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來榮王府，待遇與上次完全不一樣了。
雖然今日榮王才出事，但榮王妃在王府顯然已經掌握了一定的話語權。
就在這時，外麵再次傳來喧鬧聲。
很快，王妃的門外傳來侍女的聲音，“王妃，二皇子殿下來了。”
宋芙眼裏閃過一抹冷意。
“咳咳。”王妃咳了聲，聲音虛弱的對外道：“告訴世子。”
“讓世子帶二殿下去看……咳咳……王爺。”
很快，外麵的侍女離開。
王妃的表情這才緩和了些，她早幾日便開始服用宋芙開的藥方，雖不至於立竿見影，但也卓有成效。
此刻前院想來很是熱鬧。
畢竟榮王府出事已成定局，宋芙和程鈺倒也沒坐多久，她剛陪著榮王妃聊了幾句，便有下人來請。
說是請定王世子妃去前院。
宋芙這才離開。
她剛到前院，便瞧見了立於院中的幾人。
一身黑衣衣裳氣質高冷的程鈺，一身淺紫色衣裳盡顯貴氣的二皇子。
還有一身青衣斯文儒雅的明星河。
三個人各自站了個方向，似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勢一般。
宋芙動作都沒些許停頓，從容不迫的邁步進門，朝著程鈺的方向而去。
除開幾人，院中還有許多太醫。
瞧那樣子，二皇子應也帶來了不少大夫，倒是對榮王很關心的樣子。
“世子妃。”
二皇子率先開口，抱拳含笑道：“聽聞世子妃也來了王府，不知可否勞煩世子妃，為榮王瞧瞧。”
“世子妃神醫妙手，本殿素來是知道的。”
一個大高帽戴下來，堵了宋芙拒絕的後路。
宋芙抿唇笑道：“二殿下當真心善，如此關心榮王。若能為王爺盡些綿薄之力，我自然是願意的。”
榮王的親兒子還站在一邊呢，倒是二皇子出言請她出手。
二皇子麵上的表情微僵，卻不表態，隻側身作揖，“請。”
宋芙頷首，動作緩慢的邁步進了門。
二皇子……還真是臉皮夠厚的。
宋芙進了門，這才瞧見躺在床榻上的榮王，他瞪著大眼睛，口歪眼邪，嘴角似有涎水流出。
身體在輕輕顫抖，眼裏全是不甘與憤怒，嘴裏“啊啊”個不停，似在表達什麽，卻沒人能聽懂。
他旁邊有侍女一直在小心伺候著，為他擦拭嘴角的涎水，可這樣的行為無疑更激怒了他。
榮王嘴角的涎水便愈發的不受控製。
宋芙垂下眼簾，遮住眼裏的笑意。
活該！
心裏雖然這樣想著，宋芙的動作卻沒有片刻停頓，她上前走到床邊的凳子上坐下。
開始認真為榮王檢查。
許久。
她才起身，眼神越過二皇子，落在明星河身上，輕輕搖頭。
“當真是抱歉，榮王世子，榮王的情況……我無能為力。”
“榮王這是中風，原就沒什麽立竿見影的法子，隻能悉心照料好生調養著。”
“若時日長了，興許能有好轉。”
宋芙說的很是認真，卻與其他大夫說的相差無幾。
二皇子轉動著手腕上的珠串，聞言眼眸微眯道：“便是世子妃也沒什麽法子嗎？”
宋芙還沒說話，程鈺已然已然上前將人護在身後，聲音微沉，“二殿下。”
“阿芙是我定王府的世子妃，不是你府上的大夫。”
“若是二殿下信不過本世子的世子妃所言，不妨去請信得過的大夫。”
言外之意，輪不到二皇子在這說三道四，提出質疑！
宋芙本也能反駁。
但聽到程鈺的話，還是唇角微微上翹，乖乖呆在了程鈺身後。
被保護……也挺好的。
二皇子麵上的笑容微僵，但仍竭力保持著平靜，道：“阿鈺誤會了，本殿並無此意。”
程鈺表情淡漠。
場麵一時顯得有些尷尬。
作為主人家的明星河此刻才出聲打圓場道：“多謝二殿下關心家父。”
“多謝世子妃仗義出手，星河感激不盡。”
二皇子含笑頷首，隻道明星河客氣了，程鈺則是微微頷首，與明星河提出告辭。
榮王府如今正亂著，的確不便在這久待。
宋芙剛回到江家，便被告知，宋蓮輕有事尋她。
