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很快就降臨。
窗外繁星似海,銀白的月光從樹梢間傾泄而下,整個孫府異常的安靜,在這種安靜的表麵下又湧動著不安的詭異。
孫靖邦和林雅蓉坐在屋裏,兩人都沒說話,屋內的氣氛壓抑而沉悶,桌上的燭火忽的迸出一個小小的火花,隻是瞬間便消失不見。
“還沒有消息傳回來嗎?”林雅蓉忍不住開口問道,因為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她的嗓子略有一些嘶啞。
孫靖邦閉著眼睛,臉上神色未動,他輕輕搖了搖頭。
禁不住擔心,看著孫靖邦,林雅蓉低聲問道:“明哥兒不會出事吧?”從未時到天黑,一直沒有徐明的消息傳來,孫府外發生了什麽事,林雅蓉一點也不知道。
“徐明的身手我信的過,他是個機靈的人,不會出事的。”睜開眼,孫靖邦看著她輕聲安慰,他的聲音低啞而沉穩,在黑夜中,帶著奇異般的魔力安撫了她的不安。
輕吐一口氣,她問:“要不要吃點東西?晚飯時沒見你吃多少。”
“你一說,倒覺得有些餓了,都有什麽?其實想喝粥。”
“有素菜粥,娘下午特意吩咐廚房做的,說一看到某些人她就火氣旺。”說到後麵,林雅蓉禁不住笑了起來,她這婆婆有時候如同一個小童似的。
孫靖邦久久沒說話,過了好一會,他才輕聲說了一句:“娘其實沒什麽惡意的。”
林雅蓉自然明白,說穿了老太太其實是銀樣蠟槍頭,嘴上叫的凶可是一遇事就先沒了三分底氣,林雅蓉自問沒做錯事,又怎麽會害怕老太太呢。
吩咐綠蘭去端了些清粥和輔食,孫靖邦剛端起碗,林雅蓉就見管家急急忙忙走進院裏:“老爺,明哥兒回來了。”說才落地,徐明的身影就出現在院門口。
見徐明右手臂膀上纏著繃帶,林雅蓉猛的站了起來:“明哥兒你這是?”
徐明嗬嗬一笑:“小傷罷了,夫人您不用擔心,沒事。”說完,徐明轉頭看著孫靖邦,“將軍,幸不辱命。”
孫靖邦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容,仔細好好的看了徐明一會,他才笑道:“沒吃飯吧?來,先喝完碗粥墊墊肚子。”
林雅蓉忙招呼徐明進屋,又讓綠蘭速去廚房多準備一些吃的東西。轉身看著管家,林雅蓉低聲吩咐:“不到明日天亮前,咱們依然不能放鬆。吩咐下去,讓護院和小肆們多留個心眼,特別是庫房和後院千萬要仔細了不要走水失火。”
管家連連點頭:“我明白,我這就去找陳護院商量。對了,夫人,老太太那邊怎麽安排?”
“老太太還沒睡嗎?”
“一屋子人都精神著呢。”
回頭看了眼孫靖邦,林雅蓉道:“一會我去沁園看看,讓下人都休息吧。我還要多說一句,今天晚上不準任何人出府也不能讓任何人進到府裏。”
管家一一應下,又急急忙忙出了青園。
回身,隻聽徐明道:“我剛一出南城門就被人堵了下來,全拎著長刀二話不說見人就砍,我一看那樣子這是要死磕呀,撒了一把迷藥我就跑。可一過長耳坡,迎麵就來一隊飛騎,我一看那揚塵料定不是一般的主,剛準備躲進路旁的小樹林,那知老聶那個大嗓門老遠遠就喊,要是再晚一步我就和老聶錯過了。”徐明真是餓壞了,邊說邊稀裏嘩啦將一碗粥喝下肚。
一抹嘴,徐明又道:“不過說來也奇怪,老聶就隻帶了一營兵士,另外那六隊人馬不知是從哪冒出來,那身手可不得了,一隊人就能頂小半營的人。”
孫靖邦一聽有三百人來曆不明,不由眉頭輕皺:“那你可看清那六隊人由誰帶隊?”
“老聶呀。”徐明已經在喝第三碗粥了,“不過,事後我發現多了一個軍大夫。”
“……”
孫靖邦是越聽越糊塗,正如林雅蓉所料,吳隱是假意退兵,約走出五裏路吳隱又帶著人馬悄悄摸回孫府外圍,想趁孫靖邦不備之際,一舉拿下孫府。徐明去城外駐軍兵營搬救兵,半路上卻正巧碰到了駐軍都尉聶夢東,出其不意下聶夢東隻用了八百兵士就徹底擊敗了吳隱的二千人。而此時,聽完徐明的一番描述,孫靖邦料定,老聶之所以會提前出兵定與那突然多出來的三百人有直接關係,至於那位軍大夫,孫靖邦是半點頭緒也沒有。
與身旁默不出聲的林雅蓉相視一眼,孫靖邦問徐明:“可看清那人的模樣?”
