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猶夏快九點才起床。
昨天她沒有回猶家,而是住進了自己在市區的一棟小公寓。
她慢吞吞地熱著牛奶,忽然記起昨天和祁嶸約定的事情。
不過猶夏向來沒有等人的習慣,約定的十點,她從不會提前,今天為了挫一挫祁嶸的銳氣,她故意晚了十分鍾。
祁嶸卻提前到了酒店,點了一份港式早茶,一邊等猶夏一邊拿著一份酒店提供的商業雜誌瀏覽。
猶夏踩著高跟鞋,不急不慢地跟著服務生的指引找到了祁嶸,審視般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這種地方看似是售賣早茶,實則為攀談提供了隱私的空間。
猶夏拉開椅子,在他對麵入坐。
她沒看到祁嶸有任何不悅的表情,不過嘴裏也不準備為自己的遲到道歉,隨口胡謅:“起得晚,遲到了。”
祁嶸紳士地起身同她握手,沒有計較她的遲到,反而給她作為合作者足夠的尊重,又將桌上的菜單遞給她,和聲推薦道:“這裏的早茶很不錯,主打廣式——我剛回國,廣式吃不慣,點的港式,也不錯。”
猶夏心裏冷笑,麵上道客客氣氣道:“我早上吃飽了,隻要一杯冰美式就可以了。”
服務員從她手裏接過菜單,說了一句稍等,便不再打擾他們。
待服務員走遠,猶夏撐著頭看著祁嶸,開門見山道:“怎麽複雜?”
“兩點,”他先豎了一根手指,“宋戚聞一直以來都側重於房地產,但是最近在服務業的投入漸漸增加,最近聽說還在他們家旗下酒店的每個樓層增設引路的服務員,還是從臨霄酒店最先開始的。”
祁嶸停頓一秒,看了一眼猶夏,接著道:“二是宋曄行,他現在已經進入宋氏的管理階層,而且第一件事就是整理宋氏的財務,不僅把一些虧空和漏洞給補上了,還辭退了一批人。”
如果猶夏不知道宋曄行也重生了,她還會覺得奇怪,但是她昨天知道了,那麽這一切就都合情合理。
她隻裝作若有所思的樣子,疑惑道:“宋曄行還在大二怎麽可能現在就獲得宋氏的職位了?”
祁嶸不答,反問道:“你不是總和宋曄行一起嗎?他沒告訴你嗎?”
這一招挑撥離間用的妙啊,她倒要看看祁嶸怎麽演。
不過這樣的心情還挺奇妙的,會不會宋曄行也是抱著這樣的態度看她一個勁地湊到自己身邊。
服務員把冰美式端上來,她抿了一口,喝慣了冰美式的她居然覺得有股莫名的苦澀。
終究,宋曄行不再是當初一心一意滿眼放著她的那個人了。
而且她不知道如何與重生後的宋曄行相處,特別是她根本無法說服自己像以前一樣。
見她的眼神閃爍不定,祁嶸看在眼裏,還有猶夏從容不迫的態度,祁嶸心下立刻判斷出猶夏合作的概率。
猶夏垂下眼:“我還沒和宋曄行在一起,他什麽事也不必告訴我。”
祁嶸點點頭:“目前看來,宋氏這條路很難打通,決策者似乎堵死了我們的路。”
猶夏放下咖啡,問他:“為什麽一定要宋氏?”
她知道,他們現在根本威脅不到宋氏,宋曄行隻怕早就知道他倆狼狽為奸了。
祁嶸輕咳一聲:“顯而易見,宋氏是景城這麽多家企業裏唯一算得上幹淨的,要想在景城取得更多話語權,就要先把宋氏拖入髒水。”
宋氏百年企業,撈著幹淨的錢居然在景城也有一席之位,其他企業眼紅嫉妒,可始終找不到突破口。
上一世,猶夏和祁嶸合作,蟄伏多久才讓宋氏覆滅。
渾濁裏,清白就是罪。
猶夏笑了笑,評價他:“你還真卑鄙。”
“謝謝誇獎,”祁嶸吹了吹勺子裏的燙粥,“兵不厭詐,這世界上哪有那麽多光明磊落?”
“宋氏不行,你換個計劃。”猶夏也不和他浪費時間,直接斷絕了他的宏圖。
祁嶸皺眉:“宋曄行很喜歡你。”
這就是他找的突破口。
“用美人計老不老套?”猶夏嗤了一聲,“我和他不可能了,勸你換個計劃,不要從宋氏下手。”
可這在祁嶸聽來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怎麽?你喜歡他?下不去手?”祁嶸反問她。
以前,她隻會翻白眼、矢口否認,可現在,她心情有幾絲微妙。
她不願稱之為喜歡。
“宋氏現在防備心很重,以宋曄行的性子,你認為他是那麽感情用事的人嗎?”猶夏看著這個疑心病重得可怕的人,實實在在地翻了個白眼。
她記得,他們訂婚後,祁嶸還把他們的財產分割得清清楚楚。
就是以防萬一她的背叛。
祁嶸靜靜地思考猶夏的話,他上次在夏令營和宋曄行有交手,對方的確是一個極其謹慎的人,而且他的商業天賦應該也超乎常人,不然宋氏怎麽會運轉得如火如荼。
宋曄行就像一個掌握了全麵情況,運籌帷幄的決策者。
這點,就連得知景城所有消息的他來說,也不敢不提防。
祁嶸看了一眼猶夏,微笑:“是我太心急了。”
係統實時出來:“宿主,您真的要和他合作嗎?”
