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雷聲色不動,卻把所有的細節都看在眼裏。等到安頓下來,第一件事就是吩咐隨從們,調出四個身手最好的貼身保護小東西的安全,一有風吹草動立刻隨機應變,而且必須在第一時間報告他,不得有誤!當然更不能讓小東西有機會四處亂跑,如果必要,那就給她來點硬的,他絕不會怪罪他們。

令出如山,有他這幾句話,小東西想亂跑亂動?連門兒都沒有!這下可把天性好動的小東西給憋壞了,原本以為出來之後可以盡著性子玩玩的,但沒想到反而被加多了一重緊箍咒!因此她小嘴一直噘著,滿心的不痛快,見了大哥的影子就把脖子一擰,跟他慪上了氣。

所以她晚飯也沒有好好吃,就坐在那裏暗底裏搗亂。司徒雷知道她的心思,把飯碗一頓,才想板下臉來教訓她幾句,忽然屋門一開,阿布魯昂首闊步地走了進來。

第一眼阿布魯當然還是去看小東西,一看見她的臉,就連說話語氣都會軟下幾分,說:“怎麽,桃花塢的千金小姐嫌我們的飯菜不好吃嗎?”

鷹族人並不習慣主食吃大米飯,剛才他可是已經特意關照過了的,按照司徒小姐日常的口味準備的飯菜,因為他早就聽說過,桃花夫人出身江南,吃慣的大米飯,因此他想司徒小千金也應該是這樣的吧?也算是花了一番心思在討好她。

可看這架勢,司徒小千金完全沒有領他的情嘛?而且看著他進來後,還鼻子裏哼哼兩聲,把頭一扭,幹脆連瞧都不瞧他一眼!

她小姐正心情惡劣,阿布魯就是花上再多的心思也是白搭,更何況小東西根本就沒覺出來他花過了心思,隻以為鷹族人和桃花塢的飲食習慣一樣呢!

司徒雷則起身微微一笑,說:“阿布魯兄弟盛情,司徒雷已經領了,還沒有當麵致謝呢!”

“謝個什麽,一頓飯而已!”阿布魯見司徒雷客氣,這時候沒別人看著,他也就不和司徒雷板著臉了,也客氣了一句。

司徒雷又說:“你這時候來,想必是想和我把酒敘談的了吧?”他的鼻子靈,早就聞到了門外飄過來的酒香,顯然是阿布魯帶過來的。

阿布魯說:“你大概也知道,我們鷹族有個規矩,馴得服烈馬的是好漢,千杯不醉的稱英雄,我早就知道你馬背上的功夫不錯,但還不知道你的酒量深淺……”一拍桌子,喊一聲,“來人,拿酒!司徒雷,你今天能把這些酒都喝了下去,我和你再好好地談正經事也不遲,如果喝不下去,嘿嘿,那就什麽話都不用說了!”

隨著他的喊聲,已經有人捧上好幾壇酒來,開壇就是一股醉人的濃香。

司徒雷不由讚歎了一聲:“好酒啊!我也早就聽說了鷹族人釀的酒是塞外一絕,卻一直都沒機會嚐嚐,今天既然機會來了,當然要和阿布魯兄弟好好喝一回的!”

話雖這麽說,他心裏卻在想,想用烈酒灌醉我?那你可打錯了算盤!整個桃花塢不缺酒量好的人,但到現在為止他還沒有遇到過真正的對手呢!就是用“海量”來形容自己的酒量可能都不夠,就喝這幾壇子酒?喝就喝了,誰怕誰啊?

而小東西則忍不住笑了,說:“阿布魯,我可以打賭,你輸定了!”

小美人兒一笑傾城,阿布魯頓時半邊身子都酥了,帶著笑回答一句:“那可不一定呢!來,喝酒!”

酒到杯幹,兩人都沒有服軟的意思,把一壇酒喝光並沒用多長時間,而且兩個人都麵不改色。阿布魯嘴上沒說,但心裏已經開始佩服了,這酒是鷹族人釀的最烈的酒,司徒雷喝得卻是如此豪爽,好樣的,有氣魄!

開了第二壇酒,阿布魯把杯子一摔,叫一聲:“拿大碗來,這樣喝著才有勁!”

司徒雷更是沒有半句廢話,大碗就大碗,沒什麽了不起的!一連幹下幾碗,仍然麵不改色,阿布魯這下忍不住要大聲叫好了,不過小東西在旁邊看著,卻開始不服氣,也倒了一大碗,朝阿布魯麵前一頓,說:“怎麽你隻叫我大哥喝,自己卻一口不動?不行!這樣算不得英雄好漢,你也得喝!不喝你就是……賴皮小狗兒!”

“謔,你敬我酒啊?”小美人兒親手給他倒上來的酒,阿布魯當然美得心都要發飄,拿起來一口氣就喝光了。

小東西白了他一眼:“我敬你?好啊,就當是我敬你的,你再喝!”抄起酒壇子又倒了兩大碗,推到阿布魯麵前,“不喝不行!”

