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三十五|錯調情賈母詈女,誤告狀孫郎得妻(三)

孫小官見賈閏娘顏麵如生,可憐可愛,將自己的臉偎著他臉上,又把口嗚嘬一番,將手去摸摸肌膚,身體還是和軟的,不覺興動起來。心裏想道:“生前不曾沾著滋味,今旁無一人,落得任我所為。我且解他的衣服開來,雖是死的,也弄他一下,還此心願,不枉把性命賠他。就揭開了外邊衫子與裙子,把褲子解了帶扭。褪將下來,露出雪白也似兩腿。看那牝處,尚自**。真是陰溝渥丹,火齊欲吐,兩腿中間,兀自氣騰騰的。孫小官按不住欲心如火,騰地跳上身去,分開兩股,將鐵一般硬的**對著牝門,用些唾津潤了,弄將進去,抽拽起來,嘴對著嘴,恣意親咂。隻見賈閏娘口鼻中漸漸有些氣息,喉中咯咯聲響。原來起初放下時,被汗巾勒住了氣,一時不得回轉,心頭溫和,原不曾死。方媽媽性子不好,一看見死了,就耐不得,隻思報仇害人,一下子奔了出去,不曾仔細解救。今得孫小官在身體上騰那,氣便活動;口鼻之間,又接著真陽之氣,懨懨的蘇醒轉來。

孫小官見有些奇異,反驚得不敢胡動;跳下身來,忙把賈閏娘款款扶起。閏娘得這一起,胸口痰落,忽地叫聲”哎呀!“早把雙眼朦朧閃開。看見是孫小官扶著他,便道:“我莫不是夢裏麽?”孫小官道:“姐姐,你險些殺害我也!”閏娘道:“我媽媽在那裏了,你到得這裏?”孫小官道:“你家媽媽道你死了,哄我到此,反鎖著門,當官告我去了。不想姐姐卻得重醒轉來。而今媽媽未來,房門又鎖得好好的,可不是天叫我兩個成就好事了?”閏娘道:“昨夜受媽媽吵聒不過,拚著性命。誰知今日重活,又得見哥哥在此,隻當另是一世人了!”孫小官抱住要雲雨。閏娘羞阻道:“媽媽昨日沒些事體,尚且百般醜罵;若今日知道與哥哥有些甚麽,一發了不得!”孫小官道:“這是你媽媽自家請我上門的,須怪不得別人。況且姐姐你適才未醒之時,我已先做了點點事了,而今不必推掉得。”閏娘見說,自看身體上,才覺得裙幰俱開,陰中生楚,已知著了他手;況且原是心愛的人,有何不情願?隻算任憑他舞弄。孫小官重整旗槍,兩下交戰起來:一個朦朧初醒,一個熱鬧重興。烈火幹柴,正是相逢對手;疾風暴雨,還饒未慣嬌姿。不怕隔垣聽,喜的是房門靜閉;何須牽線合,妙在那覿麵成交。兩意濃時,好似渴中新得水;一番樂處,真為死去再還魂。兩人無拘無管、盡情盡意樂了一番。閏娘道:“你道媽媽回家來見了卻怎麽?”孫小官道:“我兩人已成了事,你媽媽來家,推也推我不出去,怕他怎麽?誰叫他鎖著你我在這裏的?”兩人情投意合,親愛無盡。也隻誆媽媽就來,誰知到了天晚,還不見回。閏娘自在房裏取著火種,到廚房中做飯與孫小官吃。孫小官也跟著相幫動手,已宛然似夫妻一般。至晚媽媽竟不來家,兩人索性放開肚腸,一床一臥,相偎相抱睡了。自不見有這樣湊趣幫襯的事!那怕方媽媽住在外邊過了年回來。這廂不題。

且說方媽媽這日哄著孫小官鎖禁在房了,一徑到縣前來叫屈。縣官喚進審問,方媽媽口訴因奸致死人命事情。縣官不信道:“你們吳中風俗不好,婦女刁潑。必是你女兒病死了,想要圖賴鄰裏的。”方媽媽說:“女兒不從縊死,奸夫現獲在家。隻求差人押小婦人到家。便可扭來,登堂究問。如有虛誑,情願受罪。”縣官見他說得的確,才叫個吏典將紙筆責了口詞,準發該房出牌行拘。方媽媽終是個女流,被衙門中刁難,要長要短的,詐得不耐煩,才與他差得個差人出來。差人又一時不肯起身,藤纏著要錢,羈絆住身子。轉眼已是兩三日,方得同了差人,來到自家門首。方媽媽心裏道:“不誆一出門耽擱了這些時,那小猢猻不要說急死,餓也該餓得零丁了。”先請公差到堂屋裏坐下,一麵將了鑰匙去開房門。隻聽得裏邊笑語聲響,心下疑惑道:“這小猢猻在裏頭,卻和那個說話?”忙開進去,抬眼看時,隻見兩個人並肩而坐,正在那裏知心知意的商量。方媽媽驚得把雙眼一擦,看著女兒道:“你幾時又活了?”孫小官笑道:“多承把一個死令愛交我相伴,而今我設法一個活令愛還了。這個人是我的了。”方媽媽呆了半晌,開口不得。思量沒收場,隻得拗曲作直,說道:“誰叫你私下通奸?我已告在官了。”孫小官道:“我不曾通奸,是你鎖我在房裏的,當官我也不怕。”方媽媽正有些沒擺布處,心下躊躇,早忘了支分公差。

