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建國看了一眼陳國棟,最後他目光落在了江景和身上,略帶了幾分遲疑,“江書記,他的這個行為已經算是嚴重的違法了,不如就把他送到公安局去,讓警察去處理吧。”

他擔心李二牛他們因為這件事情極度憤怒,把陳國棟給打廢了,這要是鬧到公安局去,說不定還會對他們不利。

江敬和覺得他說的有些道理,“那就按照你說的去做吧。”

李二牛皺了皺眉頭,心想著要是他們把陳國棟送到公安局,那他攤下的那些款項還能回到他們手裏嗎?

隻見他咬了咬牙,滿是顧慮道,“把他送進去了,那我們的錢怎麽辦?”

那可是一萬塊錢,對他們所有人來說都不是一筆小數目,他們得掙多少年才能掙到這麽多?

他必須得讓陳國棟把吞進去的錢全部都吐出來!

站在一旁的江寧知道李二牛的訴求,她站了出來,跟他們解釋,“把他送到公安局並不代表他貪了的錢就不會回來,但想要全部都回到公社裏回到大家的手裏,恐怕沒那麽容易。”

“等局裏那邊判定下來了,他的所有家產還有值錢的東西都會變賣填帳,不過這都需要時間。”

江敬和把今天發生的所有的事情都看在眼裏,雖說指認他貪汙的風波已經平息下去了,但是他在眾人心裏的名聲也被這件事影響了,沒了影響力,又怎麽能管得了手底下這麽多人?

他這個人習慣把事情看清,也知道自己在這個位置上待不了多久,就像江寧當初跟自己說的一樣,倘若上頭的改革政策下來了的話,那這次的事件就會成為他人生中的汙點。

就算他沒有做過貪汙的事,別人不信也是枉然。

這麽些年他得罪的人也不少,那些人想要拿喬把自己弄下去實在是太簡單了,更何況自己年紀也大了,再這麽折騰下去,恐怕自己這條小命都要沒了。

他還想親眼見證江寧的幸福,看著她肚子裏的孩子平平安安的生出來,隻要自己的家人能夠健康平安,他什麽都不怕。

江敬和撣了撣自己身上的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陳國棟能夠從我的眼皮子底下賣去這麽多錢,也是我管理不嚴,你們放心吧,這件事情我會跟到底的,等到把所有的款項全部都追回來之後,我會向上頭說明事情原委,然後引咎辭職!”

江敬和說完這番話之後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仿佛是在跟他的從前告別。

楊建國聞言一愣,心裏突然慌了起來,“江書記,這事跟您有什麽關係呢?您怎麽能把這件事情的過錯全部都推到自己身上去?您這麽些年為公社為咱們橋頭村做的貢獻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我們不希望您這樣一個優秀的領頭羊因為一個誤會,就把自己一生的英明給毀了!”

李二牛也意識到事情變得嚴重了起來,而且這件事情的起因還是因為他。

畢竟是他帶頭懷疑江敬和的,倘若江敬和真的要引咎辭職的話,那他豈不就成了千古罪人嗎?

“江書記,您可千萬別這麽做,我們都知道這件事情是我們冤枉了您,陳國棟做的事情他自己承擔也就罷了,怎麽能連累了您呢?”

李二牛心情慌張的看著江敬和,語氣誠懇地勸說著他,想讓他改變主意。

隻是江敬和早就已經打定了主意,又怎會輕易更改?

“你們心裏不用有負擔,做下這個決定也是因為我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畢竟我也老了,總不能一直霸占著這個位置,讓真正有能力的人蒙塵吧?”

江敬和抬了抬手,示意他們不要再勸了,隨後他將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楊建國身上,語重心長道:“建國,陳國棟貪汙的事我就交給你了,我知道你是一個有能力的人,好好幹!”

楊建國是個聰明人,立馬就聽懂了江敬和話中的意思。

他囁嚅了下唇,想要繼續說些什麽,卻被江敬和的一個眼神給阻止了。

隨後他就讓大家都散了,江寧看出了他的疲憊,立馬上前攙扶著他,打算帶他去牛叔那裏處理傷口。

走出辦事處,江寧就問出了她心裏的疑問。

“爸,你是不是早就不想做這個書記了?”

江敬和在公社兢兢業業幹了三十多年,把自己半輩子都奉獻進去了,他有多愛公社就有多愛人民,想要輕易放下並不是一件易事,可是她爸卻能夠輕輕鬆鬆地說出口。

她知道這並不是她爸的本意,難道是因為這次的貪汙事件,被人民傷透了心嗎?

江敬和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許是覺得自己這個態度有些矛盾,讓他有些忍俊不禁,“寧寧,有個道理你得明白,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我當初能夠做到這個書記的位置,是靠著咱們公社的老百姓坐上去的,因為我有威望有名聲,得了他們的愛戴,但是這個位置並不好坐,所有的事情堆積在一起,我要付出120分的心血,讓所有人都滿意。”

“可是人又怎麽可能讓所有人都滿意呢?我實在是太累了,因為公社我失去了你的母親,因為公社我的名聲也多了不該有的雜質。”

說到這裏他突然停下了腳步,聲音沉重了起來,“不管這件事情是不是我做的,都對我產生了影響,既然已經做不到一個純粹為人民服務的人,我也該退下來了。”

話音一落,他回頭看了一眼自己待了三十多年的辦事處,心裏一陣酸澀。

不過很快他就調整了情緒,抬起手來拍了拍扶在自己手臂上的手,語調決然,“我這老頭子是時候在家含飴弄孫了。”

其實退下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或許這樣她爸就能夠遠離那些政治紛爭。

看著江敬和那故作灑脫的樣子,江寧眼眶微微泛紅,攙扶著他的手也漸漸收緊了些,她強忍著淚意,揚唇笑道:“爸,我們以後的日子肯定會越來越好的。”

“那我可就等著了,畢竟我可是把全部的寶都壓在了你的身上。”江敬和應聲大笑了起來,看向江寧的眼裏,充滿了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