徐明搖搖頭:“沒注意,當時很亂,到我發現那軍大夫的時候,已經找不到人了。”
孫靖邦見徐明這也問不出什麽有用的消息,便沒再多說什麽。
倒是林雅蓉她有很多話要問:“光是吳隱一個人不能可能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何況帶著二千人圍了孫府,提梁城裏的衙役呢?孫府位置再偏,這麽多兵士進城來不可能半點風聲也沒有。”
“正如夫人所言,吳隱這二千人馬是他特意從別地調配過來的,又由知州紀建開在暗中安排,為了把孫府圍死,今天早上姓紀的臨時把孫府前後的街道全封了。”
孫靖邦微微皺起眉頭:“老聶呢?”
“去知州府了。吳隱才一落馬,那老小子立馬就把紀建開給招了出來,老聶一聽這裏麵還有知州的事立馬帶著二隊人就去知州府抓人去了,按老聶的話說,這可是大功勞。”
徐明說著說著,突然一拍大腿:“呀,差點忘了一件事。將軍,您早上讓我打聽昨天夜裏是哪幾個人守的城門,有消息了。”
“都是什麽人?”
“什麽人不知道,因為我到的時候,昨夜裏守城門的五個衙役全死了。”說到這,徐明也是眉頭緊皺,一副想不明白的模樣。
全死了?
林雅蓉心裏一驚,再看孫靖邦,他眼底也是深深的擔憂。
見徐明不住拿眼偷看她,林雅蓉心想定是徐明還有一些話想私下裏同孫靖邦商量,尋了一個借口,她出了青園往沁園去。
從外麵看,老太太的屋子是燈火通明,可是卻奇怪的沒半點人聲傳出。在外麵站了一會,她才掀開門簾走了進去。
進屋便見老太太陰沉著一張臉坐在正中,孫靖鬆無所事事的依在一旁的椅子裏,手裏拿著一本書卻老半天也不翻一頁,而孫麗雲眼眉之間是愁雲密布,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看了一圈,見都沒事,林雅蓉心裏那根繃緊的琴弦終於可以微微鬆開,她上前柔聲道:“娘,夜深了,我侍候您早些休息吧。”
老太太拿眼猛盯著她一陣打量,最後,老太太還是沒能忍住,低聲問:“你同我說實話,是不是出事了?”
“娘,家裏人都好好在呢,您別多想。”
“你別騙我,一個時辰前就在咱府的東南麵,不僅有火光還有刀劍聲,這又是怎麽一回事?”
“娘,這下人們多嘴胡說您也信呀?是哪個不長眼的奴才拿胡話騙您?要是讓我知道是誰,看我不撕爛他的嘴。”
一聽她這話,一旁的孫靖鬆忍不住全身打了一個冷顫,然後神色複雜的看著林雅蓉,久久不說一句話。
“大嫂。”孫麗雲怯怯叫了一聲,“大嫂,我哥呢?”
“夫君他還有一些私事要處理,他在青園裏,妹妹要找他嗎?”
孫麗雲忙搖搖頭,猶豫了下,才低聲道:“大哥沒事就好。”
見孫麗雲臉色蒼白,隨時像要暈倒的樣子,林雅蓉不由替她擔心,忙問:“妹妹,你沒事吧?”
孫麗雲搖搖頭,勉強在臉上擠出一個笑,然後起身扶著老太太輕聲道:“娘,我侍候您休息。”
老太太見從林雅蓉這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縱是心裏有氣也不敢在這個時候發火,隻得恨恨瞪了林雅蓉一眼,跟著孫麗雲進了後麵廂房。
等老太太走遠了,林雅蓉轉頭看著孫靖鬆,麵無表情卻又不先開口說話。
孫靖鬆神色一怔,看著她,略有些不安的道:“你看我幹嗎?”
久久之後,林雅蓉才開口道:“沒想到,這次你倒挺聽話的。怎麽?私下派人去打聽消息,這個時候又不敢當麵承認?”
“誰說是我?”孫靖鬆立刻不滿的叫了起來,“多大的事呀?值得我費力打聽?你也太小看我了。”
聽得不是孫靖鬆,林雅蓉不由奇怪,那老太太又是哪來的消息?轉念一想,她想到了孫麗雲身上,恐怕還真是孫麗雲坐不住,於是私下派人打聽。
“時候不早了,你也回空園休息吧。”
這一天過的真不容易,此時林雅蓉周身酸痛,隻想快些躺在**舒舒服服睡上一覺。
見林雅蓉要走,孫靖鬆忙道:“喂,你答應我的事呢?”
林花枝見孫靖鬆一直惦記著她之前曾經許諾過的事,不由眼眉一揚,神色有些古怪看著孫靖鬆問:“你確定?”
孫靖鬆略有些蒼白的臉色上閃過一絲可疑的紅,定定神,孫靖鬆冷哼一聲:“莫不是你想反悔?”
打量了孫靖鬆好一會,林雅蓉忍不住笑了:“應了你的事,我自然記得。三天後,我會去找你。”
“不能現在嗎?”一聽要三天後,孫靖鬆立馬不高興。
點點頭,林雅蓉肯定的道:“對,三天後。當然,如果你等不及,你也可以忘了咱們的約定。”
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孫靖邦一副冷淡的模樣:“記住你的話。”說完,再也不肯多看林雅蓉一眼,轉身就大步走了出去。
站在原地,林雅蓉是苦笑不得,孫靖鬆對女人太上心,其實不是好事。
她要教他什麽?
三十六招還是七十二式?
這是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