這份縱容,足以讓她在權力的遊戲中遊刃有餘。
季春和諷刺地笑了,無論他愛誰,隻要對她足夠好,就夠了。她的報複就需要這些。在這深宮之中,愛情不過是奢侈品,她所求不過是他手中的那份權勢與庇護,至於他的心究竟屬於誰,對她而言,已不那麽重要。隻要他能繼續對她好,給予她想要的一切,那麽,她便願意在這場權力與情感的交織中,繼續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報複的快感與對未來的籌謀交織在一起,季春和的心湖泛起了層層漣漪。她深知,這條路上,她已無法回頭,唯有步步為營,而薑景策的縱容,既是她的利劍,也是她的盾牌,讓她在複仇與自保之間,找到了微妙的平衡。
月光下,季春和的身影顯得如此孤寂。她站在這個院子裏,感受著夜晚的寂靜和寒冷。黎驊站在廊下看著她,她知道,這是她在和自己博弈,她的良知還未完全泯滅,今日徐貴妃的意外讓她很難接受,這需要她自己消化,她不敢過去打擾。
······
數日時光悄然流逝,宮中景致依舊。
白茉憐身著淡雅長裙,輕移蓮步,踏入那金碧輝煌的殿堂,目光溫柔地尋找著正沉浸在國事之中的帝王身影。此刻,薑景策正一身威嚴的黑金蟒袍端坐於龍案之後,眉宇間鎖著深深憂慮,手中朱筆不輟。
她緩緩走近,輕聲細語不帶絲毫驚擾:“陛下,臣妾親手烹製了些點心,特來請陛下品鑒。”言罷,她輕提手中精致的食盒,立於殿下,身姿溫婉,麵容含笑,宛如初綻的茉莉,清新脫俗,又帶著幾分不言而喻的柔情。
殿內燭光搖曳,映照著她柔和的輪廓,與薑景策那冷峻的麵容形成了鮮明對比,卻又莫名和諧。
聽到她的聲音,薑景策的眉宇間不經意地揚起一抹輕挑的弧度,語氣中帶著幾分玩味與好奇:“你素來不善庖廚,今日怎的雅興大發,親手做起這些精致點心來了?”
白茉憐歎息了一聲,悠長而細膩,“陛下近日來眉頭緊鎖,神色間難掩憂慮,臣妾看在眼裏,急在心裏。陛下,可是朝堂之上,又或是心中之事,讓您如此煩憂?”
薑景策聞言,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然的微笑,那笑容仿佛春日裏的一縷和煦陽光,溫暖而不刺眼,他輕輕搖了搖頭道:“不過是些瑣事罷了,不足掛齒。來,讓朕嚐嚐你你親手做的點心,看看是否也能解朕心中之愁。”
薑景策的手正欲觸及點心,就聽見門外太監尖細的嗓音,“陛下,安黎公主的驟然昏厥,此刻太醫已經趕過去了。”
他身形一頓,隨即猛地站起,步伐急促,仿佛風一般掠出殿門。
白茉憐見狀,心中一緊,不由自主地扯住了他衣袖的一角,眼中滿是焦急之色,語帶急切:“陛下,季姑娘近日來,秘密頻頻與朝中大臣有所往來,此事非同小可!”
薑景策聞言,腳步倏地凝固,轉身之際,眸光深邃莫測,宛如寒星般落在白茉憐身上。他緩緩逼近,目光仿佛能洞察人心,沉聲問道:“你這幾日竟是一直在留意阿和的行蹤嗎?”語氣中既有審視,又似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情緒。
這一問,不僅是對白茉憐舉動的質疑,更像是在探尋她心中那份難以啟齒的隱秘。
殿內一時靜謐,隻餘二人呼吸聲交織,氣氛微妙而緊張。
白茉憐輕輕搖頭,眸中閃爍著不解與委屈,她緩緩開口,為自己辯解道,“陛下,您不覺得季姑娘自從回來,她的行為實在有太多異常了嗎?在陛下心中那個溫柔善良精通音律的季姑娘,也會輕易涉足於這般陰詭之事,無端構陷一位身懷六甲的柔弱婦人嗎?”
“關於阿和的事,朕不想和你多言,你以後也不必一直盯著她做了什麽,有什麽異常,這跟你沒有關係!”薑景策的話語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字字句句,如同寒風中的利刃,清晰而冷冽。
白茉憐聞言,心頭不由一顫,那份細膩的情感在胸腔內翻湧,卻又不甘就此罷休。
她強壓下心頭的漣漪,語氣中帶著幾分倔強與憂慮:"陛下,世事如棋局局新,人心更是難以捉摸。季姑娘身在陳國五載,其間的風雨,所曆所感,皆非外人所能盡知。或許,在那漫長的時光裏,她早就變了,隻是陛下尚未發覺罷了。"她的言辭字字珠璣,既溫婉又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