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著實挺累的,累得連話都不想說,我不再出聲。

任由他抱著我睡了一整夜。

理智讓我遠離他,可是情感卻總是不受控製地想靠近他,甚至不舍得推開他。

人真是種複雜的生物。

第二天清早。

我睜開眼睛時,秦瑾城也剛剛睜開眼睛。

我們倆互相對視了一眼。

不知怎麽的,腦子裏忽然冒出個念頭,居然有點兒舍不得他。

門外傳來秦默的聲音,“城哥,您的衣服已經拿過來了。”

我以為拿的是秦瑾城今天要穿的衣服,沒想到秦默又說:“全部放進笙小姐的衣帽間嗎?”

這是拿了多少衣服?

我掀開被子,下床,拉開臥室門,看到秦默正在指揮好幾個傭人。

每個傭人手裏都拿了好多包裝好的男士西裝套裝和襯衫,往衣帽間方向走。

這男人是打算要在這裏定居嗎?

他和南宮妍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要訂婚了,整這麽一出,就不怕婚約泡湯嗎?

南宮家不同於林家。

南宮家和秦家勢均力敵,不相上下,他就不怕惹惱南宮霆嗎?

我轉身對秦瑾城說:“秦少,你這樣做,是打算趕我走對嗎?如果是,請直說,沒必要繞彎子,我等會兒就去房產中介找房子。”

他盯著我看了幾秒鍾,“不用找,這裏是你的家,最近一段時間,我會一直住在這裏。”

“可是……”

他抬手打斷我的話,“沒什麽可是的,這是我的決定。”

聲音很輕,卻透著威嚴,不容人反駁。

秦鷹已經做好早餐了,秦瑾城並沒留下來吃,換了衣服就走了。

讓我意外的是,他當晚並沒過來。

或許那樣說,那樣做,隻是想安撫我的心。

畢竟他對我還沒厭倦。

三天後,是周日。

秦瑾城一大清早就過來了,身上帶著淡淡的消毒水味,應該是直接從醫院趕過來的。

進門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不是想去看爺爺嗎?什麽時候想去,我帶你去。”

我詫異,“爺爺不是心髒不舒服嗎?這種時候帶我去,不怕刺激到他?”

“心髒手術做得很成功,隻不過……”他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隻不過什麽?”

秦瑾城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爺爺這兒出了點兒問題。”

我的心一提,“什麽問題?”

“阿爾茨海默病。”

“阿爾茨海默病,老年癡呆症嗎?怎麽可能?爺爺那麽睿智的一個人,八十多歲了,依舊耳聰目明,聲如洪鍾,怎麽會得這種病呢?”

雖然秦老爺子八十五歲高齡了,但是依舊參與集團管理,秦氏集團有什麽大事,還是要征詢他的意見。

很難想象前些天還神采奕奕、高談闊論的人,忽然間就得了老年癡呆症。

雖然上次會麵,他對我很不友善,為了阻止我和秦瑾城複合,還給他安排了一門婚事,但是老爺子以前還是蠻疼愛我的,就像我的外公一樣。

猛一聽到他得了這種病,還是難以接受。

情不自禁地又想到我的外公。

想到外公,又扯到了一些傷心事,忍不住眼圈泛紅。

秦瑾城視線在我泛紅的眼圈上,停留了一瞬,聲音調柔安慰道:“別太難過,人年紀大了,就像老化的機器一樣,很容易出現這樣那樣的毛病,這是自然現象。醫生說,八十歲以上的老年人,得這種病的幾率在百分之二十以上。誘因很複雜,有可能是體內乙酰膽堿的含量降低,也有可能是因為前幾天心髒病發的原因導致腦供血不足。”

“我現在可以去醫院看他嗎?”

“可以,走吧。”

我望著他略顯疲倦的麵孔說:“你去樓上睡會兒吧,讓阿默送我去就好。”

秦瑾城微微搖頭,聲音喑沉地說:“我去衝個澡,換身衣服陪你一起去,看完回來再睡。”

我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等他洗澡。

他洗得很快,不到二十分鍾,已經換好衣服刮好胡子下來了,短短時間內,又恢複成了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

秦默開車,送我們來到欒氏醫院,心髒科住院部。

在頂層VIP病房。

門口有保鏢把守。

進屋後,老爺子躺在**,神色憔悴得厲害。

仿佛比春節那次見時,一下子老了十幾歲,臉上的皮都是蹋下來的,像鬆樹皮似的,緊貼在臉骨上。

因為剛做完心髒手術,他身上粘滿各種儀器。

屋裏有護工和傭人,南宮妍也在,正坐在床邊和他說著話。

南宮妍說好幾句,老爺子才應一聲,用單間節的“嗯、哦、啊”之類,語氣略顯敷衍,聲音含含糊糊,眼神也是混沌不清的。

真的挺像老年癡呆症的症狀。

看到我和秦瑾城走進來,老爺子不知為何,情緒忽然變得激動起來,掙紮著要坐起來。

護工急忙把他的病床給調好,扶他坐起來。

老爺子坐好後,朝我伸出一隻手,明明情緒激動,可是說話卻有些費力,“笙兒,你來了,你外公,怎麽沒來?”

我一怔。

他居然還記得我外公,卻記不得我外公已經失蹤好幾年了。

秦瑾城暗暗捏了捏我的手指,提醒我:“阿爾茨海默病的症狀之一,就是不記得最近的事,卻能記得以前的事,過去陪爺爺說說話吧。”

南宮妍衝我笑了笑,笑容有點兒勉強。

她站起來讓開位置,“笙兒姐姐,你坐。”

我朝她點了點頭,走到椅子前坐下,手掌覆到秦老爺子的手背上,笑著喊道:“爺爺。”

老爺子臉上帶了笑意,笑容有點兒慈愛,用沙啞的聲音應了一聲,語氣緩慢地問道:“笙兒,你和城兒,什麽時候結婚?”

結婚?

他的記憶居然停留在我和秦瑾城關係要好的那段時間。

也就是我家逢巨變之前。

之後的事,他居然全記不得了。

見我不說話,老爺子嘴唇蠕動了幾下,手抬到我的手上,輕輕拍了拍,慢慢地說:“小丫頭,你不是一直想,嫁給你,城兒哥哥的嗎?怎麽不說話啊?爺爺還想,早點看到,你們的孩子,出生呢。”

我再也忍不住,眼淚奪眶而出。

感覺過去的日子,像做了一場噩夢似的,現在是夢醒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