阿布魯也沒有廢話,又把它們都幹了下去。緊接著又是三大碗。小東西一心維護大哥,成心想灌他,一點都不肯放鬆。可阿布魯人雖然豪爽,卻不是笨蛋,三言兩語地,也回敬了小東西兩大碗。

這下子可熱鬧極了,兩個對一個,小東西又成心胡攪蠻纏,一來二去地,阿布魯固然是有美在旁,不醉也醉了,司徒雷也已經頗有幾份碎意,酒量再好的人也架不住這麽猛灌哪!

而小東西呢,幾壇酒還沒見底,她就已經暈得辨不清東西南北了,她那個酒量又怎麽去跟她大哥和阿布魯比啊?實在支撐不住,“嗵”地一聲仰頭倒下,倒下之後就呼呼大睡,就是天塌下來,她都不會有知覺了!

也不知道這一覺睡了多久。小東西好不容易才睜開沉重之極的眼皮,剛睜開眼的時候還嚇了一大跳,要過了半天才回想起來自己身在何處——不是在家裏,而是在鷹族部落裏呢!

她想要爬起來,但是哪裏能夠哦!不止因為她還頭昏腦脹的,還因為有隻手臂把她摟得緊緊的,就像是生怕她會飛了似的,而她整個人其實就斜躺在他身上,直接把他當成了肉枕頭。

難怪會覺得熱乎乎軟綿綿的,原來自己身子底下是個大肉墊子!小東西迷迷糊糊地想著,不由自主傻笑兩聲,然後用足力氣,好不容易才把那隻手臂扒開了,爬起來一看,大哥仍然一點知覺都沒有,睡得正沉呢!

剛才他喝得可真夠厲害的,一定醉得不輕。不過想必那個阿布魯模樣一定更慘,誰叫他要死不活的,偏偏就跟大哥比酒量呢?

試著叫了大哥幾聲,一點回應也沒有,小東西有點不放心,*著他的身體摸了摸他的臉,有點燙,趴在他胸口聽了聽他的心跳,還算穩定,這才又撐著頭爬起來,口幹舌躁地,去拿桌上的茶解渴。

下床時不小心摔了一跤,稀裏嘩啦的聲音把正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的彩衣驚醒了,連忙站了起來:“小小姐,你總算醒啦?哎呀,我的天哪!雖然已經給你喝下了醒酒藥,但我一直都在擔心,不知道你什麽時候能醒過來呢!”

“嗯,你擔心我,都擔心地睡著了,是不是這樣啊?”小東西摸著碰疼了的額頭嘀咕著。

彩衣不由臉上紅了一紅,“嘿嘿”一聲訕笑,說:“啊,小小姐坐著別動,我來給你倒茶喝!”

小東西一手捂著隱隱發痛的腦袋,一手接過彩衣遞過來的茶,一口氣喝光,感覺稍微好了一點,就問:“現在都什麽時辰了?我怎麽會在這裏?這是什麽地方?”

“現在夜已經深了,小小姐!”彩衣回答,“這兒啊,是鷹族人給少當家的準備的臥室,本來我是想扶小小姐回你自己的屋子裏去睡的,但是少當家的喝醉了,偏偏不許人把你帶走,他力氣又大,不管是我也好,隨從大哥們也好,都拗不過他呀!”

“噢!”小東西說,“那大哥又怎麽不肯人把我帶走了?真喝得醉成那副樣子?”以前可從來沒有見過大哥喝醉了是個什麽樣,她居然覺得可惜起來,如果自己沒有醉得不醒人事的話,那不就可以見識一下大哥的醉態了嘛?

“少當家的喝醉了的樣子有點嚇人呢!”彩衣拍拍心口,似乎有點後怕的樣子,說,“從來沒見過他這副樣子,眼睛通紅的,誰上來要把你帶走,就跟要割他的肉一樣,還一個勁兒嚷嚷,誰要是敢動他小妹子一根手指頭,他就立刻宰了誰——那會兒啊,簡直就是六親不認了!”

真的?小東西支著下巴,望望**躺著,睡得很沉的大哥,無論如何都想像不出大哥那陣兒會是怎麽個樣子,在她印象中,大哥雖然很多時候比較嚴厲,但從來不是不講理的人啊?要麽就是酒能亂性,真醉得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小小姐,你現在還回屋去睡嗎?”彩衣問。

“你回你的屋睡去,我想在這兒陪陪大哥。”小東西說著,看見桌子上擺著的點心,就很不客氣地拿起來吃了,剛才晚飯時沒怎麽吃東西,這會兒倒是真的餓了。

彩衣踟躇了一下,說:“小小姐,我看你還是也回屋去睡了吧,雖然說少當家的已經被隨從大哥們灌下了點醒酒藥,但保不準他人醒過來的時候,酒還沒醒,再要發起酒瘋來,你一個人怕是抗不住的吧?”

“不會有事的!”小東西說,“他是我的大哥啊,又能把我怎麽樣呢?你剛才不是還說了嘛?大哥雖然醉了,但仍然還一心想保護我的,他難道會害我不成?走啦,快點!在這裏唧唧喳喳吵死人!”

彩衣沒奈何,隻好出去了。但心裏仍然免不了嘀咕,看少當家的剛才那副樣子,可著實透著點兒異常,怎麽也讓人放不下心來,說是一心想保護小小姐,但言語裏頭總不免透出點讓人感覺怪怪的味道來。

或者是她還年紀太小,還沒法領會其中的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