猶夏垂眸,祁嶸是把她拉入深淵的人,他的手段猶夏都看在眼裏,她由一開始的賞識到後麵的不安。
哪怕他現在夾著尾巴,猶夏不難看出他眼裏的野心。
可是,不和他合作,她永遠也拿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一想到她大四實習,她坐在營銷總監的位置上,她的父親告訴她:“猶氏的繼承權,等風霖大三後你和豐霖公平競爭。”
可憑什麽?
一個外麵的野種憑什麽有資格和她競爭?
猶立偉不曾關心她,就連繼承人的位置,也要讓她等幾年,就是為了那個他喜歡的小兒子。
她不要公平競爭,她要的就是那個位置!
祁嶸了解她的野心,一步步引誘她。
猶夏如願把猶氏攥在手裏,祁嶸也踩著她拿到了祁氏的繼承權。
上一世,這會兒她還處在猜測與疑惑中,和祁嶸的交談也躍躍欲。
所以她表現得猶豫一點祁嶸也不會覺得有什麽,反而把她的猶豫看在眼裏,他像一隻等待獵物自投羅網的獵人。
祁嶸靜靜地等待猶夏的答案。
猶夏被口裏的咖啡味澀得有些張不開嘴,她直接叫服務員端茶水上來。
祁嶸遞給她自己這邊的茶:“我這兒有。”
“不用。”猶夏拒絕了他。
服務員也很快端上熱茶,猶夏無意之中看了一眼,驚喜道:“餘渺?”
“猶夏?”餘渺剛剛換了一桌服務,沒想到見到了她,介於猶夏驚訝的口吻,她解釋道,“我打暑假工,掙點錢。”
祁嶸饒有興趣地對餘渺打招呼:“您好,餘小姐。”
餘渺一看是個衣著不凡的男人,也不敢貿然打招呼,埋頭給猶夏篩茶水。
猶夏放下冰美式,祁嶸突然起身前傾,拿起酒店特地備用的熱毛巾,隨即幫她擦了擦手,動作自然無比。
猶夏滿臉疑惑地望著他,他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同她道:“手上沾了點。”
猶夏:“······”
她手上沾咖啡了?她怎麽沒感覺?
餘渺看了一眼祁嶸,又看了一眼猶夏,猶豫再三還是退出去了。
猶夏喝了口熱茶,手機忽然來了條微信。
餘渺:【那個男人好像在你之前還約了一個人。】
餘渺:【你可以問問他。】
餘渺:【可能是我看錯了。】
看到這幾條消息,猶夏覺得可能是餘渺誤會了。
不過她在學校追宋曄行追得人盡皆知,這小妮子是不是以為她腳踏兩隻船呢?
猶夏:【我會問的。】
人家也沒直說她怎麽樣,她也不會解釋。
但,祁嶸在她之前還約了人?
猶夏捧著熱茶,直接問祁嶸:“十點之前你還在這?”
祁嶸不慌不忙:“我妹妹,昨天住這裏了,所以今天早上陪她吃了點早飯。”
猶夏指著他麵前一大桌的早點,嗆他:“你大早上要吃這麽多?不怕撐死?”
祁嶸笑了笑,解釋:“我一般沒有吃午飯的習慣。”
“你左一句右一句,”猶夏嘲諷地看了他一眼,“我都分不清哪句真哪句假了。”
誰知祁嶸沒有絲毫惱意,仍然好聲好氣地回答她:“是真的,我一般吃四餐,再吃的話就到下午兩點了。”
猶夏:“哦。”
她這一個冷淡的字讓祁嶸忍不住笑了,溫聲:“猶夏,你真的很有趣。”
閱覽過無數霸總文的她聽到這句話,莫名一陣惡寒。
猶夏:“嗬嗬,你也很有趣。”
係統:“······”
這是什麽新式誇人法嗎?
祁嶸吃完最後一個甜點,抬頭正視她:“我不會做虧本的買賣,景城變幻莫測,我需要你盡快進入猶氏工作。”
猶夏:“那你至少還得等一年,我下學期才大三。”
祁嶸沒說話,端起一杯茶水,挑眉道:“那以茶代酒,為我們的合作、幹杯?”
猶夏不語,拿起一杯熱茶,和他碰杯。
祁嶸本來還想約她喝下午茶,猶夏以約了其他人為由拒絕了,實際上她出來後也確實約了鄭瑙逛街看電影。
吃過晚飯,她閉著眼睛看完了鄭瑙挑選的戀愛電影。
然後一個人打車回了自己的小公寓。
*
這會兒八月底了,過幾天就要開學了。
大三要學的東西也不少,她得提前準備畢業論文,然後還有一直沒過的英語四六級,順便考一下上一世她拖到後麵才考的CFA。
她的住所是景城的高檔小區之一,成人禮那天她爸就選了這個離景大不遠的公寓,畢竟景大離家太遠,她不好睡懶覺。
猶夏剛刷業主卡,保安就探出頭,告訴她:“猶小姐,剛剛宋先生來找您了。”
“知道了。”雖然不知道宋曄行有什麽事,但她聽到這個名字心還是會下意識地一顫。
這處地產是宋氏旗下的,保安認得她,更認得宋曄行。
她按上電梯,到七樓後走在長廊裏燈光有些一閃一閃的。
腦海裏的恐怖片仿佛有了縮影,她忍不住心裏發毛。
猶夏深呼吸一口:“這物業怎麽不把燈維修一下?”抱怨完繼續向前走去。
“猶夏。”
有道聲音喊住她,在逐漸入秋的夜晚裏有些涼薄。
她聞聲抬頭,看見了宋曄行站在她的家門口。
猶夏一愣,對上了宋曄行那雙略顯暗淡的琥珀色眸子,整個人似乎透露出一股無力的疲憊感。
她說不上話,卻聽見宋曄行沙啞的聲音。
“你今天去哪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