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段丞隨著輕水進入大堂坐著,輕水親自為他奉茶在側,就似從前在梓潼宮中,沈段丞每日去見墨無垢,一樣的謹慎小心的樣子。
輕水和沈段丞就這樣坐著,這一切都該有個結局,輕水一直在等,等待為所做錯之事應該得到的懲罰。
即便是自罰,即便是墨無垢沒有計較,這件事也不會就此結束。
“你們都下去吧。”輕水輕輕的說道,將這大堂當中的所有人都遣了出去,隻留沈段丞和自己相處。
一時寂靜無聲,輕水不知該如何麵對。
沈段丞收斂了笑容,慢慢的喝了一口茶,許久才說道:“你似乎過得很安樂啊。”
為什麽輕水過的好,她現在所有的安樂都被沈段丞所看不過眼去,若是本該有的安穩人生瞬間成為泡沫,到底該不該恨!
即便那是個泡影,即便沈段丞知道自己沒有多少光陰。
輕水張了張嘴巴,卻幾次都說不出話來,終於將眼睛閉上,絕定不再出聲,沈段丞是怎樣的人,她從來都不知。
“夫人的日子似乎是如日中天了,而在下卻是一天都不得好過。”沈段丞平靜的說道,他的麵前是在陽光當中飄忽的塵埃。
“對不住。”輕水隻能對他說這句,一切都無法解釋,也不必解釋,當初就是輕水有意而為之。
是輕水有心將墨無垢推到沈琅夜的懷中,是她的錯心,是她的私心將沈段丞與墨無垢的後半生摧毀。
沈段丞輕吐一口氣,卻是恨不起任何人來,他恨的心軟,恨的全無力氣,終於恨不起來了。
輕輕的一笑,“我想我該謝你吧,你替她找了一個好的歸宿。”而沈段丞說這話的時候確實無比的心酸。
“姐姐心中的歸宿從來都是你。”輕水長歎一聲。
“夫人從前在宮中侍奉,自然是知道我的吧。”沈段丞問道。
輕水自然是知道的,沈段丞的身體一直不好,可單看他整日流連於各宮的嬪妃當中就知他偶有小病,可依舊還是生龍活虎。
“自然了。”輕水應道,雖然沒有聽懂沈段丞想要說什麽,隻當做是一句閑話也就罷了,“隻是三爺似乎不該謝我。”
“不,是應該的。”沈段丞接話道,“我本身就活不了多長的時間,所以即便她當初和我走,也是為我送終而已,到頭來還是沒有依靠的。”沈段丞和輕水實話實說。
輕水一愣,這話聽起來卻是叫輕水更為震驚與難受。
他若是沒有多久的生命,這對他的餘生來說更是一場缺憾。
“怎會。”輕水驚訝,沈段丞的身體一向都算是好的,即便他有時會有些小病。
沈段丞也不妨和她實說,“我從見到她之前的半年前被診出心痛症,從那時開始我便知道我的命就如天間浮雲,一陣風就可將我消散。”
輕水在宮中多時,竟然從來都沒有聽說過沈段丞的這病。“我為何沒有聽過。”
“你自然不會聽到,因為我是皇帝,為防奸人動亂,我當然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沈段丞眼中散發出猶如當年王者的光芒,他為何要隱瞞自己的病情。
自然是因為朝中權臣的虎視眈眈,為保沈家的江山不落入外姓人的手中,沈段丞必定要加快將權利收歸到手中。
所以沈段丞動手了,將段紹崖的嫡女害死,希望能夠找到一個合適的女人入主中宮,那個女人必定要與朝堂之人全無瓜葛,更要有能力助自己一臂之力,在沈段丞見到墨無垢的那一麵開始便就認定了。
“我知道她會是最合適的人選。”沈琅夜笑道,而像墨無垢這樣的女人,正是沈段丞所愛的。
輕水不懂這些朝堂之上的權謀,隻是兩個人之間的愛情怎可與這麽多的欲望交織在一起。
“所以三爺對姐姐也不是真愛?”輕水問道。
沈段丞輕笑,“我對她自然是真心的,隻是我沒有福氣和她在一起罷了。”隻是在墨無垢問了那一句之後,沈段丞便就知道墨無垢是對自己動了真情,一切的分離都從那個時候開始。
“三爺到此究竟是為了何事。”輕水終於忍耐不住問出了口。
她剛剛見到沈段丞的時候便就在想這個問題,她以為沈段丞來此是想懲戒自己,出一口惡氣,可是坐了這麽久,竟然一直在說這些話。
沈段丞看向輕水的這一張俏臉,那眼神看的輕水發毛。
“我自然是想了我一個心願。”沈段丞輕聲說道,現在輕水還不知沈段丞在此是積蓄了多大的陰謀,足以讓整個大秦覆滅。
“你知道她和皇帝到了什麽地方去嗎。”沈段丞問道。
“北海帝國。”