宋芙心思一轉，便猜是為了陳關的腿，倒也沒猶豫，被棋雨攙扶著便去了給陳關與宋蓮輕在江家安排的院子。
宋蓮輕正在做女工。
瞧見宋芙，俏臉一紅，下意識的將東西往身後一藏。
隱約間，宋芙瞧見一抹淺淡的青綠，倒也沒多問，隻關切道：“蓮輕，你尋我？”
宋蓮輕點了點頭，唇角微微上翹，俏臉通紅，說話也顯得有些吞吞吐吐的，“世子妃，我……”
宋芙心裏雖有猜測，卻仍眼帶鼓勵的看著她。
宋蓮輕深吸一口氣，最後道：“陳關哥哥他，答應了。”
“求世子妃……”
宋芙終於接話，“原就是上次說好的，說什麽求不求的？”
“既是如此，那事不宜遲，今日陳夫子下了課，我便為他診治！”
宋蓮輕臉上當即揚起燦爛明媚的笑，連忙就要跪下向宋芙道謝。
宋芙忙拉著她。
這一碰到人才發現，幾日不見，宋蓮輕瘦了一大圈，原本受傷已經養出了一些肉，現在又瘦了回去。
宋芙當即皺眉，關切的多問了句，“怎麽瘦了這麽多？”
她可沒忘記，宋蓮輕現在還是她的病人。
而宋蓮輕的情況較為複雜，也不是短時間內就能痊愈的。
宋蓮輕身體微僵，低垂著眉眼，很是心虛的說：“沒，沒什麽……”
有問題的太明顯了。
但瞧著宋蓮輕的狀態尚算不錯，宋芙倒也沒再追問。
她回了主院，將此事與程鈺說了一聲，同時還要準備一些藥材之類。
宋芙已經應下的事，程鈺倒是沒什麽意見。
隻是看著宋芙的眼裏帶著心疼，“辛苦我家阿芙了。”
陳關下課，回到江家為他與宋蓮輕準備的院子時，宋芙已在等著他。
看見宋芙，陳關往前邁的腳步微頓。
但隻是一瞬，陳關的表情便再度恢複正常，從容往前，“世子妃。”
比起他，宋芙身邊的宋蓮輕臉上則是全然的期待。
瞧見陳關的表情，宋芙立刻明白，宋蓮輕分明狀態不錯，整個人卻瘦了一圈……怕是與陳關博弈的結果。
進了門。
宋芙讓陳關坐下，她則要為陳關檢查傷腿，便聽陳關看向宋蓮輕。
道：“蓮蓮，忽然想起我有一本晚上要看的書落在了子安院中，可不可以去幫我取一下？”
宋蓮輕輕咬下唇，猶豫了下，最後還是點頭，“好。”
她有點害怕。
可陳關哥哥都為了她，願意請世子妃診治了，她去幫忙取個東西……也，也是應該的。
陳關確定宋蓮輕真的離開之後，第一時間便看向宋芙，表情認真道：“世子妃，陳某有個不情之請。”
“待會兒蓮蓮回來，還請世子妃與蓮蓮說……我的腿治不好。”
最後幾個字，陳關的語調沉重了些，卻透著堅決。
宋芙沒說話，眸光沉沉看著眼前人，“為何？”
陳關沉默片刻，道：“世子妃，蓮蓮於我而言，不是妹妹。”
“她是我心愛的女子，是我要共度餘生的人。”陳關說的無比誠懇，“從前之事她雖不說，但心裏……卻認為都是她自己的錯。”
“如今我這般，正好。”
陳關沒說的太明白，宋芙卻已經明白，陳關是擔心他恢複健康，宋蓮輕會覺得她配不上他。
“你也這樣想？”宋芙眉梢輕揚，問陳關。
陳關沒有猶豫，連忙搖頭，“不是！在我心裏，蓮蓮配得上這世上最好的人！”
宋芙點頭，“既如此，那你該說服的是蓮輕，努力去做配得上她的人。”
宋芙頓了頓，又說：“四年前的事……陳夫子也不希望再發生在別人身上吧？”
“我想蓮輕也正是這樣的想法，才會請我幫你看腿，陳夫子，你是真正有才華能幹實事的人。”
便是現在暫無出頭之日，將來，廟堂之高，必有他一席之地！
陳關抿唇。
他心裏何嚐沒有這樣想過？
他寒窗苦讀二十載！
為的便是出人頭地，光宗耀祖，為天下百姓做些實事，實現他的抱負！
便是四年前的事，將他整個人擊垮，打入塵埃，可他在這幾年裏，仍舊做不到遠離書本。
“陳夫子，現在沒有前路，將來卻未可知。”宋芙點到即止。
卻無疑是給了陳關希望。
“當，當真嗎？”他的聲音帶著輕輕的顫意，似不敢相信一般。
