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雖然是突擊營中的佼佼者,但畢竟是入伍不到一年的菜鳥,實戰經驗嚴重匱乏;而樂進名列曹氏五子良將之一,也是最早投至曹操麾下的猛將,以驍勇果敢著稱。雙方的較量完全不是一個等階,況且李成步戰,更是吃虧,隻能憑借靈動紮實的腳步和敏捷的移動反應,勉強與對手周旋,而李成身邊幸好還有一群可靠的幫手,通過彼此間的相互掩護,竟使樂進在急切間無法施展霹靂手段。

最讓樂進感到吃驚的是,李成一夥人的手臂手腕力量出奇地大,而且這夥人中沒有一個明顯的弱茬兒,聯手形成的攻防團隊極有秩序,一旦出現傷員立刻就有人補位,因此鏖戰半晌,居然沒有一個敵人徹底倒下;反觀本方,雖然占據人數優勢,卻雜亂無章,很少能形成有效的攻擊手段。樂進漸漸地失去了耐心,立意要將李成斬落,連連數刀,砍傷了幾人,利用這瞬間的空隙,縱馬闖向李成。

李成憤然迎擊,揮短刀架住了樂進的大刀,輕巧地卸力躲開,一個旋身,卻砍向樂進的坐騎。樂進忙回刀格擋,旁邊卻早有人趕來補位;不料樂進使了虛招,陡然手腕一翻,刀刃向外劃過李成的短刀,刀尖竟直刺李成的胸口。李成措手不及,胸口被劃破一道口子,鮮血直流;樂進正要再補上一刀,刺斜裏早有兩把短刀砍來,無奈隻得自救磕開。哪知李成扯破上衣,把傷口一纏,渾然不當回事兒,繼續死戰。

正在雙方纏鬥之時,又有一夥人如旋風般殺來,為首一個大漢掄開雙鐵戟當先**開一條血路,直奔樂進後方劫持車輛。留守的士兵哪當得住典韋,紛紛逃散,典韋這一百人居然就這麽輕易地控製了車仗,典韋親自提鐵戟來鬥樂進。樂進這才明白,真正的對手才是眼前的黑鐵塔一般的大漢。雙方都非常重視車上的人物,因此幾番惡鬥都沒有人去傷害荀氏家眷。

典韋接了樂進三刀,還了二戟。樂進已經禁受不住雙膀上傳來的灼熱的酸痛感,漸漸不敵,典韋的攻勢更見猛烈。李成得到充分的喘息之後,猛地想起了臨行之前郭嘉再三提起的夏侯惇勸降李典之事,頓悟,衝著樂進喊道,“你城中的同黨已經降服,何必再做無謂的抵抗呢?少時夏侯將軍大軍一到,汝便是死無葬身之地!”

樂進聽得一怔,便猜到了城裏多半就是被這夥人偷襲的,既然李典都“降”了夏侯惇,自己這邊的戰鬥還真是有些多餘。樂進擺脫了典韋的糾纏,招呼自己的人馬,棄了車馬,投北而去。典韋心知樂進武藝不凡,也不追趕,以寡敵眾,保存本方的實力才是最重要的:十一重傷失去戰鬥力,包括李成在內的五十多人掛彩,所幸沒有陣亡。

典韋到了車仗前,恭敬地問道,“請問司空大人在嗎?”

最前的馬車上,響起了一個蒼老的聲音,“老夫便是荀爽,不知貴部是何人手下?”

典韋答道,“俺是安平校尉典韋,奉二位荀先生之命前來營救司空大人。”

“營救?將軍何處此言?”荀爽從馬車中出來,滿臉的茫然。

典韋呆了呆,“方才老大人不是被黃巾賊人劫持了嗎?”

荀爽疑道,“不對啊,不是張太守派人送我們去東郡嗎?”

典韋撓頭,“俺是粗人,俺也不知恁多曲折。我家荀先生就在城外北坡等著呢,我帶您馬上去見他們吧?”