“竟然還知道些。”沈段丞有些嘲笑的說道,這個女子隻知深閨中事,實在不宜和她說的太多,“我來隻是想告訴你,她和我那弟弟可能回不來了,我有些害怕,害怕我那弟弟會知道些什麽,然後派人來除掉我。”
輕水的心頭一凜,回不來是什麽意思。
“你做了什麽?”輕水有些將要發狂的樣子。
這模樣更讓沈段丞有些快感,打在她的身上,永遠不及剜在她的心上,讓她生不如死更讓沈段丞快活。
“你以為我出了這皇宮就再也沒有還手的能力了嗎。”沈段丞輕蔑的看向輕水,“即便似乎是好心給了我活著的機會,我卻沒必要領情。”
墨無垢當初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費了。
“我實在太怕了,怕我那弟弟會再度對我下手,所以我想找一個護身符。”沈段丞像在看一件珍寶一般的看向輕水。
這個女人雖然手無縛雞之力,可是她卻是沈琅夜的心腹,劍戈的心頭人,若是自己在這個女人的身邊,想必劍戈是不敢輕舉妄動的。
而劍戈已經將搜尋沈段丞的消息秘密傳回了宮中,正欲抓到他。
就在沈段丞對輕水說明了自己的來意之後,守在外麵的幾個番邦人闖了進來,直接奔著大堂而去。
沈段丞看著他們幾個的慌張樣子,鎮定的問道:“急什麽,慢慢說。”
那人欲上前向沈段丞說明,沈段丞叫住他:
“你隻管說。”
那人沉了沉氣說道:“宮中已經戒嚴了,似乎三爺你的行蹤已經暴露。”
還好,一切都還好,沈段丞暗自慶幸,還真是巧呢,幸好自己現在出了皇宮,不然此時已經成為了人家的刀下鬼。
這次老天還是站在他這一邊的,沈段丞笑著,“你去把人都調到這裏來吧,從今日起我就住在這裏。”
輕水呆住不知該怎麽反應。
整個爵爺府被團團圍住,所有的人都被沈段丞所控製,這一切都突如其來,沈段丞似惡魔一般的籠罩在這院落的頂空。
不久之後這片黑暗便會蔓延的更遠,直到將整個大秦囚禁在黑暗之中。
輕水很想仇視麵前的這個男子,可是一切的事端都是由自己而起,所以輕水不能仇視,為了墨無垢也不能對他仇視。
沈段丞的心又在作痛,痛的他隻能緊咬著牙,這驅散不去的病魔每日都在與他周旋,沈段丞在和他抗爭,即便不能將他戰勝,也要在完成一切之後屈服。
“去,叫大夫來。”輕水叫道。
沈段丞並沒有對輕水如何,所以輕水還是這爵爺府的夫人,自然可以對下人吩咐。
“三爺你臉色不好,去休息一下吧。”輕水關懷說道。
沈段丞有一時的疑惑,為何輕水會對自己如此,直直的看著輕水的眼睛。
“來。”輕水沒有解釋,拉起沈段丞到了臥房當中躺下。
沈段丞躺在**,“你為什麽。”
輕水的心早已在一年之前的那個時候看透了一切,說怨恨嗎,說自責嗎,輕水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彌補了。
劍戈是叫她還願意接受這生活的理由,其他的人其他的事,輕水早也已經不在乎了。
“我沒有惡意,一切都有定數。”輕水緩緩說道,這個男人也是個可憐人,除了對自己的自責和對沈段丞的憐憫,輕水隻想為墨無垢做些什麽。
輕水知道如果墨無垢在這裏的話,一定不會看著沈段丞的病痛而置之不理。
大夫來看過,其實沈段丞心裏明白看與不看都是無用的。
“三爺不甘心是嗎。”外麵的人戰戰兢兢的為沈段丞送來一碗湯藥,聽到他家的夫人和沈段丞溫溫的說話。
那躺在**氣息奄奄的男人實在是讓人覺得可怕,他進了這個門,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便將這爵爺府圍得水泄不通,他們不知道這個男人是什麽人,他為什麽有這麽大的權利。
輕水見到自家的小丫頭來了,便將湯藥接下,叫她出去了。
“安神的。”輕水舀了一勺送到沈段丞的嘴邊。
沈段丞歎了一口氣,似乎所有的人都看清楚了,唯獨隻有他還念念不忘一些什麽,可是身邊的這些人都沒有阻攔他。
他的那些死士,墨無垢,還有這個輕水,都在保護他,維護他。
沈段丞不會輕易被人感動,而這些人也並非是想感動他,然後掙著坐了起來,“我自己來。”將麵前的這碗湯藥接過,直接灌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