“當真。”宋芙肯定點頭。
陳關的眼睛亮了些，但仍還有些猶豫，顯然現在考慮的便全是宋蓮輕。
宋芙道：“先看看腿吧，便是能治，也非一朝一夕之事。”
陳關最終猶豫著點了點頭。
此次他會點頭答應看診，也是因為宋蓮輕那丫頭絕食了好幾日鬧來的。
不管能不能治……
都是要看的。
他微垂下眼，聲音輕顫，“勞煩，世子妃。”
宋芙笑了笑，開始為陳關檢查腿的情況。
做起正事來，宋芙的表情格外凝重。
反倒是陳關。
他這幾年並非沒有看過大夫，但都是男大夫，這還是第一次有女子這般查看他的腳和腿……
陳關隻能在心裏暗想，還好他方才聽了蓮蓮的安排，用香胰子洗了腳。
應該……不會有味道吧。
各種紛雜思緒，讓陳關對他腿腳的情況本身，都少了些關注。
反正這麽幾年，結果一直都不好。
“有得治。”
所以，宋芙的聲音響起時，陳關完全沒反應過來，他甚至都沒聽清。
隻從容鎮定的收回腳，“辛苦世子妃了，此事……”
他的腳正要放入鞋裏，忽然動作一頓，緩緩抬眸看宋芙，“什麽？”
他耳朵不好，幻聽了？
宋芙表情鎮定，從容看著陳關，“六成把握。”
宋芙的話向來不會說的太滿，“畢竟事發已經三年，所以……”
宋芙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了陳關發紅眼睛裏的淚意。
“我……”
對上宋芙的眼睛，他才後知後覺自己的失態，連忙手忙腳亂的抬手抹掉眼淚。
“抱歉，世子妃，我……”
他再度語塞。
宋芙友善的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麽，“越早治療，肯定對你本人越好。”
“隻是你當初被打斷的腿骨已經重新長合，如今跛腳是因為骨頭有些歪了。”
“若是想要治療的話，需要先在從前受傷的地方再次斷腿，將這幾年長出來的東西做一定的清理。讓骨頭重新長到一起。”
宋芙的表情逐漸凝重，十分認真的看著陳關，“這會很痛，痛苦比之當初斷腿更甚。”
“而且斷腿之人也有講究，需要對力道有精準的掌控。”
若真要治，宋芙覺得程鈺應該能勝任此事，所以暫且按下不表。
“這並非一件小事，陳夫子，你當好好考慮。”
隨著宋芙話音落下，屋內一片安靜。
沒人說話。
門口傳來急促輕快的腳步聲，宋芙和陳關朝著門口方向看去。
是去為陳關取東西的宋蓮輕回來了。
宋蓮輕故意微有些急促，這一路應該是小跑著來回的。
此刻她眼眸亮晶晶的，看著兩人道，“世子妃，陳關哥哥，怎麽樣？”
她的眼裏全是期待！
陳關抿唇，一時沒有說話，宋芙的眼神則是落在陳關身上。
她方才雖然沒有答應陳關的要求，但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就枉顧陳關的意願。
兩人的沉默顯然讓宋蓮輕有了別的想法，她臉上的笑容逐漸收斂，表情有些無措的看著兩人。
最後壓低了聲音說：“沒……沒關係……就算是……”
“能治。”
陳關溫和出聲，給宋蓮輕吃了一顆定心丸。
“當真？”
宋蓮輕立刻眉開眼笑，整個人都開心的好像要跳起來一般。
“嗯。”
陳關的眉眼舒展，再次肯定道：“就是有些麻煩……”
“治！”
宋蓮輕道：“隻要能治好，咱們一定要治的！”
“世子妃，拜托您了！”
宋蓮輕整個人都好似一下活了過來，神采飛揚的。
陳關的眼神落在她身上，裏麵難掩疼惜與縱容，最後道：“都聽蓮蓮的。”
眼看著宋蓮輕就要開始與宋芙商議何時開始，陳關果斷打斷，“世子妃。”
“方案可否改日再議？今日……我有事需要先與蓮蓮商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