荀爽雖已年邁,卻不昏聵。荀彧、荀攸從那麽遠的地方趕來,必是聽到了什麽風聲,荀爽仔細一回想,很快就有所察覺了:荀氏原打算舉家北遷冀州,而張邈盛意拳拳,委實不容拒絕;到陳留之後雖然受到了極優厚的待遇,可荀家的行動是多少受到了一定的限製,甚至給二荀的家書,還是由張邈派人幫忙送達……荀爽心知茲事體大,急忙讓典韋帶自己去北坡。

華雄訓練士兵之時,強調得最多的一點,就是隨時隨地去了解周邊的地形,李成等人養成了這樣的習慣之後,無疑給行動帶來了便捷。陳留通向黃河渡口官道的岔路口,近河官道分東西兩條岔路,西去便是官渡,而北坡正是位於官道南側。鄭綸一行達到岔路口的時候,立即迅速上了北坡,過了沒多久,便見曹仁的士兵匆匆趕來。北坡上望得真切,鄭綸笑著向山下問道,“曹將軍這是打算去哪裏啊?”

曹仁尷尬地笑了笑,“聽說幾位先生從北門追擊賊人,某甚覺奇怪,放心不下,所以領軍出來接應。不知幾位先生為何在此停留?難道你們覺得賊人會通過這裏?”

黃河古渡口絕非官渡一處,而曹仁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揶揄,很顯然曹軍的渡口不在官渡。要不還真應了“近朱者赤”這句老話,跟郭嘉相處的日子久了,鄭綸也在潛移默化中學會了在一些對方都不太注意的細節中捕捉到非常有用的信息。鄭綸似是無意地看了看天色,日頭已經西斜了,“賊人劫持了司空大人,料想不會走遠,我等遲早便能趕上。方才廝殺多有辛勞,便讓士卒在此歇息。曹將軍若有閑情,不如同來坡上一敘。”

曹仁心想反正又不是真心出力追趕,便爽快地答應,讓手下的士兵就地安歇,自己則帶了數十名親隨,上了北坡。曹仁不是草包,他很快就察覺到,鄭綸手下的士兵少了許多,而且還不見了典韋,頓時起疑,也不客氣,當麵便問,“看來,幾位先生早就安排妥當了,卻勞我等徒然費心。”

鄭綸淡然一笑,“將軍何出此言?前者蒙夏侯將軍迎接,現在又有曹將軍接應,我等感激不盡。”

曹仁勉強謙遜幾句,不禁問道,“先生手下雖然勇猛,但是畢竟人手不足,難道你們就這麽有把握從賊人手中搶回司空大人嗎?”

郭嘉突然接口道,“能勝則以力,不能勝則以智。彼必不會加害司空大人,即便跟他們明說司空大人要與荀氏子侄相見,以黃巾重士之作風,說不定還能主動放行呢。”

曹仁不信。

眼見著臨近黃昏,曹仁也不見北坡上有任何舉動,心裏更是疑惑,幾次想問,又被郭嘉顧左右而言它,輕描淡寫地繞了開去。

突然,山坡下東官道來了車馬,曹仁遠遠望去,正見典韋大剌剌地提著兩個巨大的鐵戟開道。

山坡上頓時鼓噪歡呼起來。

還沒等鄭綸下令,二荀居然比他快了一步,鑽出馬車,步行迎下山坡。

鄭綸和郭嘉召集起山坡上的突擊營士兵,一同下山,卻不忘招呼曹仁,“曹將軍,多謝厚意,我等即刻便北還。他日得閑,必親至酸棗與孟德公一晤。”

曹仁氣得暗暗跺腳,下了山坡仔細觀察典韋和李成的模樣,分明經過激戰,可是曹仁不信樂進的近千悍匪被這兩百人打敗!曹仁不再停留,勉強與二荀告辭,返回陳留,竟是連對荀爽都沒問候一聲。

叔侄久別重逢,自有一番相敘。鄭綸特意將二荀的車仗與家眷合並一起,立刻下令開拔官渡。李成傷勢頗重,不能騎馬,鄭綸專門騰出一輛空馬車,又讓隨行懂些醫術的軍士一路照料,李成感動。

卻說曹仁回到陳留,把事情與夏侯惇一說,兩人都失了計較,無奈隻得派人星夜趕往酸棗,報告曹操。