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卉被她媽揪著,都快哭了,她也不知道林海文怎麽就送了個肚兜給她呀,還繡了一對並蒂白蓮——難道是暗示她?
“發什麽呆?是不是林海文那個一腳踩兩船的小王八犢子?”
“人家沒有一腳踩兩船。”
“怎麽著,你連一隻腳都沒撈著?那他給你送這個是什麽意思?吃著碗裏的,還吊著鍋裏的?他小子行啊,林作棟老老實實的,梁雪也不是個腸子多的人,怎麽養了個這麽花的兒子。”
祁卉簡直羞憤不已,“都什麽跟什麽呀,就是我要走了,織了條圍巾給他當禮物,他就回了我一個禮物,人什麽也沒說,可能就覺得這東西挺好看的唄。你瞧著,它是不是挺好看的?這蓮花,多白?”
陳慧蘭狠狠在祁卉腦門上來了一下,“白?你更白啊!”
林海文收到了陳慧蘭的惡人值,就知道祁卉被她媽逮住了,這個不省心的丫頭,本來就是調一調,這下子還是影響睦鄰友好關係了。
從周日中午開始,林海文收到1、2點惡人值的頻率變得更高起來,上網一搜,果然“被問密會林海文,卞婉柔黑臉不回應”“卞婉柔風波下,親赴臨川會林海文”類似的標題,已經開始在散播開來。
天韻娛樂在他身上下的功夫劇烈增加了。
顯然,樂橙音樂想得到的事情,他們也想得到。當年如果不是卞婉柔涉世未深,自己退出了圈子,憑她當時的勢頭,找一個下家,把這些無根無源的黑料壓下去,並不是什麽做不到的事情。現在卷土重來,樂橙的策略,擺明是讓時間來磨掉這些謠言,等到卞婉柔的音樂歌曲口碑起來了,人設重新建立了,不用樂橙去找公關,自然有歌迷代為出戰。
看清楚這個策略的天韻娛樂,現在似乎是要從《明月幾時有》下手了,最好能夠坐實了林海文是代筆,那麽這首新歌的口碑就要大受影響——即便做不到,那也要形成這樣一個壓倒性的假象。
王景峰的電話很快就過來了,要說這位確實有自己的特別之處,自從他來過臨川一趟,雙方有需要溝通的事情,那邊的聯係人就從林青變成了他,一切發生的不知不覺。
“天韻那邊動作很大,公司也在竭力處理,不過效果上……”
“他們對卞婉柔怎麽這麽用勁啊?這個功夫不用來宣傳自己的歌手,反而拿來黑卞婉柔?難道他們不知道這麽黑,也會促進銷量?”
惡評營銷並不是什麽新鮮招數,不管是惡評還是口碑,總歸會增加曝光度,力度越大,曝光越厲害。曝光度一增加,銷量無可避免就會增加,這個東西也是很矛盾的,不管是抱著什麽樣的目的,總有那麽多人會去買來聽聽。就好像是有什麽種子流出來了,大家總歸是要到處批判,同時也要到處求種的。
“葉儀君聽過麽?”
“唱《流沙》的那個?”
“嗯,天韻音樂部門現在的一姐,上一張專輯銷量超過了300萬,這一次新專輯也是雄心勃勃的。你可能不知道,這個葉儀君,就是婉柔離開天韻之後,黃作文,就是天韻的老板從新人裏培養出來的,嗓音風格和婉柔有幾分相似。他們現在壓住婉柔,也是為了葉儀君後麵的新專輯,到時候兩邊肯定有人拿出來比較的,那會兒他們也就可以省點勁了,等於是一箭雙雕了。”
這麽說倒是說得過去了。
“麻煩你給我找一個攝影師吧,順便幫我做一個認證微博,可以麽?”林海文想了想,和王景峰說道。
王景峰在電話那頭頓了頓,才挺興奮地回他,“沒問題,你什麽時候要?讓他去臨川找你?”
他壓根不問林海文用什麽。
僅僅是兩首歌,王景峰就有這個魄力,這是賭自己的眼光。
“不用了,你把他電話給我,過兩天讓他到蘇東市,嗯,下麵的一個縣,讓他拍段小視頻,不用多久。”
掛了電話,林海文呼出一口氣,回房躺在**,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才點了江湖界麵上那個附身符。很快,一股靈肉分離的熟悉感覺又彌漫他的整個意念。
秦禮剛,皮影戲大師。
從送來的牛皮、羊皮裏頭,一張一張地拿起來,用手細細地摸過去,感受它的彈性、均勻、厚度,每一張都需要這麽過一道手,大師們總是不會假手他人。林海文能夠從秦禮剛的內心裏,感知到他的平靜——一種千帆過盡,萬是尋常的平靜。
選好的皮子,需得過水刮皮,刮一道過一次清水,講究的製影人,會要求水從活泉取來,死水裏頭帶著鬱氣,會影響皮影人的靈動。秦禮剛拿上那一副陪他超過三十年的刮皮刀,總有一種手指從指尖延伸出去的感覺。這一道工序,需要刮四次,過四次水,一次三天,攏共一十二天,對這個數字,大師內心裏都會有一種堅守,似乎是時間不到,泡不出這皮裏的油膩來,也洗不淨這裏頭的血腥氣。
皮子處理好之後,需要過油再推,變得彈力十足,才好在上頭畫稿,秦禮剛拿著細細的胎毛筆,在皮子上描出一個頭,一個軀幹,四肢,還有武鬆那根棒子,拿鋼針固定後,取了老梨木的板子來,將平刀、斜口刀、圓刀、三角刀、花口刀耍的行雲流水,一派瀟灑。這時候他倒不像個匠人,反倒像是戲台子上耍花槍耍的精彩無比的武生了。
刻完了樣子,取來精心炮製好的五彩——紅綠黃藍黑,放進一個鬥彩的盅裏頭,放些熬到佳時的皮膠,然後把這口老舊的盅,放在更為老舊的黃花梨的燈架子上,下麵點起一隻酒精燈來,細細地舔燒著,直到它化作一片流淌的色彩,取來敷在皮影上,三兩色一和,多一點是一種色,少一點又是一種色,看著隻是五個大色,敷在皮影上,卻有千色斑斕。
敷彩完成的皮影人,還不算完工,秦禮剛又取了兩塊板子來,板子上黑色斑駁,顯然也是老物件。將皮影小心翼翼地夾在當中,放進一處人形磚爐裏,下麵少少地點起秸稈來,將這些彩色的膠,細細地燒進皮裏,從此你我不分,同生一體。
此時才算是到了最後一步,取了皮線將部件都綴起來,雙手、肩上各裝一根竹簽子,便於操縱。
一個活靈活現,斑斕多彩的武鬆,就這麽成了!
躺在**的林海文,也慢慢睜開眼睛,覺著裏裏外外都被洗了一水。
“真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