外邊公差每焦燥道:“怎麽進去不出來了?打發我們回複官人去!”方媽媽隻得走出來,把實情告訴公差道:“起初小女實是縊死了,故此告這狀;不想小女仍複得活,而今怎生去回得官人便好?”公差變起臉來道:“匾大的天,憑你掇出掇入的?人命重情,告了狀,又說是不死。你家老子做官也說不通!誰教你告這樣謊狀?”方媽媽道:“人命不實,奸情是真。我也不為虛情,有煩替我帶人到官,我自會說。”就把孫小官交付與公差。孫小官道:“我須不是自家走來的,況且人又不曾死,不犯甚麽事,要我到官何幹?”公差道:“這不是這樣說。你牌上有名,有理沒理,你自見官分辨,不幹我們事。我們來一番,須與我們差使錢去。”孫小官道:“我身子被這裏媽媽鎖住,餓了幾日。而今拚得見官,那裏有使用?但憑媽媽怎樣罷了!”當下方媽媽反輸一帖,隻得安排酒飯,款待了公差。公差還要連閏娘帶去,方媽媽求免女兒出官。公差道:“起初說是死的,也少不得要相驗屍首;而今是個活的,怎好不見得官?”賈閏娘聞知,說道:“果要出醜,我不如仍舊縊死了罷。”方媽媽沒奈何,苦苦央及公差。公差做好做歉了一番;又送了東西,公差方肯住手。隻帶了孫小官同原告方媽媽到官回複。

縣官先叫方媽媽問道:“你且說女兒怎麽樣死的?”方媽媽因是女兒不曾死,頭一句就不好答應,隻得說:“爺爺,女兒其實不曾死。”縣官道:“不死,怎生就告人因奸致死?”方媽媽道:“起初告狀時節是死的;爺爺準得狀回去,不想又活了。”縣官道:“有這樣胡說!原說吳下婦人刁,多是一派虛情。人不曾死,就告人命,好打!”方媽媽道:“人雖不死,奸情實是有的。小婦人現獲正身在此。”縣官就叫孫小官上去問道:“方氏告你奸情,是怎麽說?”孫小官道:“小人委實不曾有奸。”縣官道:“你方才是那裏拿出來的?”孫小官道:“在賈家房裏。”縣官道:“可知是行奸被獲了。”孫小官道:“小人是方氏騙去鎖在房裏,非小人自去的,如何是小人行奸?”縣官又問方媽媽道:“你如何騙他到家?”方媽媽道:“他與小婦人女兒有奸,小婦人知道了,罵了女兒一場,女兒當夜縊死。所以小婦人哄他到家鎖住了,特來告狀。及至小婦人到得家裏,不想女兒已活,雙雙的住在房裏了幾日,這奸情一發不消說起了。”孫小官道:“小人與賈家女兒鄰居,自幼相識,原不曾有一些甚麽事。不知方氏與女兒有何話說,卻致女兒上吊。道是女兒死了,把小人哄到家裏,一把鎖鎖住,小人並不知其由。及至小人慌了,看看女兒屍首時,女兒忽然睜開雙目,依然活在**。此時小人出來又出來不得,便做小人是柳下惠、魯男子時,也隻索同這女兒住在裏頭了。不誆一住就是兩三日,卻來拿小人到官。這不是小人自家走進去住在裏頭的,須怪小人不得。望爺爺詳情。”縣官見說了,笑將起來道:“這說的是真話。隻是女兒今雖不死,起初自縊,必有隱情。”孫小官道:“這是他娘女自有相爭,小人卻不知道。”縣官叫方氏起來問道:“且說你女兒為何自縊?”方媽媽道:“方才說過,是與孫某有奸了。”縣官道:“怎見得他有奸?拿奸要雙,你曾拿得他著麽?”方媽媽道:“他把小婦人認做了女兒,趕來把言語調戲,所以疑心他有奸。”縣官笑道:“疑心有奸,怎麽算得奸?以前反未必有這事,是你疑錯了;以後再活轉來,同住這兩日夜,這就不可知。卻是你自鎖他在房裏成就他的,此莫非是他的姻緣了。況已死得活,世所罕有,當是天意。我看這孩子儀容可觀,說話伶俐。你把女兒嫁了他,這些多不消饒舌了。”方媽媽道:“小婦人原與他無仇,隻為女兒死了,思量沒處出這口氣,要擺布他;今女兒不死,小婦人已自悔多告了這狀了。隻憑爺爺主張。”

縣官大笑道:“你若不出來告狀,女兒與女婿怎能夠先相會這兩三日?”遂援筆判道:“孫郎賈女,貌若年當。疑奸非奸,認死不死。欲縶其鑽穴之身,反遂夫同衾之樂。似有天意,非屬人為。宜效綢繆,以消怨曠。”判畢,令吏典讀與方媽媽、孫小官聽了,俱各喜歡,兩兩拜謝而出。孫小官就去擇日行禮,與賈閏娘配為夫婦。這段姻緣,分明在這一吊上成的。有詩為證:

姻緣分定不須忙,自有天公作主張。不是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